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想念（十三）

    王高傑死了。

    死在宿舍的牀上。

    渾身都是青紫的痕跡。

    程野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他昨晚沒有做任何噩夢。

    一覺天明，舒暢無比。

    像是因爲太累了導致身體過於疲憊，一直睡到下午才醒。

    而他剛剛走進教室，就被舍友告知，王高傑死了。

    ……

    下午的課老師說了什麼，他一句沒有聽見。

    窗外一直在下濛濛細雨，陰森森的天氣似乎沒完沒了。

    風緩慢而又綿長，打在人身上溼噠噠又粘稠，十分不舒服。

    就像是這場噩夢，溫柔又殘忍。

    程野垂下眼眸。

    他果然，害死了王高傑。

    ……

    昨晚。

    王高傑迷迷糊糊趴在桌上，說着胡話。

    程野莫名發怵。

    感覺……似乎拖王高傑下水了……

    王高傑迷迷糊糊說着夢話，忽然睜開了眼。

    他莫名得有些害怕。

    渾身冷得不行，牙齒在打顫，像是從冰窟裏撈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因爲剛剛聽了程野說的故事，還是因爲酒勁在散去所以感覺後背發涼。

    總而言之，就是又冷又怕，心慌得不行。

    他朝程野招手。

    程野起身走過來。

    王高傑強忍着害怕小聲地說有點喝大了想回宿舍睡覺。

    程野點點頭，試着將他架在身體上，可是王高傑有些胖，扶不動。

    程野只能先放開他，打電話讓另外兩個舍友來幫忙。

    三個人費了半天勁才把他搬回宿舍。

    王高傑一躺牀上就開始打呼，睡得可香了。

    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

    臨走前，程野深深地望着王高傑，心裏祈禱着，希望一切安好。

    但願只是他多想了。

    可惜。

    心存僥倖，未能幸免。

    那天晚上。

    程野從宿舍出來後，直接在學校後門的小旅館租一個單間。

    500一個月，水電費全包，沒有空調。

    因爲太晚了他也沒挑選，隨便將就一下。

    本來程野打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晚上好好幹女鬼。

    結果昨天晚上是程野這些天來睡得最好的一晚。

    直接睡過頭，連上午的課都錯過了。

    ……

    老師還在講臺講着課，程野看着老師什麼也聽不進去。

    他的耳邊時不時傳來同學們小聲的議論聲：

    “你們看見王高傑身上的紫青了嗎？”

    “看到了，太恐怖了，像是活活被人抽死的。”

    “太誇張了，他媽媽今天早上過來都哭死了，好好的兒子……”

    “聽說昨天還跟家裏人通過電話，今天人就沒了……”

    “那個青紫太誇張了，感覺人死了都不放過他……”

    “……你們說，是不是鬧鬼啊？”

    ……

    衆人的聲音紛紛擾擾，衆說紛紜。

    程野忍不住伸出雙手捂住了耳朵。

    是他，害了王高傑。

    昨晚他感覺到的前所未有的輕鬆，實際是王高傑要代替他死的徵兆。

    這個夢，是會轉移的，它就像一個詛咒。

    只要你告訴別人，他人就會替你承受苦難。

    正是因爲他告訴王高傑了，所以噩夢纏上了王高傑。

    昨晚，王高傑是替他死的。

    程野闔上雙眸，心臟撲通撲通跳起來。

    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腦海閃過昨晚王高傑的樣子，他分明那般害怕，但覺得兩人是兄弟，還是認真聽他說完整個事情。

    不僅如此，他還試着分析，想方設法的想要幫助自己。

    可是現在，他死了。

    程野耳邊充斥着同學們小聲議論的聲音。

    雖未親眼所見，但依舊能想象到有多慘烈。

    依次也知道那個女鬼恨得有多深。

    渾身青紫……

    這是砍了多少刀？

    是人已經被砍死了依舊不能泄憤。

    是鞭屍……

    可是究竟爲什麼呢？

    如果說自己，可能的原因是因爲在公墓那出言不遜被她惦記，那王高傑呢？他又做錯了什麼？

    在程野身後，坐着他的室友劉寧。

    劉寧一直深深地盯着程野，眸光深邃，深不可測，像是要將他看穿。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了，劉寧才移開了目光，他低頭盯着桌上的課本，若有所思。

    ……

    程野一下課就走了。

    他直接衝出校門，打了個出租準備去墓地。

    他一定會找到解決方式。

    根據程野的推理。

    這個噩夢是一場詛咒，他的方式是傳染，每個人都有機率被感染。

    而個人解決詛咒方式就是傳播，只要你願意告訴下一個人，你就不會死。

    但是，傳播意味着會有更多人受感染，更多人死去。

    這是一場人類的災難。

    你不知道它的起源在哪，它就會隨時捲土重來。

    它究竟是從何開始的呢？

    車不知不覺就快到了。

    遠遠地可以看見半山腰的公墓。

    因爲剛剛過完清明，雜草都被除去，看起來乾乾淨淨的。

    車在山下就停了。

    出租車司機不願意上去，程野付完錢徒步往上走。

    走着走着，又開始下雨了。

    程野陡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那股壓抑的，難受的，渾身無力想睡覺的情緒再次涌了上來。

    程野迷茫地皺起眉頭。

    難道他再次感染了？

    還是說，因爲王高傑的死亡，詛咒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這是一個必死局？

    程野只短暫的想了一秒鐘不到，就繼續地堅定地向上走。

    此事因他而起，就必然因他結束。

    他一定會阻止詛咒的傳播。

    若是放任不管，總有一天他的親人也會受到傷害。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而他，想做那個保護世界的人。

    他背脊筆直，昂首挺胸，大步向前，沒有一絲懼意。

    周圍靜悄悄的，似乎沒有生物存在。

    冷風悽悽，枯木婆娑。

    他彷彿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耳邊開始有風劃破空氣的聲音。

    雨又連綿不絕地下了起來，他的頭髮被打溼，衣服也溼了，可是無所畏懼。

    終於，他走到了那天看見女孩墓碑的地方。

    照片依舊掛在上面。

    程野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的照片，鮮亮明媚，笑得燦爛。

    是她……

    是夢裏的女孩。

    ……

    這個墓碑，是誰爲她立的呢？

    ……

    PS：少年人，總是如此一腔熱血孤勇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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