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0 寧練內功不修道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修行真知未曾更字數:5098更新時間:24/07/20 07:09:46
    南奕回到誠友書店,卻見宋忠正在店外等他。

    見宋忠神色沉凝,南奕好奇問道:“宋兄,可是有事尋我?”

    宋忠點頭,卻是帶着南奕到了一偏僻處,說起書院之事。

    在十四號晚上,武安監監主施展「水月洗心」與「水月迷心」,清洗修改全城百姓記憶。

    但這種手段,因是借郡守法印強行施展,引導效力就比較微弱。

    不僅個別意志堅韌的武夫,能不被影響,便是與修士關係密切的凡人,都有可能在氣息干擾下,掙脫術法。

    比如宋忠,就沒有被洗掉魔修襲擾的記憶。

    如果是普通凡人,郡府發現後,會另行封口。但宋忠這等書院學子,就有可能提前被書院先生問詢,是否願意入道修行。

    宋忠拜入造化書院,便在近幾日收到了問詢。

    他在考慮是否要入道修行。

    對於覺醒天賦神通者,藏精期修行大可直接跳過。

    但對於普通人,藏精修行,卻非是兒戲。

    不僅在於需要每日觀想,調整引導自身體質,使自身體質儘可能地契合特定源炁;更在於,即便是藏精圓滿後接引源炁,都有近半可能會在初次接引源炁時暴斃。

    書院學子,有機會入道修行。

    但並非所有書院學子,都會選擇入道。

    比如南山知縣畢勝克,當年就是猶豫許久後,放棄了入道修行。

    老老實實做個小官,日子也能活得瀟灑。

    可入道修行,光是接引源炁這一關,近半可能暴斃,都稱得上是在捨命一搏。

    宋忠陷入遲疑。

    然而就在此時,宋忠卻看到了南奕新近發表的《志士仁人》。

    作爲小官吏之子,宋忠不能算是平民,卻也稱不上世家,只是家境尚算富裕的程度。

    南奕《志士仁人》上的發言,幾乎說進了宋忠心坎。

    閱完《志士仁人》,宋忠心中升起一股豪氣,登時不再糾結是否拜入造化仙門。

    他等到午間課畢,立即直奔誠友書店,等候南奕,詢問自個能否學習內功。

    南奕微訝,不急着回覆此問,而是道:“宋兄可是爲接引源炁之兇險感到遲疑?不瞞宋兄,我之天賦名爲「全愈」,可以爲人療傷續命。若是宋兄願意入道,接引源炁之時,我可爲你護法,保你性命無憂。”

    宋忠卻是搖頭:“之前兩日,確實有些遲疑,在想捨命入道,是否值得。但在看了南兄所作文章後,宋某卻是覺得,入道與否無甚區別。”

    南奕笑曰:“怎會無區別,入道修行,只要不死,就能有望長生。”

    “然而,也就只是長生了。”宋忠沉聲,“長生路上,多宋某一人不多,少宋某一人,亦是不少。”

    南奕閉口不言,靜靜聽宋忠繼續往下說。

    “既然書院即仙門,那麼,滿朝文武高官,大抵也都是修士才對。可是,他們作爲修士,於國何異?於國何益?”

    “拋去技術進步帶來的發展,當今世道,與萬千年以前,究竟有何變化?”

    “帶着此問回顧史書,宋某發覺,離朝近萬年,於民衆生計並無多大改變。而歷代高官,也談不上建樹。”

    “我不知修士當官,是爲了修行還是爲了圖啥。可宋某看得出來,歷代高官重臣,究竟是修士還是凡人,基本無甚區別。”

    “於大離,於百姓,評價歷代官員,皆是「無作爲」三字。”

    “若他們都是凡人也就罷了,泯然衆人,不足爲奇。可他們,卻都是修士。求索長生之修士,竊據朝堂之高位,卻了無建樹。”

    “修士高官,換了一代又一代。百姓,卻似在網中,數千年如一日,未曾有變。”

    “爲官者,造福於民,爲民請命。這些話,歷代離皇是說了又說。可翻完史書,卻只見:百官造網算千秋,百姓織衣傳三代。”

    “南兄,你文中所言之腐朽,指的可是此等局面?”

    宋忠定定看着南奕。

    南奕默然。

    他在《志士仁人》中,並未深入展開“何爲腐朽之頑疾”,只是提了一嘴,用以論述大仁大義。

    當一個文明,社會形態數千上萬年都未曾有過大的變化時,只能說明,文明上層在有意識地維繫當前局面。

    大離王朝,皇室與九部相互制衡、相互博弈,靠着內部競爭,勉強保持着活力。再加上生產力的發展與提高,百姓日子,看起來過得也還行。

    然而,透過現象看本質,皇室也好,九部也罷,作爲十大仙門之外門,在不同時期,或許有着輸贏強弱之分。

    可有一點,卻是亙古未變。

    即底層民衆,永遠在底層。

    底層民衆,唯有僥倖入道修行,才能從此改命,突破階級,不再做草芥之民。

    在南奕內心深處,此等階級固化、萬載不變社會之形態,毫無疑問,乃是腐朽之制,既不健康,也被他瞧不上眼。

    南奕並未想過真個抨擊離朝體制。

    只是《志士仁人》,畢竟是他南天大祭時涌起的傾述欲。

    看着百姓之命如草芥,死得輕巧;想起百姓記憶如書本,任意塗抹,南奕便本能涌起了不吐不快之意。

    縱使有意收斂,可內心深處的鄙棄之心,僅僅只流露一絲真情實意,也讓他寫出了“腐朽之頑疾”五字。

    這五個字,常人看了,一般只會以爲南奕在暗指所謂世家,只顧私利,不行大義。

    卻不想,宋忠近日正在猶豫是否入道之事,見了南奕文章,頓時聯想到修士,以及大離體制本身。

    只能說,管中可窺豹,很多事情,只要拋出引子,就難免被人看出苗頭。

    面對宋忠深邃眼神,南奕緩緩說:“修士修長生,是求一人之長生。故修士,皆獨夫也。既爲獨夫,眼裏自然只有自己。”

    “好在,爲官修行者,民生強弱,關乎其修行底蘊,亦會爲此操心,設法改善民生。”

    “在我看來,離朝體制,不算多好,卻也不能算差。民衆日子,終其一生,過得也還行。”

    “只不過,此等體制下,利民之舉,皆是只求治標,不求治本。只求讓百姓家有餘財,卻不會當真讓百姓翻身起勢。”

    “唯有入道修行,方可有望改命,從此不爲草民。”

    宋忠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那是曾經,只有入道修行一個途徑。可現在,南兄創下內功,是真真正正地,開闢了新道。”

    宋忠懇請南奕傳他內功心法。

    南奕仍舊不答此問,只是道:“宋兄,有我護法,自可助伱入道。”

    宋忠神色堅定:“若只是入道做個獨夫,這道,不入也罷。”

    “關乎自身前途,還望宋兄三思。”南奕只得嘆道,“一來,內功草創,還上不得檯面。二來,我也就是做個文章,指點江山罷。若宋兄無緣入道,找我求取內功心法,我絕無二話。可眼下,卻是不必舍強求弱。”

    “南兄不必再勸,過來路上,我已想得清楚。”宋忠含笑說,“即便不說什麼爲國爲民、大仁大義的大話,於我個人而言,入道修行,最多也就是活得長些,再有些自保之力,不敢奢求成仙做祖。”

    “宋某這點追求,不僅修煉內功也可享有,還能免去入道修行之風險。是以,在我看來,非是舍強求弱,而是舍難求易。”

    “此外,南兄也不必妄自菲薄。國之大事,非一人之事。大離國情如何,本來也就和南兄無關。我亦不曾當真想着,讓南兄憑一己之力改變腐朽之制。”

    “然而,單是南兄能看出大離頑疾症結所在,此等眼界,在宋某看來,已然遠勝常人,卓異非凡也。”

    見宋忠搬出“舍難求易”之說辭,南奕終是不好再勸,只得授宋忠武種,傳下《奕經》。

    宋忠閉目感知了一番武種神異,睜眼笑道:“不瞞南兄,我看了那麼多書,就屬你寫的,既有暢快淋漓感,亦有勾動心絃意。”

    “之前一直不解,直到今日閱了《志士仁人》,方知南兄書中劇情,實有一股俠氣、一股俠意。”

    “現在得了內功,宋某心中只覺高興,有種夢想成真之感。不像之前,得知書院即仙門,問我是否願意入道修行,心中別無喜意,只有患得患失之糾結。”

    南奕苦笑,入道修行,上限肯定比內功強無數倍。

    但此世修行詭譎,步步殺機,處處隱患,可以說是兇險異常。若滿足於煉精化氣境還好,往上破境,卻當真是要懷揣捨命之心才行。

    “宋兄,是否入道修行,看你自己,我也就不勸了。習練內功,並不影響你入道修行。若你後續決定入道修行,可來找我護法,定助你入道功成。”

    宋忠笑道:“那就以後再看吧。至少眼下,我確實是無心入道。”

    南奕無奈。習練內功,確實不影響入道修行。

    只是人的心力、壽元終歸有限,若是在內功心法上分心太過,等後面入道修行,恐難有成就。

    送別宋忠後,南奕回到誠友書店,陷入沉思。

    經此一遭,他突然發現,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一心向道:哪怕成不了仙,也要苟在成仙的路上。

    對大部分人來說,如果不想見識高階修士眼中之風景,只在凡間生活,習練內功,已然足矣。

    前有燕青雲,不想做散修,不想修垃圾功法讓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後有宋忠,連仙門正道都不想入,不想修成長生獨夫,只欲在凡間暢快瀟灑。

    南奕意識到,此世雖是神詭修行界,但大部分人內心深處,還是不想走詭異修仙的路子。

    如果世道兇險,必須修行才能保住性命的話,或可硬着頭皮詭異修仙。

    但此世,大體上還算太平,雖然運氣不好還是會成被殃及的池魚,可至少不是一茬一茬地死人,不必擔心民衆生的還沒死得快。

    時至今日,甚至因爲城鎮化下人口增長之壓力,倒逼離朝引進蒸汽技術,將原本依託於工匠世家血脈傳承的原始工業化程度,進一步往上推高,興建工廠,解決民衆就業難題。

    如果有的選,此世之人,絕不想走詭異修仙之路。

    畢竟,問道長生,豈有詭異修仙之理?

    眼下,內功草創,內力初生,只是堪堪能讓武者戰力提高數成,在修士眼中,尚且不值一提。

    但南奕懷疑,如果自己後續繼續完善內功,將內功心法推演完善至《九陽神功》,乃至更強神效之時,不僅江湖武夫會心動,恐怕不少底層散修,都可能跑來投奔於他。

    一時之間,南奕竟感爲難,不知自己是否應該繼續推演完善內功。

    眼下小打小鬧自是不礙事,可長此以往,當真完善內功後,他這種行爲,完全就是在撅修仙界的牆根。

    南奕有點心虛。

    陶知命看出了南奕的心虛,笑道:“怎麼,你虛了?”

    宋忠適才是在書店外,尋了個偏僻地兒和南奕聊。

    但這點距離,再是偏僻,於陶知命而言,也跟在耳邊說話沒區別。

    陶知命不僅知道了南奕傳內功給宋忠,也知道南奕這會是有些心虛,不知是否該繼續推演完善內功。

    被陶知命看破心思,南奕並不在意。

    按此世說法,陶知命是他的引路人。但換個世界觀,陶知命就相當於他半個師傅。

    身爲徒弟,自不會害怕底細被師傅看破。

    不僅不怕,南奕還反過來抱大腿,問道:“還望陶師兄教我,接下來該怎樣爲好?”

    陶知命輕笑:“你要我怎樣教?是認真教,還是隨心教?”

    南奕仔細品了品,說:“兩個都教,先認真教個法子,再隨心教個法子。”

    陶知命笑着,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似是有些感慨。

    不過他也沒說自己究竟在爲何感慨,轉而道:“認真來教的話,就看你道途之路,是想循依仙門正道而走,還是以天賦神通爲基,走自己的路。”

    南奕身爲無相仙門弟子,循依仙門正道,就是以無相仙門功法與術法爲主。

    他目前養氣期,已經將功法從《小無相訣》升級爲《小無相妙法》,可修持「無相真解」、「無相爲相」、「無相妙法」。

    等蛻凡,可以修《無相祕典》。

    然後築基入內門,可修《無相衍法真經》。

    仙門傳承齊全,九宮術法自成體系。不管南奕日後是將天賦神通融入術法,還是將術法融入天賦神通,都可以按着仙門體系走。

    而無相仙門,最擅見招拆招、復制粘貼,雖然沒有特別強勢的攻伐神通,卻也沒有明顯短板跟不足,堪稱修行界的萬金油滑子。

    只不過,循依仙門正道,亦步亦趨,前兩境固然順遂,想要晉入煉神反虛境,卻格外看重機緣。

    而以自身天賦爲主,獨立開闢道路、完善道途,強弱或許不好說,晉升卻相對容易。

    陶知命給南奕透了個底。

    既然術法神通,皆是規則之力的具現,那麼往後修行,自然是從規則走向法則。

    但仙門正道,走的人太多,法則權限不夠分。除非本身有所感悟,完善補全法則,否則很難牽引法則權限。

    南奕聽後,驀地想起了前世看過的,《詭祕之主》。

    在詭祕世界,編制數量是固定的,上一個就得退一個,除非另行增加編制;

    在其位謀其職,幹什麼位置,就得像什麼位置的人,發展才順利;

    單純的靈性再多也只是小修士,得執掌某個口子的規則與權柄,才能稱宗道祖。

    “當然,你不止一個天賦,即便是開闢新道,也不止一條路可走。依託「天子劍」爲核心,推演完善內功,聚衆之力以成道,是一條路。”

    陶知命繼續說着:“此外,以「全愈」爲底,設法參透「永恆明火訣」,融匯兩者,也未嘗不是一個法子。”

    南奕深思。

    他現在,其實有五個技能。

    「洞真」、「全愈」、「天子劍」、「無相爲相」、「無相妙法」。

    後兩者,是修行《小無相妙法》,按部就班下,直接便能締結法種,分別爲複製同步、衍化模擬之效。

    可以複製敵方源炁、同步規則之力,進而衍化術法、模擬神效,突出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只不過,在養氣期,只此三個術法,並不好靈活運用。

    無相弟子在這一階段,畫風表現實爲:任爾術法神異,我自一法破之——復制粘貼,然後術法對轟,兩相抵消,誰也奈何不了誰。

    須等到蛻凡期,再多三個術法,實現儲存術法、批量粘貼、強行剪切,才能在鬥法過程中佔據上風。

    只不過,無相仙門的術法再是神異,也只能在同階鬥法中堪用。

    而現在,南奕需要考慮應對的,卻是數量未知的玄階魔修。

    陶知命認真教的這些內容,只能說中規中矩,卻並不出彩。

    於是,南奕問道:“陶師兄,隨心教的法子,又是怎麼說?”

    他滿懷期待地看向陶知命,在心中暗道:大腿師兄,給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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