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厄運（三十三）

    郭教授一下子僵住了。

    他試圖發出聲音卻發現自己的舌頭已經被不知名的東西牢牢地壓住。

    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想要反抗。

    一個老人的力氣又怎麼可能大得過青壯年？

    一高一矮，就這麼僵持着。

    程野一點都不着急，他饒有興致地將郭教授口中的布再往裏壓了壓。

    只要舌頭動不了，郭教授就發不出任何聲音。

    目光微微下移。

    可以看見郭教授脖頸間已經急出細小的汗了。

    他先是蒙圈，緊接着思考，最後……

    想明白了……

    是你！

    郭教授想要大聲喊出來，可惜程野將他牢牢地控制住，無法反抗。

    程野看着郭教授的反應，笑了。

    郭教授還是很倔強的。

    他身體繃得很緊，就像準備捕捉獵物的小貓，時刻準備着。

    程野不慌不忙，甚至偶爾會鬆開一點點力氣逗逗他。

    警察經過昨天一夜的看守已經累了。

    何況白天，也多次重新探查了這棟實驗樓。

    誰讓郭教授多次強調一些地方不讓去呢？

    就算現在發出點什麼動靜，警察也不會過來的。

    畢竟……

    郭教授今天已經‘瘋’一天了。

    他自己製造出一天的動靜了。

    警察也是人，是人就會累，陪着一個瘋子在這邊玩，看起來很不正常的樣子。

    現在就算有摔東西，乒乒乓乓，各種聲音，警察也不會想過來看一眼的。

    誰讓我們郭教授今天已經不止一次呵斥過警察了呢。

    這叫什麼來着？

    作繭自縛。

    程野淡淡的笑着，像是在欣賞着什麼藝術品。

    從昨晚到現在。

    程野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就是原主張林要怎麼活下去。

    他已經通過這個副本了，但是他想做得更好。

    根據遊戲那個吊樣，獎勵是根據通過的評級給予的，評分越高，獎勵越好。

    所以無論是爲了張林，還是爲了自己，他還是想再努努力。

    反正就只剩一天了，敗了自己也能活下來。

    ……

    終於，郭教授像是放棄了一般。

    僵硬的身體鬆軟了下來。

    程野見狀低聲暗暗笑了。

    他一笑，郭教授的身子又緊繃起來。

    他沒有放鬆過警惕，他一直在試圖找到機會。

    程野側過頭看了看窗外。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大概再過4個多小時，就是第二天了。

    24小時，應該夠自己將後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不過今晚，就折磨郭教授吧。

    總得找回一些利息才是。

    程野拎着郭教授，就像拎着一隻小雞，將他架到了機器旁。

    “唔……這個啊，是我溶解的……”

    郭教授一聽到確認的答案，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

    程野笑得更歡。

    他拖着郭教授來到那個狹小的窗口。

    外面稀稀落落的路燈，可以看下地下的警察。

    他將郭教授提起來一些，讓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底下的警察。

    “比剛剛少了誒……”

    程野的聲音像是在蠱惑。

    “你說再過一會，他們會不會都撤了？”

    郭教授瞪大了眼睛，爆出了紅色的血絲。

    不！不行！

    人就在這裏！你們上來啊！

    程野微微低頭，在郭教授耳邊說：“你是不是在想，他們會抓到我的，我跑不掉的？”

    郭教授沒有回答，但微微顫抖的身體代替了他的回答。

    程野像是聽到了什麼絕世好笑的笑話：“哈哈哈，可是，我能正大光明地走出去哦。”

    郭教授無法說話，只能憤怒地看着他。

    程野不着急，他的目光銳利又倦怠。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走，基本出不了任何意外。

    在這個時間裏，好好欣賞一下夜景吧。

    及時享樂的快樂，讓人很快樂……

    ……

    夜晚，0點。

    這是程野可以待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時間的流逝讓他感到心安。

    郭教授已經徹底放棄反抗。

    長久時間的站立，讓他的膝蓋和腳尖都痠痛不行。

    如果不是程野強行提着他，估計他已經摔倒在地了。

    可是程野，卻絲毫沒覺得累。

    這似乎只是他所有經歷中，簡單而又平凡的一次。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長久的站立讓郭教授感覺身子已經虛脫了。

    他的身體無法剋制地開始顫抖。

    臉色煞白，像是隨時會暈死過去。

    陡然，程野鬆開了手。

    咣噹。

    郭教授被狠狠摔在地上。

    他在地上只暈了一秒鐘不到，就撐起自己的身體左顧右盼。

    只花了一秒鐘尋找出口。

    緊接着就慌忙地試圖朝門外跑去。

    似乎這幾個小時長久的站立都是爲了這一刻。

    甚至忘記將口中的東西拿出來。

    程野不慌不忙地跟上。

    聲音平緩且低沉，幽幽地從郭教授身後傳來。

    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你如果有腦子的話，爲什麼不想一想我爲什麼鬆開你呢？”

    “是因爲我傻嗎……還是因爲我大發慈悲突然想放你條生路？”

    程野頓了頓，頗有興致地看着郭教授爬在門口。

    緩緩渡步走了過去。

    聲音那般平靜卻又殘忍。

    “他們都走了呢，一個人都不在。”

    “現在。”

    “這棟樓只有你和我……”

    郭教授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來，眸子裏充滿絕望。

    他看着程野，一步步朝他走來。

    步伐那般緩慢又鎮定。

    巨大的黑影，籠罩住了他。

    他的身子已經大半個越過了房門，待在了走廊裏。

    可是漆黑安靜的走廊似乎在告訴他，程野說的都是真的。

    那些警察，真的全部走了。

    郭教授動了動嘴巴，試圖說話，可是口中的東西，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顫顫巍巍，顫顫巍巍地擡起手臂，試圖將口中的東西拿出來。

    程野瞥了一眼，戲謔地說道：“味道好嗎？是我的襪子。”

    郭教授動作一滯。

    程野舉起手扇了扇風：“夏天確實有些熱，我兩天沒洗澡了，都是汗……”

    “……你不嫌棄吧？”

    郭教授表情痛苦地擠在一起，想吐吐不出來。

    他終於將口中的東西掏出來了。

    確實是……一雙襪子……

    上面晶瑩的反光是他的口水。

    想到他含着一雙襪子度過了好幾個小時，郭教授就覺得胃裏一陣反酸。

    程野笑眯眯地彎下腰：“兩個小時前，警察就在商議要走了。”

    “可能你年紀大了沒有聽見，其實他們上來這層了。”

    “本來想着再搜查一番再撤的，後來警察又擔心你的警告……所以，就走了。”

    “那時候我是有點緊張呢，但我猜，他們應該會聽你的話乖乖不進來這個房間的……”

    郭教授嘴巴張得大大的，雙臂無力地下垂，整個人坐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努力了半天，沙啞的聲音才響起：“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離開這棟樓？”

    程野眉眼彎着，似乎十分好心地說道：“警察也是人啊，這只是案發現場，又不是保護人質，拉警戒線就好了，你非讓人24小時守着……”

    “……你挺喜歡折騰人啊……”

    郭教授氣得渾身顫抖，可是剛剛站了太久太久，導致他現在雙腿發麻。

    就算跑，也跑不過面前這個年輕人。

    可是劇烈的危機感，讓他沒有放棄反抗。

    他開始大聲地呼喊起來。

    “啊！有沒有人！”

    “救救我！救救我！”

    “還有沒有人在啊！”

    程野無動於衷，靜靜地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場獨角戲一般。

    忽然，程野彎下了腰：“都跟你說了沒人在，你怎麼不相信我呢？”

    “我不會騙你的，畢竟我們是共處了幾年的好夥伴。”

    郭教授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和恐懼。

    他覺得自己活不了太久了。

    對方既然選擇了這般不計後果的方式對待自己……一定是沒想讓自己活……

    “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

    郭教授大腦高速運轉起來，咽了咽口水。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他望向程野身後那臺已經被毀了的機器，艱難地開口：“你都知道了？”

    程野點點頭：“嗯，你所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郭教授目光一抖，心一顫。

    原來是……復仇啊……

    郭教授內心生出了一絲絲荒涼和悲慼。

    他再次擡起頭看了看程野。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打量他。

    之前他不過是把周圍人都當作工具人罷了。

    這次看，他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

    原來在此前他覺得的螻蟻，也可以有這麼巨大的力量……

    原來，自己真的不是主宰一切的神。

    事已至此，已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程野繞到了郭教授身後。

    胳膊穿過郭教授的脖子，將他的頭擡起來。

    他根本不擔心郭教授會反抗。

    因爲，他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

    他不過是一個老人罷了。

    長久的站立，讓他的腿，現在還在發麻。

    沒有辦法跑，沒有辦法反抗。

    而且幸虧他多餘的舉動，導致這棟樓裏，現在一個人都沒有。

    樓外那些警戒線，不過是恐嚇之物罷了。

    “你去過電力室了吧？”

    程野輕聲問道，指尖赫然出現了一片閃光的東西。

    郭教授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

    “你看到摔碎的瓶子了嗎？那是我故意那麼放的……”

    程野幽幽的說道，臉上始終掛着陰測測的笑。

    有意思吧？

    小小的一個局，就騙了你。

    郭教授聽着程野的描述，眼睛越瞪越大。

    所以……

    所以他就一直站在這個房間等自己？

    一直伺機而動，等待最合適的時機？

    嘩啦——

    刀片劃破皮膚的聲音。

    撕拉——

    鮮血濺出的聲音。

    郭教授開始抽動起來。

    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反抗。

    程野按住他的身體，不讓他動彈分毫。

    聲音還在繼續：

    “你怎麼做事這麼粗心大意呢？都沒發現我爲了確定瓶子掉在地上會碎……先摔碎了一個……”

    “……你說你，怎麼這麼自以爲是啊，都沒有去數一數，地上碎掉的玻璃瓶，少了一塊呢？”

    程野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是啊，爲了確保斷電的可行性。

    他剛好兩個強酸劑。

    怎麼可能不先試驗一番呢？

    郭教授真是，自始至終，都這麼傲慢啊……

    ……

    郭教授在程野的手中，漸漸沒了聲息。

    他瞪大的眼睛，似乎在訴說着自己的不甘。

    管理間的碎掉的玻璃早就被警察收走了去查指紋。

    他們剛剛收到報告，其中一個瓶子無法拼湊完整，似乎少了一塊。

    但沒有人在意缺掉的那一塊。

    那個房間的碎片碎得亂七八糟的，漏了一塊也很正常。

    而那一塊漏網之魚，此刻在程野的手裏，在郭教授的脖子上……

    程野看着死去的郭教授，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該進行他的最後一步了。

    這一步，就是讓張林能好好地活下去的關鍵一步。

    程野隔着一塊衣服的布料，伸出手，從郭教授的口袋裏拿出了他的手機。

    開始在備忘錄敲敲打打寫起了什麼。

    他邊想邊寫，時而歪着腦袋，將打好的字又刪了……

    天邊，開始有魚肚白了。

    第二天清晨了。

    很快，就會迎來炙熱的太陽。

    如果不出意外，一會可能就會有警察發現郭教授死在這，也可能沒人發現。

    但這都沒有關係。

    程野慢悠悠地敲打着文字。

    他就蹲在郭教授的旁邊，沒有離開。

    他的身上不可避免也留下了血跡。

    他不能讓血跡留得到處都是。

    他會等血跡完全幹了，再離開這裏。

    程野平靜又緩慢地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寫了刪，刪了寫，似乎想把這篇小作文寫成滿分。

    在金色的陽光終於穿破玻璃，灑進這間屋子後，程野終於寫下了最後一行省略號。

    完成了。

    他將手機放在郭教授的左手邊。

    緊接着，他緩慢地將郭教授的右手放在那塊碎片上，做出了自己劃破自己脖子的假象。

    房間已經完全亮起來了。

    耳邊可以聽見樓下大爺大媽鍛鍊身體圍着公園跑的聲音了。

    今天，是第六天了。

    程野站了起來。

    身上的血跡基本幹了。

    他面朝陽光來的地方，笑了笑。

    解決了，雖然有一點點小瑕疵，但不是大問題。

    現在，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

    程野快速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順着實驗室核心區離開的方向走去。

    剛好在消毒區洗個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