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西出玉門、黑山石刻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超自然的貓字數:4980更新時間:24/06/27 01:07:47
    楊方聲音並不大。

    天地間又是寒風呼嘯。

    但短短幾個字,就如雷鳴在衆人耳邊響徹。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兩千年來,早已經深深刻入了每個人的骨子裏。

    他們雖落草爲寇,但誰不曾做過金鼓連天時,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握刀提槍,陷陣廝殺的景象?

    尤其。

    此刻風聲如訴。

    雪花籠罩下的嘉峪關,牆上痕跡斑駁,隱隱還能看出是刀鋒以及箭弩劃過。

    彷彿千年前的霍字旗驃騎軍,重新出現在了這道狹長的山谷間。

    陳玉樓擡頭望向城門之上。

    他曾在書上看過它的圖片。

    比起眼前這座古城更爲雄奇遼闊,但卻少了幾分肅殺和血腥。

    畢竟重新修繕過。

    哪有原本樣子的氣勢?

    見衆人矗立在風雪中沉默不語,任由刀割般的寒風刮過。

    回過神來的楊方,不禁訕訕的搓了搓手,顯然他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感慨,竟然會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

    “那個,陳掌櫃,是不是先進城?”

    “好。”

    陳玉樓從城頭上收回目光。

    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幾天前從張掖城出發,水糧都已經告罄。

    再加上越是往西,天氣便越發寒冷,眼下都已經飄了雪子,可想而知,等過了玉門關,怕是就要徹底進入寒冬了。

    進城補給勢在必行。

    “走!”

    招呼了聲。

    陳玉樓一拍馬背,騎馬緩緩朝城內走去。

    作爲天下第一雄關,此時的嘉峪關,並未受到戰禍侵襲。

    因爲地處河西走廊的咽喉上,是連接西域諸國的必經之路,一直是絲綢之路的要塞。

    兩千年下來,嘉峪關早已不是一座關城那麼簡單。

    軍戶後代在此紮根生息,來往行商歇腳落戶。

    從而衍生出一座繁盛大城。

    光是茶肆、酒樓、鋪戶就有上千家。

    晚清時,嘉峪關更是成爲西域諸國與內地的通商口岸。

    所以即便過去百十年,城門外絡繹不絕的行商中,絲毫不缺乏中亞或者俄國面孔。

    也因如此,所以他們一行隊伍出現在城外時,並未如來時路上那般引起轟動,只是再稀疏平常不過。

    甚至因爲站在城外攔住了路,從而招來許多不滿聲。

    畢竟,敢從這條路上做生意的哪一個不是狠人?

    隨身背槍帶刀才是常態。

    不狠別說貨物,連命都保不住。

    嘉峪關城和張掖古城相隔數百裏,無論地勢還是民風都極爲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嘉峪關屬於無人管轄地帶。

    城門大開,無人看守。

    這也是他們這一路上過城,頭一次沒有查看路引,以及被索要過路錢。

    見慣了這世道污濁,突然如此,相反有些不太適應。

    陳玉樓騎馬穿過門樓。

    一入城中。

    喧鬧感便撲面而來,城中行人無數,摩肩接踵,幾乎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舉目望去,城中各色面孔皆有,原本在江湖行走還略過顯眼的鷓鴣哨師兄妹三人,到了此處,反而並不稀奇。

    因爲扎格拉瑪一脈。

    世代都不與外族通婚。

    所以血脈一直保存的極爲完好。

    即便是最爲接近漢人女子的花靈,也是鼻樑高挺,瞳孔呈現出淡淡的琥珀色澤,肌膚更是白皙如雪。

    更別說老洋人。

    顴骨高聳,眉眼深邃,一頭長髮捲起。

    此刻穿着一身道袍,行走在無數中亞人身影當中,反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頻頻引來那些人驚奇錯愕的目光。

    似乎從未見過如此打扮。

    “柺子,去找出酒樓,讓弟兄們先吃頓熱乎飯,然後再準備補給的事。”

    陳玉樓目光掃過街道兩側。

    到處都是茶肆酒樓。

    就連路邊也被各種攤鋪佔據。

    隨意看了看,除了內陸的茶葉、瓷器、絲綿以及藥材,還有南疆和田玉、牛羊駱駝以及中亞各國的寶石、香料、玻璃、銀器。

    放在湘陰絕對是難得一見的東西。

    花靈和紅姑娘兩個女孩子眸光閃爍,尤其是那些帶着西域特色的飾物和胭脂妝粉,更是讓兩人心動不已。

    見此情形。

    陳玉樓腦海裏不由浮現出當日去滇南路上。

    經過阿迷州時的一幕。

    乾脆吩咐了一聲花瑪拐。

    “是,掌櫃的。”

    花瑪拐點點頭,當即挑了兩個夥計先行離去。

    從陳家莊出發,這一路上他們幾乎就沒休息過,每日從早到晚都在趕路,歇息一晚也不錯。

    “有喜歡的就買。”

    “可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陳玉樓笑了笑道。

    “不用了吧……”

    花靈下意識搖搖頭,擔心會耽誤行程,紅姑娘卻是秀眉一挑,“掌櫃的,這可是你說的哦。”

    “當然。”

    得到確認。

    紅姑娘眸子裏的驚喜之色頓時溢出。

    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交給一旁的崑崙,隨後拉着還有些茫然的花靈,迅速離開隊伍,一路閒逛起來。

    見狀,一幫初次下山的年輕夥計,不禁有些羨慕。

    “你們也是。”

    “今天在城內歇一晚,你們儘可隨意逛逛。”

    陳玉樓又豈會不懂他們的心思。

    “多謝掌櫃的。”

    “走走,剛纔我就看到一把突厥刀,感覺挺適合我。”

    “別急啊,等等我。”

    “我也去。”

    聽到這話,一幫人哪裏還會耽誤,一個個飛奔離去。

    不多時,隊伍裏就只剩下五十來號人。

    都是些老江湖。

    他們見識眼界,遠不是那些年輕人能夠比擬,對這些稀罕物件並沒有太多興致。

    最爲關鍵的是。

    他們在山上多年,深知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鬆警惕的道理。

    掌櫃的還在,哪能輕易離開。

    萬一出事,常勝山的天就塌了。

    見他們始終步步緊隨身後,目光警惕的掃過四周,陳玉樓也沒多勸,這些都是常勝山上絕對的中流砥柱。

    與陳家利益綁定極深。

    就如花瑪拐一般。

    在他們看來,寧可自己身死,也絕不會允許掌櫃的出事。

    與鷓鴣哨兩人在前面並肩騎馬而過。

    不時聊上幾句。

    他們這一脈雖然上千年不曾回來,但有些東西卻是刻在了血脈裏,尤其是西域諸國的風土人情,民俗習性,他都能說上個一二三。

    而陳玉樓博覽羣書,又是兩世爲人。

    帶着遠超這個時代的見識。

    聊起來絲毫不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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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酒樓找到了,您看是現在過去還是?”

    片刻後,兩人正指着路邊一對羚羊角說着話,一個跟隨花瑪拐離開的夥計去而復返。

    “先過去。”

    陳玉樓站起身。衝擺攤的老頭擺擺手,卻發現後者正一臉驚歎的看着兩人,目光裏滿是讚歎。

    似乎是在驚訝於兩人的學識與眼界。

    帶上一行人,繞過擁擠的長街,又穿過兩條巷子,不知覺間已經進入內城。

    整座嘉峪關城有內外兩城,以及羅城、甕城組成。

    不過,幾百年過去,當年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裏一堡,百里一城的防禦體系早已經崩壞殆盡。

    許多古蹟都化爲煙塵。

    連遊擊將軍府都被人佔據。

    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反而是關帝廟香火極盛。

    身爲江湖中人,對關聖帝君頗爲敬重,又是常勝山聚義堂上供奉的神君之一,於情於理,陳玉樓也不好視而不見。

    帶着幾人進去燒了一炷香。

    他還能平靜以待,但隨行的幾個夥計,卻是滿臉恭敬,不敢有半點馬虎。

    等他們出來時,又繞過一處戲樓,遠遠就聽到咿咿呀呀的唱腔傳來。

    或許是身處萬里戈壁,連戲曲聽上去都有種金刀鐵甲的氣勢。

    並未多聽,幾人提馬而過。

    很快,就見到柺子站在一處酒樓門外衝他們招呼着。

    比起外城,這一片確實幽靜了許多。

    隨手將馬匹交給酒樓夥計,一行人徑直往樓上走去,找了個靠窗臨街的位置,要了幾樣特色菜式,陳玉樓隨口和上菜的夥計閒聊。

    之前幾次行程。

    他都習慣於如此。

    茶肆酒樓,來往客人最多,整日與那些人打交道,店裏的消息也最爲靈通。

    等半壺酒進肚。

    陳玉樓隨手拋出一枚銅元,將他打發走。

    “看來事態不妙啊。”

    等他千恩萬謝的離去,陳玉樓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眉心裏透着一絲沉鬱。

    剛纔問了那夥計,他們才知道。

    從前年開始,南疆大部就被沙鵝佔據,北疆沙漠中則是匪患成禍,又有軍閥互相攻伐,動不動就掀起戰火。

    來往的行商爲了去往中亞做生意。

    只能冒險翻越天山。

    就這樣,還經常遭遇沙匪,那些人各族都有,還有不少是從沙鵝戰敗逃出的軍隊,殺人如麻,見人就搶。

    想要安然通過北疆難如登天。

    所以他們在城中看到那麼多人。

    其實有相當一部分,是受到匪禍戰亂所滯留下來。

    想着等到什麼時候情況好點再出發。

    畢竟,在錢和命之間,他們還是知道如何取捨。

    “依陳兄的意思……”

    鷓鴣哨臉色也是難看起來。

    他從未想到過,西域如此偏僻,竟然也亂成這樣了。

    要是只有他們師兄妹三人,反而不會遲疑,畢竟此行本就是爲了他們這一族之事而來。

    如今這麼大一支隊伍。

    就不能輕易行事了。

    得做好萬全之策。

    “要是從這繞行呢?”

    陳玉樓手指沾了一點茶水,在桌上畫出一道湖泊形狀。

    “西海?!”

    鷓鴣哨一點就通。

    西海地處南北兩疆之間,又遠離城鎮,周圍都是荒無人煙的大漠,望北行更是人稱地獄之海的黑沙漠。

    但這時節,從沙漠繞行,比起橫穿天山進入崑崙山脈的難度其實要小出不少。

    零下幾十度的低溫。

    對山上那些從未經歷過的夥計絕對是致命的難關。

    真要強過天山。

    三百人的隊伍,能活下來一半進入崑崙山都算不錯。

    而崑崙山在更西處。

    對他們而言,迎來的不會是曙光,而是更大的絕望。

    還有,選擇這條路線,雖然會不可避免的繞行,但從孔雀河古道,可以先行抵達精絕古城。

    “也好……”

    鷓鴣哨深思了下。

    腦海裏閃過先輩留下的地圖,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那就暫時這麼定下,等進入西域地界,到時候再做變化。”

    “畢竟,活人難不成還能被尿憋死?”

    提起酒壺,將酒盞倒滿。

    陳玉樓笑着寬慰道。

    聞言,鷓鴣哨緊繃的心神也是爲之一定。

    退一萬步說。

    真遇到了沙匪,他們三百號人,人人帶槍,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更別說還有他們存在。

    除非死軍閥,尋常匪禍根本不足爲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知覺間,外面天色漸晚,出去閒逛的夥計們也陸續返回。

    隔天。

    花瑪拐一早帶人前去補給。

    有這幾天的前例,他直接奔着三五天的行程準備,雖然玉門關就在一百多裏外,最多兩天就能抵達。

    但凡事就怕萬一。

    等萬事俱備。

    一行隊伍再度出發。

    只一夜時間,整座古城就像是徹底入冬了一樣,院牆屋頂、城樓樹梢,全都掛上了白雪。

    連城裏也難得冷清下來。

    等他們穿過城門,往河西走廊西邊而去時,不知道引起多少人的驚歎。

    也有不屑者,斷言他們最多幾天就要灰頭土臉的回來。

    不過,一行人誰也沒有在意。

    兩天後按時抵達玉門關城外。

    比起嘉峪關的繁盛喧鬧,玉門關就像是座被世人遺忘的古蹟,冷清殘破,只有城牆上斑駁的石磚見證着過去。

    進城補給一番。

    這次花瑪拐手筆更大。

    一次足足準備了足以供給他們三百人隊伍一個月的水糧。

    玉門關城迥且孤,黃沙萬里白草枯。

    再往前便是西域地界。

    而距離最近的古城,昆吾城,也在上千里之外。

    至於敦煌,遠沒有後世的繁華,除了少數部族之人,就只有寥寥無幾的苦修僧人在那邊侍佛抄唸經書。

    不過。

    出玉門關外時。

    他們一直擔心的事,總算是如期而至。

    派出去探路的夥計回來傳信,說是前行路上必經的山谷被人佔據,各處留人放哨不說,甚至修起了城牆,擺明了就是打劫過往之人。

    而且那些人明顯不是尋常山匪。

    回信中甚至提到了炮樓。

    還見到了不少異域之人的面孔。

    陳玉樓當即斷定,那些人應該就是嘉峪關城中人提到的沙鵝潰兵。

    他們人疲馬乏,長途奔行,而對方佔盡天時地利,以多對少,就算能闖過去,大概率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從這裏過呢?”

    鷓鴣哨攤開地圖,手指繞過山谷,落到另外一邊。

    “磨子溝?”

    陳玉樓心頭一動,沒記錯的話,這地方便是舉世聞名的黑山石刻所在。

    哪裏還會拒絕。

    “就聽道兄的,從這繞行,等回程了,再對那幫傢伙下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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