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星隕如雨、仇不過夜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超自然的貓字數:5014更新時間:24/06/27 01:07:47
    受到陳玉樓幾句話感染。

    接下來一路,隊伍士氣明顯高昂了不少。

    畢竟身在江湖,誰又能拒絕得了名利二字?

    金算盤便是如此。

    在決心前往龍嶺迷窟之前,隨身多年的算盤崩碎,心悸不安,冥冥中鬼神都朝他發出了警示。

    但終究還是逃不過江湖留名四個字的誘惑,不管不顧,毅然前去,只可惜最終落了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半個鐘頭後。

    打頭的袁洪一躍跳上橫在前方的山石。

    伸手搭了個涼棚,避開從谷口刮來的冷風,不至於讓雪粒子打進眼睛裏,這才墊着腳尖極目遠眺而去。

    只見越過黑山。

    起伏的山脈消失不見,天地間再度變得遼闊起來,轉而出現的是漫天黃沙籠罩着的一望無盡的戈壁灘。

    看到這一幕。

    袁洪眼睛不由一亮。

    這段磨子溝看似也就四五裏長,卻是花費了無數時間。

    如今終於安然通過,身負斥候職責的它,懸着的心也總算能落回肚子裏去。

    “前邊就是西域地界了。”

    “弟兄們,加把勁!”

    從遠處收回目光,袁洪低頭看向身下蜿蜒的隊伍,忍不住大聲道。

    “到了?”

    “應該是,這風他娘的吹得老子都睜不開眼。”

    聞言,艱難跋涉中的衆人,紛紛昂起頭,只是寒風卷着雪花和砂礫從谷口洶涌而來,就像是石子打在身上。

    饒是他們皮糙肉厚,都有些扛不住。

    只能壓着帽檐。

    不過,從笑罵聲中也能聽出衆人的欣喜。

    這河西與東疆這一段路,根本不是用兇險兩個字就能形容。

    短短幾天他們就深有所感。

    也難怪那幫行商,寧可在嘉峪關一待就是半年,貨物全積壓在手上,急的滿嘴水泡,都不敢冒險起程。

    說實話。

    戈壁灘白天都還好。

    頂多就是風雪沙塵和劫匪。

    但一到夜裏,才是噩夢的開始。

    荒漠裏的兇獸傾巢而出,捕獵食物,營地外圍必須保持篝火不滅,有人徹夜巡視,但白天趕路就已經耗盡了精力,只能交替輪換。

    除此外,天色一黑,溫度就會急劇下降。

    習慣了湘陰溼熱氣候的他們,哪能承受得住這種溫差。

    不少人都出現了或輕或重的脫水症狀。

    全憑着一口氣硬扛。

    如今……

    總算越過了第一道難關,踏入了西域地界。

    怎麼能不激動萬分?

    一個個下意識放快腳步,頂着漫天風雪,從隘口衝出,狹窄逼仄的視線一下豁然開朗,讓在河西走廊足足走了半個月的衆人不禁怔在原地。

    愣愣的望着這方陌生天地。

    只覺得胸口下那股子鬱氣,一下都涌到了喉嚨,恨不得扯開嗓子大叫幾聲,將煩悶全都傾瀉出去。

    饒是鷓鴣哨幾人,也是如此。

    牽着馬駐足在原地,望着前方遼闊無盡的戈壁灘。

    蒼涼、荒蕪感撲面而來。

    即便是常年行走在黃河兩岸,也曾見識過陝北高原的楊方,此刻也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只有陳玉樓神色平靜。

    隨意掃了眼,便擡頭望向天穹。

    被風雪遮掩的高處,一道微不可見的身影橫空而過。

    赫然就是羅浮。

    從吞食石君山火窟,返祖之路更進一步後,它幾乎已經完全脫離了凡禽的範疇。

    而爲了激發它的翱翔習性。

    從陳家莊出發開始,這一路上,除去夜間紮營休息,絕大多數時間,陳玉樓都任由它自在飛越天空。

    除了寥寥幾人。

    尋常夥計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此刻,一縷神識掃過,陳玉樓平靜的給它下了一道指令。

    這便是靈契的霸道之處。

    即便深處數百丈穹頂,瞬息之間,就能心神相通。

    “歇息片刻。”

    “休整後再出發。”

    收回視線,見一行人還怔怔的看着,陳玉樓忍不住笑道。

    聞言。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

    紛紛退回到黑山崖壁下,找個避開風塵的地方,也顧不上太多,直接席地而坐。

    找出水和乾糧,抓緊時間補充,恢復體力。

    陳玉樓則是走近崑崙跟前,示意他打開地圖。

    那是一幅用羊皮製成的圖冊。

    看痕跡就知道已經有些年頭。

    還是前幾天,他們在玉門關補給時,從一個往來於絲綢之路上的行商手裏買來。

    雖然沒有官制那麼精細。

    但整個西域所在,因爲幅員遼闊,無數年時間裏,幾乎沒有完成過真正的大一統。

    所以,迄今應該也沒有真正完整精細的輿圖。

    就算有,大概率也被人藏着,算得上是千金不換的寶物。

    而今手裏這幅草圖,都花費了不少錢。

    陳玉樓目光掃過。

    如今他們所在,屬於河疆交界。

    這地方環境太過惡劣,除了少數匈奴後裔或者蒙古、回回散居於此,幾乎再找不到人煙。

    不過……

    再往前行大概三五百裏。

    便是昆莫城。

    算是距離最近的大城了,屬於東天山地域,漢軍進入此地前爲匈奴王庭下的伊吾盧,又稱哈密國。

    然後千年時間裏。

    昆莫城一直在漢人王朝和匈奴王庭之間反覆橫跳。

    一直到明永樂年間,封哈密國統領爲忠順王,賜金印,自此昆莫成爲大明屬國。

    等到了昆莫,他們也就算是真正進入西域腹地了。

    與他們之前設想的路線並無出落。

    “行了,收起來吧,找個地方休息休息,你小子……大冬天也能出汗?”

    心裏默默盤算了下路線。

    做到心中有數後。

    陳玉樓擡頭看向崑崙笑道,不過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他額頭上滾落的汗珠。

    要知道,眼下已經是仲冬,就是湘陰那邊也是三九寒天。

    更別說此地。

    山上來的那些夥計,哪一個不是裹着厚厚的羊毛長袍,帶着氈帽,但就算如此,一個個還是凍得直跺腳。

    連他都換上了棉袍。

    崑崙卻僅僅加了一件夾襖。

    “不冷。”

    崑崙咧嘴一笑。

    洗髓伐骨、橫練真氣,而今的他,渾身就像是一座火爐,即便身外漫天大雪,寒冬如獄,但他依舊察覺不到太多寒意。

    聞言,陳玉樓也沒多說。

    只是找了一處地方坐下休息,隨手摘下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

    清冽的酒水順着喉嚨滾入腹中。

    不多時,一陣火意便席捲全身,將寒氣驅散了不少。

    旁邊那些夥計也大都如此。

    隨身攜帶除了水和乾糧,都會備着一壺烈酒,不時抿上一小口,不至於會失溫凍僵。

    休整片刻,等恢復精力,一行人再度啓程。

    長長的馬隊慢慢消失在黃沙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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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距離十多裏外。星星峽隘口。

    此刻,風口崖頂處被人修築起一道道的烽火臺,除此外,每隔三五裏就有一座墩樓。

    尤其是隘口處。

    更是坐落着一座門樓。

    大門緊閉。

    山上山下少說有幾十道人影。

    “他娘的,那幫狗崽子都學精了,這都多久沒開張了?”

    “誰說不是,再沒人來,弟兄們怕是都要啃沙子了。”

    “咱弟兄整天在這喝西北風,頂上那幫人倒是舒服,奶奶的,這會還有娘們暖着被窩,完全不管我們的生死。”

    “噓,小聲點,你小子瘋了,待會被聽到了,可就不是生死那麼簡單。”

    隘口門樓上。

    幾個沙匪靠在牆垛後,長槍豎着靠在一邊,手裏抱着酒水,不時往嘴裏灌上一口,感受着頭頂嗚嗚的風聲,一個個憤憤不平的低聲罵道。

    他們從南疆過來。

    本來說好到了這邊能吃香喝辣。

    一開始確實還行,光是打劫那幫過往的行商,就賺的盆滿鉢滿,滿嘴流油。

    只是好日子並未持續太久。

    才短短半年不到,聽到消息的行商紛紛折路,甚至躲在嘉峪關避風頭。

    尤其今年,一個月都未必能遇到一撥人。

    劫到的金銀財貨,大部分都被幾位統領吞食,從手指縫裏落點殘羹剩飯,他們上百號弟兄搶着吃。

    而那些統領,仍舊整天奢靡無度,毫無影響。

    這麼大冷的天。

    好酒好肉不斷,之前搶來的女人伺候着,他們整天風餐露宿,誰心裏沒點惱火積怨。

    只不過暫時還敢怒不敢言罷了。

    “聽到就聽到。”

    “老子哪句話說錯了怎麼的,他娘的,不能同患難,也不能共富貴,把我們弟兄當成了什麼?”

    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緊緊攥着酒壺,臉上滿是忿怒,眉頭擰成一塊,下頜上胡茬都在跟着抖動。

    聞言。

    旁邊幾人囁嚅着嘴脣,相視一眼,最終還是搖搖頭並未多言。

    他們心裏同樣有着怨言。

    如今有人替他們說出,只會共情同理,又怎麼會阻攔。

    畢竟,頂上那些人又不會顧及他們是生是死。

    再說這麼冷的天,難道還指望他們能從石堡裏出來轉轉?

    幾人悶着頭,將心中怒火,發泄到烈酒裏頭。

    誰也不曾注意到。

    一道黑影,此刻正從雲霧中俯衝直下,幾乎就是眨眼間,已經從一粒黃沙,變得足有磨盤大小。

    周身火焰滾滾,就如一顆隕星墜下。

    直到出現在頭頂十多丈高處。

    牆垛後才終於有人察覺到了不對,扶着牆暈暈乎乎的站起身,下意識想要睜大眼睛去看那究竟是什麼。

    但視線很快就被雪花遮掩。

    “娘的,喝多了,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

    使勁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那道一閃而逝的火光已經消失不見,他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嗓子。

    只是……

    還未重新坐下。

    一道流火,驟然降下。

    轟!

    只瞬息間,便將門樓徹底吞噬,身處樓頂上的幾人甚至連呼救聲都沒發出,就被燒成了一堆灰燼。

    鳳凰真火!

    連祕金都能融化。

    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羅浮唳的一道啼鳴,雙眸之中金光閃爍,神色間滿是冷漠。

    它只接到一道命令。

    那就是摧毀此處。

    唳鳴聲響徹,將天地間呼嘯的風聲都爲之壓下,下一刻,無數流火如雨般傾瀉直下,轉眼間便將整個星星峽籠罩。

    燧臺、石堡、墩樓。

    盡數陷入火海。

    巡視四處的沙匪怔怔的看着這一切,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葬身火海之中。

    至於躲在石堡中尋歡作樂的統領。

    甚至連外面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便在紙醉金迷中死去。

    不多時。

    感受到綿延十多裏的峽谷中,再無一道氣息生機存在,羅浮這才收回真火,展了展翅,身外流火浮動。

    化作一道影子,徑直破開漫天沙雪。

    沿着馬隊離開的方向追去。

    六七裏外。

    騎在馬背上,捧着地圖低頭研究的鷓鴣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頭遠遠望了眼他們來時的方向。

    但天地間風雪如瀑。

    一過黑山山脈,雪少說大了一倍不止。

    以他的眼力根本無法看穿。

    思索片刻,見實在分辨不出,乾脆不再多想,轉而繼續看起了地圖的路線。

    倒是帶着斗篷,渾身罩在長袍下的袁洪。

    幾乎是火意席捲隘口烽燧的一剎那。

    它便有了警覺。

    一雙目光裏滿是駭然。

    除了陳玉樓,它絕對是最爲瞭解羅浮的一個。

    不僅僅是因爲在陳家莊時,就隔着一道院牆修行,更重要的是,作爲通靈之獸,它天生就對兇險有着遠超常人的敏銳嗅覺。

    尤其是煉化足足二十塊山魈骨後。

    山魈血脈的天賦神通也一點點覺醒。

    那便是與山脈的融合。

    山魈爲山中精鬼、蛟龍爲川澤河神。

    一個能感知地脈,一個能查探水脈。

    那是刻在骨子裏天生的能力。

    剛纔那一剎,它就是先感受到了黑山地脈的震動,隨後才是獨屬於鳳鳥對它的血脈壓制。

    從二者不難判斷。

    羅浮一定出了手。

    而它向來隨心所欲,從不受到約束,唯獨聽命於主人。

    所以……

    想到這,袁洪不禁偷偷瞥了眼不遠外,那道坐落在馬背上,如風起伏的背影。

    主人果然言出必行。

    那幫沙匪惹到他,算是一腳踏入閻王殿了。

    就在它胡思亂想間。

    袁洪身形忽然一下頓住,擡頭望去,主人不知道何時已經回頭,不動聲色的掃了自己一眼。

    那道目光溫和平靜。

    卻是讓它有種如墜冰窟之感。

    察覺到此,袁洪趕忙低下頭去,哪裏還敢多想。

    而那道目光來得快去的也快。

    似乎只是無意。

    但隨着目光收回,籠罩在它身外那股勢如山崩的巨大壓力,卻也一瞬間煙消雲散。

    袁洪重重咽了下口水。

    心中已經有了十成的確認。

    主人示意,羅浮出手,星星峽那些攔路沙匪,估計已經葬身在了火海當中。

    還真是仇不過夜。

    比起當日土司府,而今連返程再報都已經欠奉。

    它甚至都能想象得到。

    若是還有活口,或者有牧民遠遠望見。

    幾十年後的地方誌或者鬼神錄中,大概率會留下這樣一段話。

    民國初,雪中隕星如雨,峽中烽燧盡毀,數百人,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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