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捉迷藏（六）

    “三，二，一……”

    隨着倒計時的結束。

    周圍的畫面開始潰爛。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就好像腐爛的塵土一般，輕輕一推，煙飛雲散。

    他們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周圍的所有肉眼可見的建築像方塊一般一點點消失。

    直到這時，程野才明白唐煥口中的捉迷藏是怎麼回事。

    這片天地，屍骨堆積。

    暗暗的血紅色籠罩着大家。

    所有的孩子在這一刻都能看到彼此。

    身上都閃耀着乳白色的光芒。

    而在孩子的四周，有十三個頂天立地的紅色怪物。

    它們不停流着血，也不知道是不是三組的小朋友。

    它們的頭變得愈發大了，就好像一個圓球，逐漸佔據了整個身子。

    眼睛快速轉着，像是在記住孩子們的位置。

    程野皺起眉頭。

    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被他連慣在一起。

    重複使用的名字，重複使用的身軀。

    固定在7-8歲的年紀。

    所有人都是被篩選過的……

    一個想法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覺得，他要接近第一個祕密了。

    就在這時。

    他的左右突然拔地而起一排藤蔓做的牆。

    緊接着所有地方都出現了這樣錯綜複雜的牆。

    一個紅色藤蔓組成的迷宮，形成了。

    它不停地往下流淌着血紅色的液體。

    發出了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

    唐煥看程野，臉色變得慘白：“不，不一樣了。”

    程野挑眉。

    “沒有這些藤蔓的，上次沒有。”唐煥磕磕巴巴，很是緊張。

    程野伸出手摸了摸這些藤蔓。

    溫熱的，像人的血管，還在跳動。

    他想了一下，用力一拳打在藤蔓上。

    它們只是抖了抖，什麼傷痕都沒留下。

    程野又試圖拔下一根葉子。

    依舊不行，無論多大力氣，藤蔓都紋絲不動。

    這藤蔓也有問題。

    他打量着四周，他們的前後各有一個出口，看不到是往右還是往左。

    他想起唐煥說的，最後十分鐘是跑。

    此刻遊戲場景圖已經變了，光靠跑不一定能跑出去。

    “我們先保持不動。”程野冷靜地說道。

    唐煥點點頭，他學着程野的樣子，背靠在藤蔓着，緊張地看着左右會不會來人。

    程野一邊作出防守狀，一邊思考這個遊戲的意義。

    讓孩子們參加，關鍵是孩子們還都不反抗，爲什麼呢？

    還有那個老師。

    她身上的縫紉線……是因爲她不是活人嗎？

    程野滿腦子疑問，他覺得只有去了校長辦公室，才有可能拿到線索。

    耳邊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孩子們的哭喊聲。

    碩大的球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抓到啦，抓到啦。］

    ［三組李家俊小朋友英勇神武，居然一次性抓到了三個小朋友。］

    ［大家可要跑起來啊~］

    那個空靈的女孩子聲音又響了起來，迴盪在這片天地間。

    程野皺起眉頭。

    如果那些怪物現在變成了球……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那自己肯定跑不過一個球。

    “唐煥，我們爬上去。”程野忽然想到了藤蔓。

    他指了指旁邊彷彿會呼吸的藤蔓，對唐煥說道。

    唐煥的臉上還掛着眼淚，但很快就點點頭跟隨程野爬了上去。

    他們一路向上爬。

    其實這個藤蔓也就四米高，爬了一會就爬到頂了。

    在最上面，可以清晰地看見大半個迷宮的樣子。

    十三個球在迷宮內隨意活動，有運氣好的孩子站在原地不被追逐。

    也有運氣差的孩子，被球追着打。

    和想象中不一樣，球的速度不是很快，大概和一個孩子跑起來的速度持平，像是給了孩子逃亡的時間。

    程野覺得愈發迷茫了。

    在前兩個階段的時候，只要被抓到了就是死。

    爲什麼第三個階段，反而變仁慈了。

    或者說唐煥說的其實不是對的，眼見不一定爲實。

    或許前兩個階段，也是留了餘地。

    畢竟到現在，程野並沒有親眼看到過有孩子被抓。

    所有的一切流程都是通過唐煥所說推論出來的。

    而且，捉迷藏的本意應該就是找到藏起來的人，可是剛剛第二階段，那個紅色怪物已經找到他們了，卻不捉他們。

    唐煥的解釋是只要腿不動就行了。

    那這樣就更奇怪了，腿不動就行爲什麼還要躲起來多此一舉？

    除非……

    每個階段要做的事不一樣。

    如果把捉迷藏不看作一場遊戲。

    而看作一場考驗？

    第一個階段考驗的隱匿。

    第二個階段考驗的是鎮定。

    第三個階段……

    程野環顧四周，心裏大概有數了。

    考驗的是體力和計謀？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爬不上來這個地方。

    如果真的是合理的遊戲，真的是捉人的遊戲，怎麼可能留一個這樣的漏洞。

    《基因大時代》

    要保證遊戲的公平性，會儘量的避免bug。

    而現在，自己和唐煥高高在上。

    迷宮內的孩子們鬼哭神嚎。

    想到這，程野忽然撥雲見月。

    所以找手絹考驗的是細心和偵察機。

    老鷹捉小雞考驗的是敏捷和靈活性……

    一個一個思考下來了程野覺得無比清晰。

    只要把這場遊戲當成考驗，一切都說得清了……

    只是。

    爲什麼要考驗？

    這個孤兒院，在訓練自己的軍隊嗎？

    而且，還是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程野垂下眼眸。

    孩子們完全不反抗，不害怕。

    過於聽話，沒人逃跑。

    以及，每晚需要喝的不知名的藥。

    這個孤兒院，疑點太多了……

    “我們只要一直坐在這就行了嗎？”唐煥輕聲開口。

    他已經平靜多了，似乎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安全。

    程野點點頭：“應該是的。”

    球又不會飛天。

    程野繼續觀察着周圍的樣子。

    有個紅球朝着他的方向滾了過來。

    速度不快，和小孩子跑步的速度差不多。

    程野盯着球，看着它越來越近。

    陡然，他眯起了眼睛。

    他看看球又看看唐煥。

    唐煥的臉上還掛着淚痕，肉都都的臉蛋此刻皺巴巴的。

    電光火石之間，程野將旁邊的唐煥推了下去。

    一瞬間，唐煥愣住了。

    他滿臉驚恐，不可思議地看着程野。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撲通。

    唐煥摔落在迷宮之下。

    他拼盡全力爬了起來，可是球已經接近了。

    他現在無論是跑還是向上爬，都來不及了。

    他的命運，在程野將他推下去的那一刻就註定了。

    他站在底下，絕望地對程野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小朋友身子小小的，漆黑的陰影打在他身上，看起來那般可憐。

    程野點點頭：“我知道。”

    但是我不想用我的死亡次數。

    你如果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我可能會心軟。

    可是你就是一段程序，你是死不掉的，在這日復一日的重複中，讓玩家們歷練。

    所以，只能拿你做實驗。

    程野面無表情：“你不會死的。”

    唐煥大吼大叫起來：“我會死的！我會死的！我現在就要死了！”

    紅球離他越來越近了，他因爲剛剛被程野從四米高的地方推下來，腿扭了一下無法動彈。

    他崩潰得大喊大叫，然後絕望地瞥過臉看向旁邊越來越近的巨型大紅球。

    他陡然揚起了頭，皺巴巴的小臉此刻卻面無表情。

    明亮的眼睛中帶着仇恨，他盯着高高在上程野，一字一句地說：“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程野無所謂，又不是真正的好朋友。

    他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看着唐煥。

    紅球無情碾過，唐煥被雜碎成了碎片。

    此刻，程野明白了腳下的碎片都是怎麼來的。

    都是這樣死的。

    屍體不會憑空消失。

    所以每一次死了多少人，這裏就會有多少具屍骨。

    這裏的殘骸，全是孤兒院這些年來殺的人。

    紅球逐漸滾遠了。

    帶着絲絲紅色粘稠液體，在前方拐了個彎，朝右滾去了。

    忽然，程野不知道怎麼的。

    微生安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忽然出現在他腦海裏。

    他如此散漫，窩在沙發裏，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耳邊不停響起他說過的話：可以是真實的世界，也可以是筆下的世界。

    他想起微生安漫不經心講的那個故事。

    如果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裏存活了十年，難道就不是真實的活着了嗎？

    如果過往的一切全部靠記憶爲載體成爲真實經歷。

    那在夢中刻骨銘心的夢境所帶來的回憶爲什麼不能是真實感受。

    虛假，又或者現實。

    有那麼重要嗎？

    不都是一段回憶嗎？

    程野陡然覺得頭劇烈疼痛了起來。

    他的目光望向了剛剛唐煥死亡的方向。

    殘骸，一片殘骸。

    亂七八糟的都堆積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唐煥了。

    他只是一段數據，但對於他來說。

    對於他的世界，他有限的時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來說。

    又爲什麼不能是真正有分量有感情的生命呢？

    生命之重，誰來承擔？

    耳邊，小孩子們的哭喊聲亂作一團，彼此起伏。

    吵得程野的頭更加痛了。

    他死死地盯着底下的殘骸。

    似乎想找出屬於唐煥的一部分。

    過了一會，輕聲說道：“你之後還會回來的。”

    程野目光凝重，手指不自覺地微微蜷縮。

    這個孤兒院的男孩人數，一直是169個人。

    死去的孩子會由其他的孩子頂替。

    爲了驗證程野此刻腦中的一個想法。

    他可以用自己去做實驗，也可以用原生最好的朋友——

    唐煥，去做實驗。

    可是如果自己去做實驗，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就浪費了一次死亡機會。

    他想把這個機會放在更後面一些。

    比方說，這次唐煥沒有按照想象中的樣子回來。

    那時候，才是他親身做實驗的時候。

    現在，不是。

    ［哇哦，三組的小朋友愈戰愈勇，居然短短八分鍾就又抓到了20個小朋友，真是膩害~］

    ［其他的小朋友也要努努力，我們馬上就要進入尾聲啦。］

    ［倒計時一分鐘，正式開始……］

    程野面無表情，坐在高空。

    四米高的位置，他可以把整個藤蔓迷宮的場景看個大半。

    紅球無情地碾壓過孩子。

    血腥味愈發濃烈了。

    在半空，一個血紅色的倒計時出現了。

    目前是：00：00：36

    還有36秒。

    遊戲要結束了。

    程野不再看迷宮內的場景，他一直盯着倒計時，血紅色染了他的衣領和手臂。

    太陽光出來了。

    澹澹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盯着遠處的紅球一個個在末尾處忽然消失。

    陡然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

    [遊戲結束。]

    廣播冷冷地說出了這句話。

    瞬間，場景又變了。

    程野還是待在操場。

    唯一不同的是，他身邊，空無一人。

    時間倒計時結束的那一瞬間，一切恢復如初。

    速度快得讓程野覺得剛剛的一切都像一場夢。

    只是孤兒院的環境，讓他又重新迴歸現實。

    他還在副本內。

    他現在，全是猜測，一無所獲。

    程野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剛剛沾染上的血痕已經全部消失了。

    就宛如他剛剛不過是進入了異世界玩了場全息遊戲。

    哈。

    程野笑了，漆黑的童孔不帶一絲溫度。

    還挺一致。

    他現在不就是在遊戲中進了遊戲的副本然後在副本中玩了個小遊戲嗎？

    就算他在出遊戲前把自己砍得亂七八糟。

    只要san值不掉，出去了不就一點傷痕都沒有？

    程野擡起頭，看向白雲之後躲避的太陽。

    遊戲擱着無線套娃呢。

    這裏，很有問題。

    怎麼會有孤兒院讓小孩子玩這種遊戲，而且還沒人反抗？

    一定有問題。

    大家陸陸續續回到了教室。

    沒有人臉上有異議。

    就彷彿他們都不記得剛剛的一切了。

    大家找到自己的座位做好，然後等待老師說法。

    漂亮老師走了進來。

    她笑眯眯地對大家說：“大家都很棒，我們十三個人只被抓到了三個，居然是所有小組中最少被抓的組，大家表現很不錯哦。”

    程野盯着這個老師，眼睛像是要將她看穿。

    不對勁，哪哪都不對勁。

    ……

    PS：感謝大家昨天的意見。

    因這個副本有點敏感，目前刪減了一些不能寫的內容和設定，篇幅可能會有所縮減。

    如果還是被屏蔽章節，可能會儘快結束這個副本。

    我昨晚做了個夢，又可以開了副本，好刺激，在夢裏我差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