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春初早韭，秋末晚菘

    遠處的觀衆人羣中，姚窕也在關注着姜聰這邊的情況。

    聽到姜聰的回答後，她也有些驚訝。

    吃過姜聰做的【魚羊炙】後，她是相信姜聰會做菜的。

    但即便會做菜，在這麼大型的比賽中，用拌白菜這種家常到不能再家常的菜來參賽，未免也有些託大了吧？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姜聰的刀功好像有點好啊！

    雖然離得很遠，但從姜聰下刀的節奏和動作細節就能看出，這刀功水平絕對是下過苦功的。

    “嘿！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曹琦昌被姜聰的回答逗樂了：“人家拌涼菜，各種花樣都使出來了，你倒好，一顆大白菜就完事兒了？”

    姜聰倒是很平靜，一邊切着白菜絲，一邊隨口解釋：“白菜是百菜之王，也是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吃得最多的蔬菜之一。

    尤其是在北方，冬天冬儲，白菜是用量最大的，家家戶戶都吃。

    用這道菜參賽，沒有人會忌口，味道也會更熟悉。”

    “這倒是有理。”

    韓昭耷拉着眼角，贊同的點頭：“我從小到大，吃的最多的就是白菜了，每年冬天，頓頓都有。

    要說現在生活好了，冬天也能上超市買新鮮菜吃了，可我們家那老太太，還是隔三差五的買白菜，回家做熬白菜，炒白菜，燉白菜，白菜餡兒餃子，都給我吃傷了。”

    他的這番話，被後方的攝像機收入畫面中，傳入了大賽官方的直播間裏。

    直播間中，很多觀衆都產生了共鳴，紛紛發着彈幕附和。

    “我也是從小吃傷了，一到了冬天，就是吃不完的白菜啊！”

    “現在的小孩子沒經歷過，那時候到了冬天，是真沒別的菜吃，過來過去就那幾樣，白菜都算是好的了。”

    “白菜和蘿蔔是我童年的噩夢，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主要是白菜沒有油水，如果加肉一起做，還是很好吃的，但單做是真不好吃啊！”

    一時間，直播間裏滿是吐槽的彈幕。

    鏡頭前，姜聰聽着兩個嘉賓調侃式的吐槽，不以爲意，只是飛快的切着白菜絲。

    曹琦昌本就是爲了節目效果故意調侃的，見姜聰沉穩，心中不免對他多了幾分興趣。

    “我說孩子，你真就只拌一道白菜啊？”

    他笑着提醒：“我剛纔可看過一圈了，人家的涼菜都是滷肉，水晶凍，肚絲，最次的也得是個涼拌海蜇絲，你這一道大白菜，恐怕很難贏啊！”

    “我這不是普通的大白菜。”

    姜聰頭也不擡：“這是黃芽白，嫩黃無筋，生脆味甘，是津門最好的白菜。”

    “誒？你小夥子不大年紀，還知道黃芽白啊？”

    曹琦昌有些驚訝，低頭打量了下他手中的白菜，嘿了聲：“還真是黃芽白，品相好哇！瞧着就水靈。”

    說着，他衝一旁的主持人問：“你知道嘛叫黃芽白嗎？”

    主持人有些疑惑：“不就是普通的大白菜嗎？我記得超市裏就有啊？”

    “多可恨？黃芽白那能是普通的白菜嗎？”

    曹琦昌斜着眼咴了聲，才搖頭晃腦的解釋：“咱們津門的白菜打早就是出了名的，古時候京城吃的菜，都是津門種的。

    南運河你知道嗎？那叫御河，舊社會那御河兩邊種的全是白菜，所以那時候都叫御河菜。

    津門白菜好在哪兒呢？得看葉子，一種是白麻葉，一種是青麻葉，用咱們本地話就叫白口和青口。

    要是講究的吃家，吃白菜就吃青口，青口有講究啊！

    好的青口那叫一根棍，核桃紋，小薄幫，菜筋少，開鍋爛。

    我年輕那會兒過年屯白菜，那必須得屯青口白菜，價錢都比白口白菜貴二分錢呢！”

    “原來還有這種講究？”

    主持人配合的捧場，跟着笑問：“那黃芽白菜呢？”

    “這個黃芽白菜啊，更有講究。”

    曹琦昌說得起了勁，口沫橫飛：“白菜這東西，外邊兒的葉子老，裏邊的葉子嫩，而且外面的青，裏面的黃，越往裏剝就越黃。

    黃芽白菜就是青口白菜剝到裏面的白菜芯兒，那是最嫩的，口感最好吃，你說是吧？小兄弟？”

    解釋完後，他還不忘問姜聰一句，想讓姜聰給自己佐證。

    姜聰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點頭開口：“也對，也不對。”

    “誒？這倒黴孩子，多可恨？怎麼就不對了？”

    曹琦昌瞪着眼，瞅着姜聰問：“我說的哪兒有毛病？黃芽白不就是青口白裏剝出來的嗎？”

    說話間，姜聰已經把白菜切完了。

    用菜刀當鏟子，把白菜絲都盛進了一旁的小盆裏，他才開口：“這是沒錯，不過黃芽白最關鍵的是避光，要用草簾捂着，讓白菜內部漸漸黃化，才會形成最好的黃芽白。

    就像是捂韭黃一樣，這種方式只有在秋冬之際才能種得出來，所以古代《南齊書·周顒傳》裏的周顒才會說，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是菜中極品。”

    “哎呦？”

    曹琦昌吃驚的瞅着他，驚歎：“這孩子不得了哇！連這都知道？《南齊書》是嘛書？我都沒看過，你是大學生吧？這文化水平不低啊！”

    “不是，我沒上過大學。”

    姜聰抹了把沾在菜刀上的白菜絲，把盆中瀝下的水倒了出來。

    “誒？”

    一旁的韓昭疑惑的撓了撓腦袋，不解問：“那既然是只有秋冬才能種，現在不是夏天嗎？這黃芽白是哪兒來的？”

    這個問題同樣是直播間很多觀衆的疑問。

    “對啊？秋冬才能種，怎麼夏天就有了？”

    將水分瀝乾，姜聰沖洗着手，笑了笑：“我認識一個朋友就是專門種這種反季黃芽白的，無水栽培，無光種植。”

    “那成本得多高啊？”

    曹琦昌驚奇問：“那這白菜得賣多少錢一斤？”

    “不賣的。”

    姜聰沒有繼續回答，只是從後方的收納箱裏取出了一個用保鮮膜包裹起來的瓷碗來，裏面裝着半碗濃稠的黃色醬料。

    曹琦昌有着老津門人特有的精明，聞言果斷沒有再繼續問，而是迅速轉移話題，指着姜聰手中的碗問：“這是嘛玩意兒？”

    “黃芥末。”

    姜聰把碗放在了案臺上，揭開了保鮮膜，露出了下方已經發酵好的黃芥末醬：“【生拌黃芽白】的靈魂，就是黃芥末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