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多了一個人（十六）

    因爲時間不多了。

    楊村花快速地帶領程野朝張大嘴家中趕去。

    這個村子就好像死了一樣。

    萬籟俱寂。

    直到這個時間，依舊沒有人出來閒逛。

    似乎這個村子，除了他，就只有楊村花。

    就彷彿他們第一天遇到的那個女人，是副本特意給他們準備的煙霧彈。

    讓他們害怕被警告，害怕出局，只能原地踏步。

    “到了。”楊村花戛然停下腳步。

    程野直視前方，是一間和其他院子沒有任何區別的泥胚房。

    夕陽西下，暖暖的金輝傾灑在大地，讓所有一切都有了種暖洋洋的錯覺。

    可，陽光是冷的，人心也是。

    “走吧。”程野輕聲說道。

    女孩子的房間東西會多一些，雜七雜八說不上來用不用得着，總之，東西很多。

    “我們分開找。”程野果斷地說。

    之所以來搜查房間，是因爲張大嘴最後說的話是：「我昨天晚上發現……」

    說明她應該是發現了某個東西。

    或者說，她的線索是某個東西，而她發現了什麼重要信息。

    楊村花點點頭，說道：“我來找她臥室吧，女孩子總是更瞭解女孩子一些。”

    程野：“好。”

    ……

    大概是兩個小時後，天已經完全黑了。

    最後一絲光亮都被黑暗吞噬。

    可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楊村花甚至把所有的東西都分類擺好了，也沒有看出什麼東西特別。

    這裏的每一樣，就像是女孩子正常會使用的東西。

    程野也將除臥室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檢查了一遍，鍋碗瓢盆，鹽醬醋茶，沒有特別的地方。

    兩個人無聲地站在臥室，一言不發。

    不應該是這樣。

    漆黑的夜裏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楊村花點亮了一支蠟燭，微弱的光芒再次將房間照亮。

    程野靜靜地站在房間中央，燭光映在他的眸中，光華氤氳。

    他腦海裏浮現出那天他問大家都檢查過自己房間沒有。

    張大嘴臉上輕微的異樣。

    雖然很細小，但他捕捉到了。

    那一刻，他就確定，張大嘴一定發現了什麼只屬於她自己的線索。

    她一定，查到了什麼。

    可那個東西，爲什麼會憑空消失呢？

    微弱的燭光在漆黑的房間裏輕輕搖曳。

    晃得兩個人的影子在牆上拉長又變窄，扭曲變化。

    程野微微皺眉，雙眸漆黑如墨，重新細緻地打量起屋子。

    由上而下，由左到右。

    外面的房間都沒必要再搜查了，除了目之所及能看到的傢俱，再無特別的東西。

    而那個重要的線索，一定具有特殊性。

    張大嘴應該會把它收拾好，甚至藏起來，不被別人發現。

    程野睫毛輕顫，深邃的眼睛銳利地從整理出來的物品一樣一樣掠過。

    忽然。

    他快步向前，從一堆衣服裏挑出了一件特別不起眼的衣服。

    是一件很普通很普通的外套。

    布料單薄，甚至上面還打着補丁。

    楊村花不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程野緩慢地笑了，晃了晃手中的衣服：“是它。”

    整個屋子全部都是女性用品。

    可是，它是一件男士外套。

    張大嘴沒有男朋友，她爲什麼會有一件男士外套？

    這就是，線索。

    這幾天來的記憶如同呼嘯而過的寒風，從程野腦海裏快速吹過。

    關於張大嘴的畫面每一幀都放慢了速度。

    一點一點。

    滋......滋......滋......

    程野笑了。

    這是她們殺了的那個人的，衣服。

    「你昨天的判斷是錯的。」

    她發現了她們殺的人，不是呂流氓2號。

    這件衣服，是真正的那個受害者的。

    ......

    這天晚上開始下起了雨。

    雨淅淅瀝瀝的，下得沒完沒了。

    程野抱着那件衣服坐在堂屋，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覺得很困，很困。

    似乎身體變得非常疲憊，像是下一秒又要睡着了。

    他感覺自己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想明白所有的事情，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大腦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無法思考。

    這時，院子的柵欄“吱呀”一聲響起。

    緩慢又有些刺耳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昏昏欲睡的程野忽然驚醒。

    他挑起眉頭望了過去。

    是他的父親。

    今晚他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步履蹣跚，行動緩慢。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程野走來。

    雨水從他的身上滑落。

    他的額頭似乎有一塊血跡。

    不知道爲什麼，程野覺得他離自己又近又遠。

    因爲知道他不是多出來的那個人，程野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又垂下頭。

    他覺得自己好睏好睏，感覺得好好睡一覺才能思考問題。

    可是，陳老漢不給他機會。

    “兒啊。”他站到了程野面前，疲憊地喊道。

    聲音充滿了疲憊和滄桑。

    就像一把斷了弦的古琴。

    程野擡頭看了看他，有些滯後地開口說道：“怎麼了？”

    “爸爸，爸爸對不起你……”陳老漢滿是皺紋的臉浮上些許苦澀。

    程野皺起眉頭，他的大腦像是一臺生鏽了的機器，開始卡殼。

    但他還是察覺了不對勁：“怎麼了，爸爸。”

    【叮，玩家「陳兒子」偏離人物人設，二次警告。】

    程野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猛的晃了晃自己腦袋。

    還在遊戲中，自己怎麼能這麼鬆懈。

    可是，可是好像有別人在操縱自己的身體，無法反抗。

    陳老漢露出了一絲苦笑，搖了搖腦袋，最終什麼也沒說。

    程野用力地掐着自己，爲了防止自己接下來做什麼控制不住的舉動。

    他站起身子，晃晃悠悠準備回房間。

    而這時，陳老漢猛然拉住了他。

    程野回過頭，不解地看着陳老漢。

    陳老漢渾濁的眼睛此刻明亮得宛如天上的星星。

    他指了指程野懷裏的衣服。

    程野低下頭看了看衣服。

    陳老漢揚起明媚的笑容，他開心地說：“兒啊，你是不是喜歡這件衣服，這是爸爸買給你的。”

    他開始高興地拉着程野的衣袖，死死拉着，嘴裏不停地在說話。

    程野忽然什麼都聽不到了。

    雷聲轟隆，大雨滂沱，瓢潑的雨打在泥土地上。

    他看着陳老漢一張一合的嘴。

    陡然覺得天旋地轉。

    膽顫和後怕從腳趾頭一路向上，令他頭皮發麻。

    那個多出來的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