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女兒（血汗錢）

    兩人的視線對上。

    長風從極遠處吹來，揚起了兩人額前的碎髮。

    程野微擡眉。

    微生安點頭。

    下一秒，微生安掏出芯片卡，在機子上刷掉相應的價格。

    兩個男人帶着九罐奶粉重新回到車上。

    車門緊閉，程野拆開了一罐奶粉，奶香瞬間瀰漫整個空間。

    他伸出食指，在奶粉中劃過，飄起一陣陣白色細小的粉末。

    微生安系上安全帶，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繼續往前開。

    “這個世界和我們那個世界不太一樣，光從配料表看不出什麼問題，醫院有相應的成分檢測室，明日我送過去讓他們分析分析。”

    程野凝視着奶粉，沒有說話。

    食指在奶粉管裏沒有出來，細膩的觸感包裹着他食指的皮膚，像是有個小漩渦在吸吮。

    “......我記得你說過san值不掉，遊戲裏受到的任何傷害出了遊戲都會恢復？”

    微生安驚愕地轉頭，和程野的漆黑的眸子對上。

    “哈。”微生安笑了，換上了倦怠的樣子，說道：“你想試便試試吧。”

    程野將沾上奶粉的食指伸進嘴裏，舔乾淨。

    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奶香很濃郁，味道很好。

    他闔上雙眸，感受着身體的變化。

    微生安的餘光打量着程野。

    過了一會，程野感覺量不夠，又沾了兩指。

    還是沒啥反應。

    他乾脆連續抓了幾大把塞進嘴裏。

    終於，他的身體開始有一股奇異的暖流，酥酥麻麻掠過他背部的神經，一瞬間，彷彿有了某種無法言訴的快感。

    他伸出手，放在面前，只見那熟悉的黑色紋路漸漸的從胳膊上長出來。

    只是很淺很淺，不認真觀察根本看不出來。

    微生安笑了：“看來你的身體很好。”

    程野瞥了微生安一眼，平靜地說道：“我只是信不過羅斯金醫院。”

    身體的反應，才是最誠實的。

    如今便可以證明，是奶粉的問題。

    奶粉裏一定有什麼東西，造成了地上人所有孩子的病痛。

    “我是院長。”微生安說道：“這家地上醫院完全歸屬我。”

    “做兩手準備。”程野聽懂了，果斷地決策。

    這個任務不會那麼簡單，奶粉裏爲什麼要添加東西，爲什麼要讓孩子們變成怪物？

    這個城市的祕密，究竟是什麼？

    ……

    遊樂園到了。

    門口已經匯聚了很多家長。

    又過了一會，門開了。

    就像幼兒園放學一般，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走出來。

    沒有腿的孩子則由老師抱出來。

    遠遠的，小雪一眼就看到了程野，她臉上依舊是僵硬的笑。

    她用力地揮舞着自己殘缺的手：“爸爸，爸爸。”

    程野連忙上前，從老師手中接過孩子。

    “小雪今天開不開心？”

    女兒點頭：“今天老師帶我們玩了好多遊戲，我好開心。”

    “餓了沒？我們去吃好吃的好不好？”程野笑着。

    女兒繼續點頭。

    周圍的家長也接到了自己的孩子。

    “今天六一，奶粉做活動，一會媽媽給你買。”有母親彎下腰溫柔地哄着孩子。

    “六一快樂寶貝，今天晚上你可以喝到你想喝的奶粉了。”有父親眉眼皆是笑，高高舉起孩子。

    “爸爸，我也想要喝牛奶。”有小孩牽扯着父親的衣角，羨慕地看着周圍人，哀求道。

    這些家長的臉上都有掩蓋不住的辛勞工作留下的痕跡。

    他們雖然疲憊，但依舊用最大的耐心和愛意對待孩子。

    程野凝視着四周，想要發聲阻止，卻不知道用什麼理由。

    他只能看着身邊的人，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帶着期望牽着自己孩子的手去買下毒奶粉。

    用自己的血汗錢換一瓶毒藥。

    他筆直地站着，一時間沒有動彈。

    “爸爸。”女兒清脆的聲音響起。

    程野恍了恍神，回過頭，衝着女兒露出一絲苦笑，抱着她回到了車上。

    他臉色不是很好，花了一小會時間平復情緒，然後簡單介紹了下微生安。

    微生安剛剛一直注視着一切，明白程野的情緒波動來自哪裏。

    但他裝作沒事人一樣，逗着小雪：“寶貝晚上想吃什麼，無論多貴的叔叔都能帶你去吃哦。”

    “真的嗎？”女兒咯咯咯地又笑了：“我想吃個漢堡就夠了。”

    “漢堡怎麼行呢？”微生安打開了導航儀，查找了下附近最好的餐館。

    發現在通往天上的入口有不少天上人開的餐廳。

    他一目十行，找到了一家還不錯的特色餐館：“叔叔帶你去吃喜宴。”

    或許是這家餐廳的名聲過於大，小朋友驚訝地張大嘴：“那家店好貴好貴的。”

    微生安微微一笑：“因爲寶貝足夠可愛，叔叔想帶寶貝去吃。”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過了一會。

    一直沉默的程野陡然開口：“我其實有一個疑問。”

    “他們爲什麼一定要買奶粉。”

    奶粉這麼貴，價格已經超過正常人所能接受的範圍。

    孩子完全可以用母乳或者米湯替代奶粉，爲什麼每個人都覺得這是好東西。

    微生安略微想了下：“大概因爲廣告吧。”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辦公室裏的各類宣傳單，去醫院看病的病人，都會被發這樣的傳單。

    “從上個世紀開始，專家們就通過各種渠道，包括但不限於書籍，雜誌，網絡去宣揚奶粉比母乳好的觀點。”

    “星際城的百姓覺得奶粉比母乳好的觀點已經由來已久。”

    “雖然人們很窮，但大家都是愛孩子的，哪怕省吃儉用，也會讓自己的孩子嚐嚐奶粉的味道。”

    “有些極度貧困的家庭是會避免，可你看，這不是有六一。”

    車窗外，一輛又一輛紅白相間的推車倒退着劃過。

    推銷員臉上掛着百年不變的職業笑容推銷着奶粉。

    程野漆黑的眸子未垂，嘆了口氣。

    他作爲一個成年人，只是吃了三分之一的奶粉就開始有異變，更別提那些小孩子們了。

    他們剛剛出生，抵抗力還不足，就被喂下這樣的東西。

    “爸爸，你居然給我買了這麼多奶粉。”女兒忽然發現了藏在桌椅底下的奶粉，驚喜的呼喚出聲。

    她彎下腰，費力地拿出其中一罐，高高地舉起來，興奮不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