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捉迷藏（十五）

    教室裏，依舊是一個小孩子站了起來，詢問老師今天要玩什麼遊戲。

    老師依舊笑眯眯地說出了答案，然後簡單說了一下規則。

    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覺得有意思極了。

    摩拳擦掌，恨不得現在就開始。

    程野覺得有些奇怪。

    爲什麼老師對規則說得那麼簡單，就好像……之前說過無數次一樣。

    是因爲……

    程野垂下頭，讓自己看起來更加不顯眼。

    腦子裏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到目前爲止，程野做出的所有選擇都和之前的四次一模一樣。

    一直到，老師說：

    “遊戲，開始！”

    程野愣了一下。

    周圍小朋友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去。

    唐煥緊緊跟着程野。

    離開時，程野看了一眼漂亮老師，他覺得很奇怪。

    這個老師怎麼跟木偶一般。

    面容僵硬，表情像是畫上去的。

    還有，怎麼穿着和胖女人一樣的紅色裙子以及黑色絲襪？

    這是學校的制服嗎？

    雖然奇怪，但程野還是順着人羣一起走了出去。

    只不過這次，他沒選擇躲在操場。

    反而是跟着人羣走。

    有地方不一樣了呢……

    唐煥一路嘰嘰喳喳。

    “你叫墨江，我是唐煥，這是我兩的本名，你一定不能忘。”

    “在這裏，我們沒有名字，只有編號，你是169，我是073。”

    “你記得老師喊169的時候一定要回答……”

    ……

    程野耐心聽着，他愈發覺得奇怪。

    爲什麼老師只能喊編號？

    是因爲懶……還是因爲我們不重要？

    因爲我們只是一個軀殼，沒有身爲人的意義嗎？

    就像是一個包裹，一個包裝袋，一個物體的殼子一樣，印上連續的沒有意義的數字。

    只是爲了證明有多少？

    沒人關心大家，到底是誰嗎？

    程野垂下眼眸，什麼都沒說，繼續跟着唐煥往前走。

    唐煥像是對飲料這件事非常執着。

    把不能喝飲料這件事重複了又重複。

    程野有些疑惑，眼球微微抖動，但什麼也沒提問。

    他像變了一個人，不再主動出擊。

    他兩和人羣一起躲進了教學樓。

    和他們躲在一起的孩子很多。

    很多很多。

    大部分孩子都選擇了教學樓。

    然後闖進了不同的房間。

    程野更加疑惑了，爲什麼會選擇教學樓？

    教學樓對他們的意義是什麼？

    教學樓不應該是最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嗎？

    還有，這……根本不像教學樓啊。

    除了一樓那個巨大的教室，爬上樓梯後的所有房間，都更像是空蕩蕩的訓練室。

    破舊掉渣的牆壁，生鏽的鐵欄杆，兩側像是放衣服的鐵櫃子，還有堆積在角落一箱一箱無法打開的大木箱。

    程野走進了摸索了一番，巨大的釘子釘進了木板裏，無法探究裏面究竟藏着什麼。

    一個孤兒院？怎麼會荒蕪成這個樣子？

    更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備戰區。

    操場……也是黃土地……

    還有簡陋的設備，化纖的被子，破舊的教室……

    很奇怪啊。

    這麼破的地方，爲什麼有這麼多攝像頭呢？

    程野擡頭看了一眼這間房間對面的攝像頭。

    攝像頭黑漆漆地對着他。

    他也深深地盯着它。

    對望了許久，唐煥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他扯了扯程野的衣袖：“別看了，快躲起來吧。”

    程野挑了挑眉，把心中的疑問壓了又壓，默不作聲地順從唐煥躲進了櫃子裏。

    透過細小的縫隙。

    看着空中漂泊的灰塵若有所思。

    荒蕪，破舊，但，絕對監控。

    這個孤兒院，很有問題。

    他或許應該相信卡紙上說的話。

    在唐煥看不見的地方，程野早就已經悄悄地打開卡紙，看過了上面的文字了。

    那一瞬間，他宛若與世隔絕。

    一系列的疑問衝擊着他的大腦，他花了兩秒鐘時間才控制住自己表情。

    然後，面部表情地繼續裝作一個小孩。

    他相信，他進入了一個遊戲的圈套。

    所以一直到現在，他都在被動選擇。

    他不做任何決定，而是看唐煥，究竟讓他做什麼。

    遊戲沒有時間限制。

    只要他不觸及必死規則，他無所畏懼。

    耐心一點，用最安全的方式……

    他會活下去的。

    就這麼想着，耳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從程野看了那張卡片開始，接下來的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程野算不上是很聰明的人，他就和芸芸衆生一般，只是擁有着正常的大腦。

    他對遊戲的所有敏銳，慣性，聰慧，都是從血肉之中得出來的。

    這種刻進了他骨子裏的巨大影響，讓他即便失去了記憶，靈魂也永遠記得。

    何況，他的靈魂還沒有得到完全的釋放。

    ……

    腳步聲停了，有東西在門外。

    程野透過細小的縫隙，眯起眼睛，試圖看清門外的樣子。

    一個，長得特別可愛的小娃娃站在房間裏。

    這個房間不算大，大概有50平的樣子。

    在房間的中間是完全空的。

    除了灰塵，就是灰塵。

    像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程野面無表情地盯着房間內雜亂的腳印。

    如果小娃娃低頭看看腳印，應該也會知道這個房間裏藏了人。

    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歪着腦袋打探了一番，然後就蹦蹦跳跳走了。

    她穿着……一身紅色的裙子。

    看起來像是正常的娃娃。

    但是比例不對。

    程野一直盯着娃娃走出了教室。

    他發現了幾處奇怪的地方。

    一，這是一個捉迷藏的遊戲，參與遊戲的只有男孩子，抓人的應該是三組的小朋友，爲什麼現在是一個小姑娘在找人？

    二，這麼明顯的腳印，這麼空曠的房子，按理說應該是一下就找到了，爲什麼女娃娃連打開櫃子的舉動都沒有。

    她只是一蹦一跳走了進來，然後繞着腦袋看了一圈，就走了？

    ……繞着腦袋？360°？

    程野打了個冷顫，這根本不是人啊……

    從這一刻開始，程野不在把這個孤兒院當作一個正常的地方。

    這一定是一個用正常邏輯解釋不了的地方。

    它有屬於自己的規則。

    剛剛程野之所以同意躲在這麼明顯的地方。

    是因爲這個房間的兩側，都是這樣的綠色鐵櫃。

    剛剛進來了八個小朋友，都躲進了這樣的櫃子裏。

    他們都是參與過捉迷藏的孩子，如果說躲在這裏會被發現，那他們就不會這麼多人一起躲進這裏了。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綠色的鐵櫃，像是安全區一樣的存在。

    「偶爾聽老師的話。」

    也就是說，老師們給的提示，用逆向思維來看，很有可能是生路。

    程野正想繼續往下想，但他又打斷了自己。

    不去做任何節外生枝的事，他要先活過三天。

    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再主動出擊。

    在還沒有進本場遊戲，還待在那個漆黑的空間裏時。

    程野曾思考過一個問題。

    這個遊戲現在明顯有兩種過關方式，一是冒險一些事情主動出擊。

    二是被動接受的整理線索。

    他前四次選擇的都是主動出擊，這就導致他一定會觸發「歡歡」這個催命符。

    因爲遊戲的限制，他無法告訴下一場的自己不要搭理歡歡。

    但是，他可以換一個方式。

    比如用卡片告訴自己，先觀察三天。

    既然第二次死亡的時候，他選擇了用卡片告知自己是可行的。

    那麼，卡片上多加幾句話，也是可行。

    程野對自己特別瞭解。

    他處身置地的想過了，要怎麼樣才能提示自己，已經沒有遊戲機會了，以及儘可能安全地度過遊戲。

    他試了很多方式，直到通過系統審覈成功了，才去休息。

    現在，雖然他依舊一無所知。

    但他，絕不會重蹈覆轍了。

    天忽然黑了下來。

    程野明顯感覺到櫃子裏的光亮變暗了。

    而視線所及之處，也變得灰茫茫的。

    這種黑，還在蔓延。

    就像是某種氣態生物開始席捲整個孤兒院。

    窗戶沒關，陰冷的氣息，快速地包裹住教室裏的每一個人。

    嘶吼的風從遠處刮來，像是有人在尖叫吶喊。

    有小朋友堅持不住了，嗚啊一聲哭了出來。

    然後接二連三的，開始有悲鳴的哭聲。

    大家就像醫院裏等待排隊打針的小朋友。

    因爲第一個小朋友哭了，所以後面的都跟着哭了。

    程野嘆了口氣，側過臉看了看旁邊的唐煥。

    肉肉的小臉有些發白。

    他剛剛多次告誡自己：一定不能被發現。

    可是現在這個房間鬼哭狼嚎的。

    隔壁……好像也是。

    完全沒有一點怕被發現的樣子。

    所以……

    程野眯了眯眼睛。

    這場遊戲最重要的是老師口中的：不許移動。

    而不是不被發現啊。

    畢竟剛剛自己問唐煥被發現了會怎樣。

    他的回答也是：“被抓到後會變得不一樣。”

    （本副本第二章，爲了節約字數，不浪費大家體驗，不再重複寫。）

    看出區別了嗎？

    答非所問啊。

    所以，這場遊戲最重要的是：不被抓到，以及不要移動。

    程野撇了撇旁邊的唐煥。

    因爲害怕整個人都在顫抖，但是他的腿，始終沒有移開分毫。

    是……這樣啊……

    程野笑了笑。

    他依舊什麼都沒做。

    他只是側過臉，問了一個上一場遊戲他也問過唐煥的話：“我們這是第幾次遊戲了？”

    唐煥很慌張，額前有大顆大顆的汗水掉落：“第五次，今天是第五次了。”

    細心的朋友已經發現了，上一場遊戲，唐煥說得是第四次。

    但是……程野不知道啊……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

    櫃子外的呼嘯之聲越來越小了。

    可視範圍也越來越小。

    陡然，天完全黑了。

    他們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教室變得異常安靜起來。

    連旁邊小孩子們的哭聲也沒了。

    風停了。

    一切雜音都停了。

    整個孤兒院陷入了一場絕對的寂然。

    這時，怪異的童謠從教室的喇叭中傳出。

    久久地迴盪在孤兒院上空：

    紅綠藍，

    抓娃娃。

    一個兩個三個，

    通通不許動。

    逃啊，逃吧。

    快快躲起來把，

    找到安全的地方，嘗試活下去吧。

    弱小的娃娃們，

    時間不多啦。

    就要倒數啦。

    ……

    ……你們，藏好了嗎？

    短暫的三秒停頓後，童謠唸完了最後一句話。

    然後宛如時間靜止一般。

    世界悄然無息。

    紅綠藍？

    程野皺了皺眉。

    剛剛的小娃娃還有胖女人，還有老師，都是紅色的。

    現在他們躲避的櫃子，是綠色的。

    那……藍色是什麼東西？

    程野默默記下了全部的不對勁。

    他不打算做任何事情。

    他決定，聽從‘自己’的。

    倏忽，門外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是某種金屬在瓷磚上劃過的聲音。

    譁啦譁啦。

    聽得人心悸。

    唐煥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用眼神示意程野，不要說話。

    程野淡淡地看了唐煥一眼。

    他不值得相信，必要時，他會將他推出去保命。

    哐當，哐當。

    這個腳步聲太大了，像是一個巨人在走路。

    似乎整個建築都抖了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那個聲音停了下來，如果沒有聽錯，它現在停的位置應該就是這個櫃子的正前方。

    程野皺着眉。

    他發現櫃子裏有淡淡的光線了。

    是櫃子外的那個‘人’散發出來的。

    程野向前傾斜了一些身子，透過縫隙，看向外邊。

    他看見了幾個大頭娃娃。

    它們和剛剛的小娃娃不一樣。

    那個小娃娃雖然比例不對，頭有些大。

    但完全不像它們這麼大。

    三個娃娃手牽着手，胖胖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巨大的頭相互擁簇着。

    它們的樣子，和最開始進來的那個小娃娃長得很像。

    只是更大一些，頭佔據了身體的二分之一，看起來怪異極了。

    就好像……就好像……它們是剛剛那個小娃娃變異來的。

    只是在不斷地生長，不斷地變大。

    然後，頭越來越大，成了這個樣子。

    它們身上的紅色衣服，能發出淡淡的光芒，照亮有限的範圍。

    忽然，像是有人沒站穩，撞了一下櫃子。

    那幾個大頭娃娃瞬間就朝着發出聲響的方向走去。

    不對，不對，不是聲音的問題。

    剛剛大家那麼哭泣，也沒有被抓。

    程野皺起眉頭。

    是沒有站穩，移開了腳步。

    老師說過，躲好後就不能動了，但是……

    有人動了。

    很快，三個娃娃就將那個人拖了出來。

    那個人開始瘋狂的吶喊，呼叫。

    手舞足蹈，拼命掙扎。

    哭泣聲和呼喊聲混在一起，絕望的聲音。

    但是沒有人敢動。

    這是一個動了就會死的遊戲。

    像木頭人版捉迷藏。

    所有人都躲在黑暗中默默屏住了呼吸，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

    陡然，聲音劃破黑夜。

    「恭喜三組抓到了第一個小朋友，是第六組的李騰騰。」

    「請大家屏住呼吸，小心躲藏，避免被發現哦。」

    是廣播站裏那個空靈的女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