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要怕，杜可樂

    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好不好？

    病服少女好像猜到他在想什麼，十分自來熟地拍拍他肩膀，安慰：

    “別那麼擔心，你看我現在不是已經恢復差不多了，都能轉到普通醫院接受治療，照我說我早就好了，他們不信而已，你看你上次在二元店遇到我，我不說你看出我是精神病嗎？一點也看不出好吧。”

    “你不是說那是桂綸鈉嗎？”杜可樂還有心情跟她扯犢子呢。

    “不！那不是桂綸鈉。”她義正嚴詞地打斷。

    “那，那是誰？”杜可樂被她認真的模樣唬得一愣一愣的。

    病服少女一臉嚴肅，道：“鈉……鈉是一條神奇的天～路哎~”

    她放聲高唱，杜可樂拉都拉不住，旁邊散步的病人和家屬默默遠理這一邊，總感覺那裏的氛圍就不對。

    實錘了，精神病根本就沒好！

    “你扒拉我幹啥？”

    “伱別唱了，小聲點，這裏還是醫院外邊呢！”

    她龍顏大怒，手猛地一拍砧板：“胡說！這他媽不是雙葉幼兒園嗎？”

    杜可樂簡直頭皮發麻，同時心裏有些惋惜，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卻精神有問題。

    “這不是雙葉幼兒園，你都畢業好多年了。”

    “那你怎麼在這？”

    她好像有些困惑，說：“幼兒園畢業後就沒見過你了，所以現在肯定是幼兒園時期。”

    杜可樂不知道怎麼跟精神病人交流，主要是菜刀還一直在她手邊呢，硬着頭皮說：“……那個，魚湯好了，準備可以喝了。”

    “魚湯……”

    她看着魚湯定定出神，看向他，抿了抿嘴，又撓了撓頭。

    “好吧好吧，其實剛剛跟你開玩笑的，我精神病確實好了，不然他們也不會讓我轉到普通三甲醫院。”

    “嗯嗯。”

    她手一攤：“你不信也沒辦法。”

    “我信的。”

    少女將臉壓在膝蓋上，側着臉笑眼盈盈地看着他，一頭如瀑黑色長髮散落，如果說魚優河是花叢的小精靈，那她就是得道的狐狸精，剛變成人型還四肢着地、連滾帶爬地跟在人類後面，慢慢學會人類的行爲，還偷笑以爲沒人能看穿她的僞裝，其實一笑起來，那雙狐媚子眼就把她暴露了。

    杜可樂才發現，她連鞋都沒穿，身上就一件輕薄的病服，手指纖長，腳掌可愛，他想起聊齋裏關於聶小倩的描寫，‘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豔尤絕’，聶小倩是女鬼，她就是狐狸精。

    少女把臉埋在膝蓋，只留下一雙狐狸眼看着他，杜可樂剛好和她對上視線。

    前幾次，她好像也是這樣盯着自己看。

    只見對方好像跟他說什麼悄悄話，很小聲問：“喂，要不要親我一下？”

    “咳……你不冷嗎，還是把羽絨穿上吧。”杜可樂連連咳嗽，把她扔到一邊的羽絨給她遞了過來。

    “好，我聽你的。”

    “……你別一直拿着菜刀。”

    她就隨手把菜刀放到一邊，把外套穿上，“你如果覺得我是精神病，那麼怕我，爲什麼不跑呢？其實你也覺得我不是精神病，是嗎？”

    杜可樂不好說什麼，模糊地點頭算承認她的說法。

    “不，其實你不信。”

    少女不屑地嘲笑他：“你只是不放心把我這麼一個精神病一個人留在這裏不管，明明這都跟你沒關係，但是你這人就是爛好人，就是愛多管閒事，明明性格懦弱又慫得要死，自己都活得亂七八糟的卻還想去關心別人，活該，真的活該你小時候挨我那麼多的揍，你真賤，你就是欠的。”

    精神病人的心情比白絲國王還善變，杜可樂自己又沒有精神病，自然不會和神精神人計較。

    少女又道：“你還是覺得我是精神病，其實我真不是。”

    “我信的。”

    他認真看着少女的眼睛，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真誠一點：“真的，你很特別，跟別的精神病人都不一樣。”

    少女也一臉認真：“我真的不是，只是我腦子裏亂哄哄的，都是因爲我太聰明了，我的血液裏全是聰明，又濃又稠，我必須生個孩子，把我的聰明分給他一半，我才能好，要不然我就得喝鯽魚湯，把我的聰明沖淡一點……”

    “湯好了。”

    杜可樂給她乘了一碗，雖然他不承認對方說他懦弱，說他爛好人，但是有一點沒錯——這裏有一個手中有菜刀的精神病人，別管認不認識，杜可樂都不放心就扔下她一個人在這。

    “謝謝。”

    “小心燙。”

    “曉得。”

    照顧精神病人和照顧白絲國王其實差不多。

    她準備了兩個碗，杜可樂也就給自己盛了一碗，兩人就着魚湯一起吃着感冒藥，他小心翼翼問：“對了，你沒什麼……監護人之類的嗎現在？當然了，我沒說你有病，但是別人肯定不知道你已經好了啊，所以會讓人看着你之類的。”

    “等下就會找過來了。”

    她咕嚕咕嚕一碗魚湯下去，渾身暖洋洋的，說：“杜可樂，你知道恐怖大魔王嗎？”

    杜可樂不確定，試探問：“是什麼影視作品的角色嗎？”

    “恐怖大魔王會散播恐怖，最後把整個世界吃掉，要對付恐怖大魔王的辦法其實也很簡單，只要沒人怕他，他就會失去一切力量，但是想要全世界所有人都不會害怕，顯然是一件辦不到的事情，所以只有憤怒和悲傷可以戰勝恐懼。”

    病服少女把空了的碗遞給他：“杜可樂，你怕死嗎？”

    杜可樂不知道她又犯的是什麼病，接過她的碗，放在一邊：“哪有人不怕死的。”

    忽然，他陷入了一個好溫暖的懷抱。

    病服少女抱着他的腦袋，病服下是絕妙的觸覺，少女的懷抱有股好聞的清香，她把他的臉埋在胸口，輕輕拍撫着他腦袋，聲音非常溫柔：

    “不要怕，杜可樂，不要怕。”

    太突然了，杜可樂在她懷裏，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一時忘了掙扎。

    好溫暖，女人的懷裏好溫暖，好像能撫平他的疲憊，暖暖的很舒服，在那麼一瞬間杜可樂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想不起來。

    “在那裏！”

    突然，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叫聲，還有一個保安和一個護士，着急地往這邊跑。

    少女突然將臉湊到杜可樂耳畔，杜可樂以爲她要跟自己說什麼，只覺耳朵一疼，她居然在自己耳垂用虎牙咬了一下。

    看着他的表情居然帶着憐愛。

    “記住了，杜可樂，不要怕，也不要難過。”

    “不要怕，不要怕。”

    “不要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