65·救贖（五）

    “……所以你直接更改了員工規則？”胖子聽完程野的描述後，有些不理解。

    這樣也行？

    程野卻笑着說：“因爲那天我奪取經理員工牌時，發現了並不是所有員工都是7點上班的，而且陶湉湉她們也是9點才上班。這就說明，上班時間是各部門自己定的……”

    “你不怕……”胖子有些緊張，遲疑地說道。

    程野卻笑着打斷他：“這是經理的權限。”

    權限這個詞也出現了很多次，在食堂的時候打飯阿姨說過，經理擁有隨意離開公司的權限，而在人事部的時候，陶湉湉也說過，這是屬於經理的權限。

    所以他倏忽間和經理簽署的那份保密協議聯繫起來了。

    簽了那份協議後，羅斯金保證的分明是最大權限。

    他不過是更改了上班時間而已。

    微生安沒有說話，在程野陳述剛剛發生的事情的時候，他一直盯着辦公桌上的零散的文件。

    程野發現了他的異樣：“怎麼了？”

    “我們是幾點回到這裏的？”微生安沒有理程野，而是轉頭問胖子。

    胖子思索了一下：“中午吃飯的時間陶湉湉才能離開辦公室，所以應該是1點多回來的。”

    “你有印象嗎？”微生安又轉頭問程野。

    程野思索了一下：“一點二十七分。”

    他們在電梯口分道揚鑣，而那時，他看了一眼時間。

    微生安眸中似乎隴上了一層水霧，他繼續盯着桌子上的文件：“有人來過了。”

    很平靜的一句話。

    程野陡然回頭，順着微生安的視線望向辦公桌。

    胖子則是有些不安：“有人來這裏？除了我們還有誰會來？你怎麼知道的？”

    程野眼睛微微眯起，銳利的目光和微生安的目光重合，他們都盯着那一份資料。

    程野：“位置不對。”

    微生安：“偏移了15°左右。”

    程野：“有人查閱了又放回原處。”

    微生安：“雖然很細心，可惜角度沒對齊。”

    兩人相視一笑。

    最晚最後查閱這份資料的是程野，他看似隨意扔在桌子上，實際上則是跟桌角左邊抽屜的最右側形成了90°角。

    而這一點，微生安也觀察到了。

    但他們十分默契的什麼也沒說，這一切不過是源自於程野最開始的那句：

    我感覺有人跟着我。

    而之後，微生安也察覺到了那個人。

    雖然他隱蔽的很好，幾乎混跡在普通人之中，像極了這輩子沒有交集線匆匆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可是，太巧了。

    程野沒有看到過那個人的身影，只是隱隱覺得時不時有目光在他身上掃視。

    而微生安則是，敏銳的餘光看到過幾次。

    特別是吃海鮮的時候，他幾乎是明說了：你果然被人盯上了啊。

    而程野那句別亂說，也是不想打草驚蛇。

    他們總得抓到這個變量。

    明明應該是團隊的合作本，怎麼會多出另外的人。

    按照微生安的分析，到目前爲止的難度，都還在掌控之內。

    如果多出了敵對方，那難度就變得奇怪了。

    所以，他們需要看看這個人是誰？

    是副本隱藏的關鍵人物，還是不懷好意使用了指定卡的人？

    程野和微生安對視了一翻。

    微生安立刻果斷地走出實驗室，走到門口頂住門，高喊：“胖子，掃描道具。”

    胖子不帶任何猶豫，立刻將掃描道具從存儲格中拿出來。

    程野接過後，直接使用。

    【生命掃描】

    【技能描述：

    你是否覺得周圍有鬼？

    半夜有人在撫摸你？

    你的某處隱隱發燙，似乎存在摩擦？

    快使用我吧！

    沒有任何生命體可以躲過我的掃描，包括隱形人。

    說不定你能收穫幾個美貌嬌妻哦～】

    淡淡的紫色光芒在房間亮起，無數條筆直的豎線從不同方向向四周射出。

    整個房間被無數條紫線分割。

    程野，胖子的身上都籠罩着一層淡紫色的光芒。

    程野掃視了一圈實驗室，沒有任何異樣。

    他又拿着道具走出了房間。

    抵住門的微生安瞬間被紫色識別標識，也籠罩上了一層淡紫色的光。

    “沒有人。”程野見狀，關掉了道具。

    微生安並不意外，輕鬆地說道：“早走了。”

    程野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也是，都傍晚了。”

    或許是因爲這裏離天上更近的緣故，盡在咫尺的雲朵邊邊都泛着金光。

    像是上天打翻了暖橙色的染料，點點掉落在周邊的雲朵裏。

    “他還會來的。”微生安笑了。

    因爲那份資料，早就被他換了。

    真正的資料在自己的儲存格里。

    假資料是爲了檢測他是不是對資料感興趣。

    他看到了不完整的資料，一定會回到這裏，然後繼續尋找。

    那個時候，這裏就是補獸籠了。

    而此刻的程野剛剛回到辦公桌，他細細查看起來，除了位置偏移了，沒發現別的異樣。

    只是當他拿起資料時，頓時望向正在緩緩走來的微生安。

    “你什麼時候換的資料？”

    語氣銳利且嚴肅。

    宛如利劍襲來。

    程野不可置信。

    他分明是最後一個接觸這份資料的人。

    而現在，這份資料的重量不對，有人調換了他。

    那個人明顯不想打草驚蛇，還把資料放回了和原來差不多的位置上。

    所以他不可能做出調換資料的事。

    而會做這件事的，只有微生安。

    程野腦子都不轉了一下，直接就鎖定了微生安。

    他甚至都沒有多出一點點的雜念去懷疑胖子。

    他對胖子似乎有莫名的信任感。

    而他自己也沒發現這點。

    微生安笑了笑：“我的技能。”

    程野皺眉，猛地想到了那個早就被他拋之腦後的技能。

    程野放下資料：“打擾了。”

    他已經想清楚微生安的目的了。

    微生安也不多做解釋。

    在他看來，第三個任務簡直不可解。

    拯救消失的員工這個，確實對症下藥多努力說不定能成功。

    但治療患者這件事……

    他不相信概率，更不相信副本會跟他們玩概率。

    這麼沒有美學的事情，微生安覺得絕不存在，

    一定是有什麼契機。

    比如，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天才醫生。

    微生安緩慢地在實驗室裏部署起來，也不知道他手裏拿的道具是什麼。

    但很明顯，看他的表情也沒有說的意思。

    他慢慢地走完了整個實驗室，然後又走了出來。

    拉上窗簾後，重複了以上舉動。

    待他全部做完後，他才說道：“好了，我們現在一起看看患者吧。”

    程野沒有異議，跟隨微生安上前。

    因爲玻璃艙裏充滿了氧氣，他們一旦被放出來，容易缺氧致死，所以暫時還讓他們在玻璃艙內。

    相當於吊着他們的命。

    胖子掃視過這些人，猶猶豫豫地說道：“你們說，他們之中要是有一個人……”

    “……這算不算任務失敗啊？”

    微生安白了他一眼：“不會死的，每天他們都有吃治療用的藥，雖然對於抑制感染杯水車薪，但總得來說，身體素質不會差過昨天了，所以絕對不會死的。”

    “除非有人故意弄死他們。”程野淡淡地說道。

    他已經開始環顧這些患者了。

    暫時沒有異樣。

    “看起來，偷溜進來的那個人，沒有傷害他們。”

    “老鼠來這裏時間緊迫，只能先做最重要的。”微生安淡淡地說道。

    胖子若有所思。

    “他拿了假資料，你是想等他自投羅網。”程野分明是說給胖子聽的。

    胖子臉上露出來恍然大悟的表情。

    緊接着他又變得愁眉苦臉。

    “我們怎樣才能救他們啊？”

    微生安十分誠實：“不知道。”

    “……不，不知道。”胖子臉皺成一團。

    他走到實驗器材那邊，面前有一堆看不懂的機器，根本不知道是拿來幹嘛的。

    微生安和程野倒是試着研究過，可是……

    自己不懂的領域，就是不懂。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按照微生安的想法，應該是先研究目前生效藥的分子結構式。

    然後改變它的形態，使得藥效發生變化。

    就像氧氟沙星和左氧氟沙星，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但左氧氟沙星的化學式其中一個分子朝左扭了一下，是氧氟沙星的左旋體。

    它的藥效就是氧氟沙星的兩倍。

    當然，這些都是理論知識，但讓微生安真的去做……

    他是真不會啊。

    “好了，先別想這些了。橋到牀頭自然直，我有一個發現先帶你們去看看。”程野開口說道。

    微生安記下了目前實驗室裏的樣貌，跟着程野走了出來。

    “你們還記得我說過我檢查過廚房吧？”程野邊走邊說。

    胖子和微生安點頭。

    “當時我在廚房有搜查到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我猜測可能和感染有關。”程野繼續說道。

    胖子奇怪地開口：“廚房裏沒有東西啊？”

    程野笑道：“我說的是三樓的。”

    當時他在查看三樓，想看看複合肉到底是什麼。

    但是找了半天，除了髒亂油，也沒發現什麼。

    直到他打開了一個木桶的蓋子。

    木桶裏裝着一個人腦。

    沒錯，眼睛飄在水上，頭已經被泡得腫脹發白。

    而且還能看到腦子下的半個胳膊。

    加上地上那粘稠的液體。

    他當時有一個可怕的猜測，這，就是那些複合肉的原始材料。

    而現在，他又突然想起這個。

    是因爲不斷有員工被抓來當試驗體。

    那他們需要先被感染。

    而感染的機制，應該就是複合肉。

    從來沒有看到經理級別以上的人失蹤，失蹤的全部是只能在三樓食堂吃飯的普通員工。

    這說明，三樓廚房就是有問題的。

    它們，確實在偷偷放毒。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三樓食堂。

    現在是上班時間，三樓食堂寂靜得就像荒郊野外。

    昏暗的光芒更是增添了一份荒涼的孤苦。

    程野推開了那扇經久失修的門。

    這裏的世界似乎和外面的世界一分爲二。

    成了更加底層的不能搬上檯面的世界。

    地上粘稠的液體讓胖子微微皺眉。

    而微生安則是一臉淡然。

    他安靜地站在中間，環視了一圈，然後閉上了眼睛。

    “有，血的味道。”

    程野一愣。

    他也跟着閉上了眼睛，去感受這間屋子所帶來的氣味。

    夾雜着汗臭，臭水溝，青菜腐爛，還有小的昆蟲死亡的氣息中。

    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它，屬於人類。

    在排污處，微生安發現了和實驗體身上一樣的毛髮。

    像猴子的毛髮。

    “你看這個。”他輕指道。

    程野瞥了一眼。

    猜對了。

    這裏，果然是那些患者的最終目的地。

    它們先挑選合適的人，讓他們感染，然後以體檢的名義送到位於這棟大樓的最高處。

    由微生安這個角色收容他們，當作畜生一般開始試驗。

    死不了的就進行一輪又一輪的循環重複。

    死了的……就被扔在這裏，再次做成食物，成爲可以傳染的傳染源。

    而桶子裏，就是上次沒用完的食材。

    它們將他們的肉碾碎又重組。

    用地上這種粘稠的東西沾合在一起，賣給那些辛苦工作的底層員工吃。

    於是。

    循環開啓了。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藥沒研製出來，循環終究不會停。

    不，不對。

    羅斯金的願望——

    可是永生啊。

    想到這，程野眼眸一暗。

    他這才發現，他們三個人已經很久沒人說話了。

    狹小的房間裏，是他們三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誰也想不到，羅斯金真的毫無底線。

    從嬰兒開始，到成年人。

    這些沒有金錢武裝自己的窮苦人，在他們看來，最大的作用就是拿來試驗了吧。

    即便試驗成功了，也不會有這些人的勳功章。

    它們，又怎麼會讓這項永生的技術，添上這麼骯髒的一筆。

    說不定，這是他們背水一戰的翻盤機會。

    是羅斯金重新回到星際城的計劃。

    “你是想說，試驗的藥也可能出資這裏。”微生安輕輕開口。

    他的聲音很小，很低。

    程野輕聲迴應：“是啊，按照日誌本上的記錄，它們所做的循環，其實就是在……養蠱罷了。”

    就像銜尾蛇一樣。

    微生安仔細想了想：“可惜，就算知道這些，我們還是救不了他們。”

    程野沉默了。

    沒有懂醫的隊友……再次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