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女兒（完）

    ……

    到了地上後，微生安送老人回家，程野則去學校接女兒。

    他兩約定了在家門口見面。

    程野迅速地朝學校趕去。

    等接完女兒回家，他就準備退出遊戲了。

    不知道爲什麼，在遊戲裏待久了，他對遊戲的羈絆感就越深。

    越有一種捨不得離開的情愫。

    就彷彿他真的是一個父親，而小雪真的是他女兒。

    這不是好事情，所以無論再發生什麼，他把女兒接回家後，都要立刻退出遊戲了。

    或許是因爲天上城的事情敗露，學校這種被天上人控制的地方，最先開始瓦解。

    學校似乎已經解除教學，大門敞開。

    女兒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周圍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柔和地傾灑在她身上。

    玻璃牆已經拆除了？

    程野下意識地擡頭，是啊，可以看見月亮了。

    雖然現在地上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在聯合院的監管之下，所有被控制的地方都會恢復往日的。

    女兒坐在那裏，她時不時地擡起頭，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終於，她看到了父親。

    她大喊一聲：“爸爸！”

    下一秒，聲音發顫隱隱委屈：“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接我。”

    程野連忙上前抱起女兒：“爸爸出去了一趟，來晚了，對不起。”

    “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

    夜晚很安靜。

    她的聲音雖小卻令人心頭一震。

    女兒瘦小的身子在程野的懷裏微微顫抖，她的斷肢輕輕搭在程野的肩上。

    “怎麼會呢？”程野睫毛微微顫抖，摟着瘦弱的女兒不知道說什麼好。

    再待一晚吧。

    就一晚。

    明天無論如何，他都會離開這個副本的。

    程野想着，拿出了手機，給微生安發送了短信。

    坐在車上的微生安收到信息，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

    第二日。

    多年未見的陽光傾灑下來。

    將整片大地籠上了一層暖意。

    晴朗湛藍的高空有鑲上了金邊的朵朵白雲。

    程野抱着女兒去遊樂園。

    他想着，今天就要離開了，就讓她再玩得開心一些。

    出門的時候，微生安已經在了。

    他懶散地靠在車上。

    他只和程野對視了一眼，便明白了程野的意圖。

    微生安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擺擺手，讓程野去。

    程野抿着嘴，想解釋什麼，最終還是放棄了。

    先去熟悉的主街買漢堡。

    店老板老遠就看到了程野，興奮地招手：“我聽說聯合院參與管理，今後我們小雪可以正常讀書認字啦。”

    程野微怔，原來地上人還不知道真正的真相。

    他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想說出真相的衝動。

    天上城的暴動已經很慘烈了，如果地上人知道真相或許真的會沒完沒了。

    他想讓女兒接下來的日子開開心心的，而不是每日提心吊膽，街上到處是憤慨的人們。

    原諒他的自私。

    程野抱緊了女兒，又和店老板閒聊了幾句。

    就帶着女兒來到了遊樂園。

    裏面已經有很多孩子了，他們的臉上洋溢着幸福快樂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而這時，程野看到了鄰居。

    只見他的手上也牽着一個孩子，同女兒一樣，不過比女兒的症狀輕一些。

    鄰居衝他點點頭。

    兩人將孩子送進去玩，就在門口閒聊了起來。

    無非是孩子恢復正常的教育了，今後的路該怎麼走之類的。

    鄰居的孩子的腿，有一隻是嚴重萎縮的。

    鄰居忽然開口感慨：

    “只有有錢的人家才能生出健康漂亮的孩子，我們窮人只能生出這樣的孩子這是刻在我們骨子裏低等的基因。”

    他不明真相，只是有些憤怒。

    卻在他的言語間感受到了無比的絕望

    程野回過頭朝遊樂園裏面望去，一排排的小孩子，全是醜陋的怪物。

    可即便如此，她們也是爸爸媽媽心中的寶貝。

    程野再次聽見這樣的話，不知爲何，覺得很諷刺。

    他望了望窗外的陽光。

    他聽見自己輕聲說道：“今後不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程野哪都沒去。

    他一直坐在門口等待，等着6點鐘到來。

    可沒想到，不到下午2點，女兒就被老師抱出來了。

    “她說想你了。”老師解釋道。

    程野望向女兒。

    女兒伸出雙手，要抱。

    程野接過女兒抱入懷中。

    女兒迷戀地抱緊了程野，說道：“爸爸，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只想跟你待一起。”

    程野點頭：“好，那我們回家。”

    ……

    家門口，微生安依舊待在那裏。

    他臉上始終掛着笑意。

    程野皺起眉頭，沒有搭理他，先帶着女兒朝家走去。

    “爸爸，你要走了嗎？”

    剛進家門，女兒就問道。

    程野微微揚眉，不解地看着女兒。

    女兒露出天真爛漫的笑，殘缺的胳膊指了指外面的微生安：“叔叔來找你了。”

    是這個意思啊。

    程野眉頭舒展開，慣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爸爸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微生安在外邊吊兒郎當地等着程野，待他走近後，簡單明瞭一個字：“撤？”

    程野微微皺眉，但也明白，該離開了。

    時間待的越久會越分不清自己是誰，還是儘早出去的好。

    程野點點頭，說道：“你先回主城，我和女兒道個別。”

    “行。”微生安眸中一閃而過深意，很快消散，沒讓程野看出來。

    “你記得選擇原地返回，我在家裏安了傳送門，可以不用去車站。”

    “好。”程野點頭。

    回到家後，他深深地長吁一口氣。

    看着雜亂的家，開始收拾屋子。

    啤酒瓶，垃圾包裝，亂七八糟的雜物，他通通收拾了一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將家裏打掃得一乾二淨。

    女兒一直靜靜地看着父親，她什麼也沒說。

    她非常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就這麼盯着程野。

    終於，整理完所有的垃圾，程野有些累地坐到女兒旁邊。

    他不敢再去看女兒一眼，只是輕聲說道：“爸爸休息一會。”

    “好的，爸爸。”

    程野闔上雙眸。

    “我知道你不是我爸爸。”小雪低着頭，輕聲說道。

    但程野沒有聽見，他已經點擊了結算遊戲。

    隨着程野的退出。

    張大郎又恢復了那副僵硬癡呆的模樣，他的胳膊上永久了留下了程野試驗奶粉時造成的傷害。

    是啊，玩家們不會死。

    但遊戲裏的人，會替他們死。

    女兒的眼睛像藏着星光，她落寞地走到父親面前，緊緊地抱住他：“爸爸，我想你了奧。”

    淚水染溼了睫毛。

    窗外。

    多年不見的陽光傾灑了下來，將地上的積水蒸發。

    她的爸爸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