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想念（十二）

    “……兄，兄弟，你不害怕嗎？”

    王高傑不敢再去看影子，也不敢看程野，他低聲問道，像是用盡了自己全身力氣。

    “害怕沒有用，我得解決問題。”程野十分平靜，他低着頭盯着自己濃郁漆黑的影子：“你還繼續聽嗎？”

    猶豫了片刻，王高傑咬咬牙：“聽，兄弟出了事就得一起想辦法，這麼詭異的事不可能是沒有起因的。”

    程野點點頭：“我跟你一個想法，我也覺得這一切應該有源頭，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試圖記住那個夢。”

    “你今天不讓我們進宿舍是因爲這個？”王高傑聽懂了。

    程野點點頭：“一是怕夢會出什麼變故，害了你們，二是怕你們打斷我的夢境，導致我無法完全記住夢。”

    “我覺得一切起源都是因爲夢。”

    王高傑平復了一下情緒，他緊張地看着程野：“你記住這個夢了？”

    程野點點頭：“是的，可能記的不是很完整，但確實記下來了。”

    王高傑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做好準備：“你說說那個夢。”

    程野眼眸微微眯起，回憶起那個夢：“我進了一個妓院，好像叫燕春樓，裏面有一個書寓，賣藝不賣身……”

    程野按照自己的記憶開始緩緩說起。

    可是說着說着，他停頓了。

    王高傑盯着程野：“然後呢？”

    這個夢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以爲是多麼詭異恐怖的夢。

    聽起來還挺像春夢……

    程野眉頭擰起，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發力。

    頭頂的鎢絲燈晃得他的影子在桌上來回搖擺。

    他發現自己又開始遺忘了。

    這個夢，已經變得不清晰了。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快速地點開屏幕。

    如果記憶會消失，那錄音呢……

    ……錄音會不會消失？

    他身上已經發生了這麼詭異的事情，說不定錄音也會莫名其妙消失。

    他連忙打開APP，錄音還在。

    程野鬆了一口氣。

    他立刻將錄音往網盤，備忘錄，文件傳輸助手，郵箱等地方私密上傳。

    複製了幾百份放在不同的平臺，全是僅自己可見。

    暫時，他還不想和其他人說這件詭異的事。

    待做完這一切，他將手機調轉了方向，推到王高傑面前：“我又記不清了，但是這裏記錄了。”

    “你醒來就錄下來了？”

    “是的，夢是很容易被遺忘的。”

    王高傑盯着打開的手機屏幕，有一段三分鐘的錄音。

    不知道爲何，他有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

    似乎只要點下這個播放鍵，他就會陷入無盡的黑暗。

    但——

    王高傑擡頭看了看程野，他的兄弟此刻正在陷入一場危機，他必須幫他。

    王高傑伸出手，點擊了播放。

    周圍吃燒烤的同學很多，大家玩的不亦樂乎，導致手機外放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清晰。

    王高傑只能將頭貼近了聽。

    程野的聲音近在咫尺，他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程野的聲音很快，很急促，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緊張。

    他似乎生怕自己說慢了就會忘記，幾乎是毫無停頓地就把整個夢說出來了。

    說的很雜亂，在說完之後又補充了幾個細節。

    聽完錄音後，王高傑平復了一下自己心情。

    而程野拿過手機，自己又聽了一遍。

    失去的記憶才緩緩恢復。

    王高傑看着程野，重新理了一遍故事，分析了一會，遲疑地說道：“聽上去，這個夢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程野點點頭：“是的，看起來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夢，但是——”

    程野忽然頓了頓，盯着王高傑的眼睛：“你還記得我剛剛跟你說我清明去掃墓麼？”

    王高傑點點頭，他隱隱有了不安的預感，感覺接下來程野要說的話一定很重要。

    程野鎮定自若：“我當時看到一個墓碑，上面女孩子的照片特別年輕，就感慨地說了一句「這麼年輕就死了，好可惜」……”

    王高傑瞪大了眼睛，他感覺自己後背發涼，頭髮發麻，他張了張嘴：“……難，難道……”

    程野點頭，衝着王高傑笑：“那個女孩，和我夢裏的姑娘一模一樣……”

    “！”王高傑僵在那裏。

    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高傑猛的唸叨起來：“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各位神仙爸爸，請保佑我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鬼怪遠離無災無病！”

    程野無語地看着他。

    “我第一次覺得思修課這麼有用。”王高傑拍了拍自己胸脯，認真地對程野說。

    程野：“……”

    “所以你現在覺得是你清明去掃墓，然後因爲說了不敬的話，所以被纏上了？”王高傑說道。

    程野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覺得比這個更複雜。”

    “……因爲我不是去掃墓了才開始做噩夢，而是先開始噩夢，才看到了那個女孩……”

    “噩夢在前？”

    程野皺着眉頭，認真思索了一會，才確認地點頭：“噩夢一定在前，我在去掃墓前，就已經感覺到渾身不適，嗜睡，以及有噩夢了。”

    “那這個起源就很奇怪了，是噩夢先纏上你，然後帶領着你去見到墓碑？”王高傑嘗試分析。

    程野又搖了搖頭：“我覺得這樣也不對，這樣沒有起源，她爲什麼纏上我？”

    “你說夢裏她們喊你陳少？”王高傑忽然反問。

    “對……”程野隱約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會不會是你前世欠下的債呢？”

    程野沒有說話，他想了一會繼續搖頭：“我覺得沒這麼簡單。”

    若真是欠債，直接殺了他便是，何須這麼麻煩？

    現在更像是有某種規則在裏面。

    如果不符合某種規則，就沒辦法殺了他。

    兩個人開始就這件事分析起來。

    各種原因都嘗試着分析，沒有所以然。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

    說着說着程野覺得自己渾身變得輕鬆起來，再也沒有了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

    整個人神清氣爽，像是大病初愈，一切都好了。

    他一開始覺得很舒暢，大口喝了幾口啤酒。

    緊接着陡然止住，驚恐地看着王高傑。

    王高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他趴在桌上，臉龐紅通通的，似乎嘴裏還在說着夢話……

    ……

    程野複雜地看着王高傑，手緊握成拳頭……

    他，好像害了王高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