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厄運(三十)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寶寶寶寶字數:5199更新時間:24/06/27 01:13:02
    腳步聲越來越近。

    急促,很急促。

    像是彎着腰儘量壓低重心,使聲音降低。

    但因爲內心的焦慮不可避免地還是發出了較大的聲音。

    程野挑了挑眉。

    腳步聲變大了。

    一開始的聲音可能是離得遠的緣故,聽起來還有點隱忍。

    現在近在咫尺,對方憤怒的情緒似乎撲面而來。

    腳步聲,沉重,壓抑,剋制着自己最後的理智。

    程野緩緩笑了。

    旁邊機器因爲溶解時不時撕拉發出細小的火光。

    融化進行時。

    微弱的光在他的眼底匯聚成一粒小圓點。

    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腳步聲戛然而止。

    來了啊。

    程野站直了身子。

    屏住呼吸。

    他能動起來的時間,只有不到一秒鐘。

    必須趁對方情緒完全投入時快速離開,否則,他相信他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可以活着離開這裏了。

    自己最期待的希望被人斬滅了......

    無論是誰,都會想殺了肇事者的。

    而這場危機。

    有點像玩遊戲時打boss。

    boss血量剩最後一絲時,總是會迴光返照一下,出現狂暴狀態。

    這大概就是屬於這個副本的狂暴狀態吧。

    程野含着笑,逐漸放鬆起來。

    不是生,就是死。

    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餘光打量着融化得差不多的機器。

    沒想到溶解劑那麼猛。

    再破壞掉核心區的表面後,就像雪糕放進微波爐了一般,開始突然加快融化速度。

    現在就只剩下最後的三分之一。

    那是屬於核心區的表面,最難溶解的那一部分。

    但程野已經不緊張了。

    剩這麼點東西,就算郭教授能力挽狂瀾,他也得想到辦法阻止繼續溶解才行。

    能將這麼堅固的金屬片刻融化的。

    想必溶解起人肉來,也是想當酸爽。

    阻止不了溶解,就相當於只能乾瞪眼看着它溶解。

    所以。

    這場危機,已經結束了。

    現在最艱難的部分,給回自己。

    今天不過是第四天。

    雖然馬上要進入第五天了,可是副本的規則是活到第七天。

    也就是自己還有整整兩天的時間要去逃亡。

    如果運氣不好,遊戲結束時間是第七天的夜晚12點,那自己又得多努力活一天。

    不過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

    應該是第六天的夜晚,第七天的凌晨。

    時針指向12的時候,就是離開遊戲的時候。

    兩天啊。

    時間有點長。

    躲避遊戲是最沒意思的。

    整個城市都在郭教授的掌控之下。

    自己能躲到哪去?

    程野覺得有些無趣。

    要不......殺了郭教授呢?

    程野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

    手在不自覺地情況下莫名地開始輕輕敲打起大腿。

    有點意思了。

    是,苟且;

    還是,殺了?

    ......

    即便隔着一扇門,卻依舊感受到了對方沉重的呼吸。

    程野緩慢後退一步。

    他要和這片黑暗融爲一體。

    他要深陷這片黑暗。

    對方也該開門了。

    一開門就能看到右邊的光亮。

    這是他給郭教授的禮物。

    希望郭教授能感到驚喜吧......

    “咔。”

    門猛地被拉開。

    郭教授第一反應就是快速朝門後面望去。

    這在程野的判斷內。

    他既然這麼晚了衝到這個實驗室,那就說明,是根據自己的行蹤跟來的。

    所以。

    他第一反應一定是堵人。

    程野站在郭教授的身後。

    盯着他瘦小的背影。

    此刻。

    兩個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一高一低。

    相互簇擁。

    在地上拉出了細小狹長的黑色影子。

    和漆黑的環境混爲一體,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清。

    郭教授彎着腰,打量着門口面。

    而程野筆直的站着,緩緩地笑了起來。

    他漆黑的眼眸微微彎起。

    一切都在掌控中。

    他故意,站在了最不可能會站的位置。

    利用了在新人副本裏學到的東西——

    注意力盲區。

    越是明顯,越是誇張,越是對方大腦覺得不可能存在的位置。

    越是盲區。

    他的大腦已經欺騙了他。

    在他還沒有進來這個房間時,就已經蠱惑了自己:那個男人不可能站在這裏。

    他一定,躲起來了。

    這裏,是盲區。

    而這個盲區,就是致勝的關鍵。

    下一秒,郭教授就被眼前的光亮吸引了。

    他疑惑地將目光望向右前方。

    然後。

    他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

    站在那邊,傻掉了。

    緊接着,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嗚咽。

    怎麼說那種聲音呢。

    是又想叫出來又叫不出,巨大的悲鳴卡在胸腔內的導致聲帶震動發出的聲音。

    他的雙臂高高舉起,在半空中不知道抓着什麼。

    像是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這裏什麼都沒有。

    沒有救命稻草,也沒有阻止溶解劑的東西。

    郭教授在傻了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無比心痛地朝那臺機器跑去。

    就是這時。

    在他心無旁騖的時候。

    是最佳的時機。

    程野瞄了郭教授一眼,悄悄地溜了出去。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墊着腳尖,悄悄逃離了這裏。

    剛剛在心裏。

    他已經對整個實驗室的地形圖做了一次總結。

    他肯定不能從正門出去。

    郭教授過來抓他,一定會帶着人的。

    他絕對不會孤身一人過來抓他。

    所以出去,就是自投羅網。

    但是躲在這棟樓裏也不現實。

    沒有人出去,他們一定會派更多的人來這裏地毯式的搜查。

    這不是讓人甕中捉鱉嘛。

    得出去,且不能從正門出去。

    程野走路的速度很快。

    剛剛已經思考過該怎麼逃出去,現在自然是一秒鐘都不停留。

    時間就是命。

    郭教授不會給自己太多的時間的。

    他的悲慼過後,一定會迅速反應過來,然後讓人來圍堵自己。

    自己擁有的黃金時間,不會超過三分鐘。

    所以現在,自己必須動起來。

    ......

    郭教授看到眼前這一幕時。

    已經瘋了。

    怎麼說這種悲傷的感覺呢。

    就是你哭不出來,似乎也沒有情緒,好像失去的只是一件不重要的東西。

    但是你的四肢無力,無法動彈,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樣。

    渾身軟綿綿的,像是失去了骨頭。

    所有人看不出你的悲傷。

    只有自己知道,心在被人用一把小刀一點一點地割着。

    爲了讓疼痛更加,甚至是用刀背在割着肉。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臉上卻做不出任何一絲的表情。

    郭教授蹌蹌踉踉。

    終於來到了機器面前。

    機器什麼都不知道。

    還在反射着晶瑩的光。

    正在被溶解的核心區,看起來那般美麗。

    一種殘缺的破碎的美感。

    毀了,全部毀了。

    郭教授再也忍不住,跪了下來。

    他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最核心的部分已經化作了一團濃水。

    全部,所有的,都消散。

    沒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機會了。

    剩下最後這一點點東西,根本沒辦法再組建一個相同的機器出來。

    他整個人匍匐在地上。

    胳膊捂住微弱的光,讓自己深陷黑暗裏。

    大腦一直在嗡嗡嗡,嗡嗡嗡地響。

    也不知道爲什麼。

    他的耳邊陡然響起了來這個世界時,導師跟他說的話:

    萬物皆有靈。

    他的導師是一路陪伴他長大的老師。

    當世界陷入混亂時,是他腦洞大開,想出來這個方案。

    他們在五年前,觀測到了一顆具有文明的星球。

    那裏的人類,和他們長得幾乎一樣。

    無論是文明,種族,還是發展的狀態。

    都有點像幾百年前的他們。

    科學家們很快就對這個星球做出了研究。

    不僅研究他們的文化,文字,語言,還有他們的信仰。

    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爲突然爆發的第四次世界戰爭。

    他們很可能,都已經登上地球,友好會晤了。

    所以在整個星球的人陷入災難的時候。

    郭教授第一時間想到了地球。

    既然自己的星球已經快要毀滅了,爲何不換一個呢?

    因爲能源的問題,無法將星球上的所有人帶去那個星球。

    但是可以置換啊?

    他利用最新的技術,很快做出了概念圖和模型。

    沒想到,卻遭到了導師極力的反對。

    他們因爲這個計劃大吵了一架。

    說道最後,導師哀愁又無力地說了最後一句話。

    「萬物皆有靈。」

    當時的他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現在的他,似乎有一點點理解了。

    郭教授嘆了口氣。

    自嘲之意緩緩揚起。

    當時,他覺得人定勝天。

    只要努力,星球一定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可是現在,他忽然理解導師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了。

    他們的星球打了那麼多年的仗。

    可能這一切,都是星球的自我毀滅程序吧.....

    郭教授嘆了口氣。

    再次望向正在融化的機器。

    它溶解的速度慢了起來。

    按照這個速度,如果再晚半個小時進來,他可能連機器的渣都看不到了。

    郭教授覺得有些好笑。

    心裏很是蒼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幾年的研究,付之東流,一去不回了。

    他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了。

    一切,忽然就沒了。

    就彷彿一棟高樓大廈,你看着它是如何建設的,卻陡然消失了。

    郭教授低着頭咯咯地笑。

    那個世界,應該在未來的五年內,就會慢慢消亡,永遠的枯竭,死去。

    這臺機器承載的不僅僅是抗體的希望,還是世界置換的希望。

    現在,什麼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啊。

    笑着笑着。

    郭教授覺得自己有點點想哭。

    可是努力了半天,一滴眼淚都沒有。

    果然,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就像是人自身的一種防御機制。

    郭教授難受得揪開自己的衣領。

    似乎這樣能多喘上一些氣。

    一切,都是命啊。

    他側過頭,看到了那扇狹小的窗戶,巴掌大,可是外面點點燈火還是照了進來。

    他的大腦像重啓了一般,猛地想到了一件事。

    他陡然回頭,在此看向正在融化的機器。

    點點晶光,透進眼底。

    他是追着程野來到這的。

    如果那個小子真的意識到了什麼,他怎麼可能融化了機器一半就跑了?

    怎麼可能呢!

    他不應該堅守在這,一直看着機器完全溶解完,避免發生任何意外嗎!

    剛剛自己看到的時候,機器分明還是四分之一左右沒有溶解。

    他明明可以待在這裏,看着機器被完全溶解的。

    既然做了這件事,爲什麼不做好?

    所以......

    郭教授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氣得喘不上氣來。

    胸口像堵着一塊巨大的石頭,難受極了,呼吸不暢。

    竟然是他自己,放走了他嗎?

    是因爲自己過於焦慮的腳步聲?

    還是露出了別的什麼馬腳?

    此刻。

    郭教授只覺得天旋地轉,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

    機器溶解都沒有讓他這麼難受。

    因爲,放走一個正在溶解機器的罪犯,是一件極其弱智的低級錯誤。

    郭教授氣得捶了捶自己胸脯。

    剛剛怎麼也掉落不下來的眼淚,終於掉落了下來。

    不,不行。

    得穩住。

    無論怎麼樣,他要抓住這個人。

    他要將他千刀萬剮。

    郭教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要親手殺了這個傻逼!

    啊啊啊啊啊啊!!

    郭教授掏出手機,給門口的警察打電話。

    電話被接起來地很快。

    聲音急促:“那個人,破壞了重要的實驗器材。請務必看守好大門。”

    郭教授表情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雖然胸脯還在來回起伏。

    但一路以來的閱歷,還是讓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張林。

    很好,這個人,死不足惜!

    他會讓他知道,地獄是什麼樣子的!

    警察聽完郭教授的話,瞬間警惕起來:“好的郭教授您放心,我們一定堅守好大門。”

    郭教授望着窗外高聳的圍牆:“請求支援,我懷疑他,還沒有離開這裏。”

    郭教授,已經完全恢復了平日裏的狀態。

    程野沒有想錯。

    他的黃金時間,確實只有三分鐘。

    區區,三分鐘而已。

    像郭教授那樣的人。

    能想出以命換命這般殘忍的方案的人。

    是不會給自己太多悲傷的時間的。

    機器已經毀了。

    再難受也沒用。

    他回不去了,實驗就是被毀了。

    氣憤,難過,懊惱,都是沒用的情緒。

    抓到他,狠狠地千刀萬剮了,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好的,郭教授,已經請求支援了。”

    “警隊會在十分鐘後趕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