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送他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愛吃泥鰍的小蚯蚓字數:2346更新時間:24/06/27 01:07:03
    被單和牀褥都染了血跡。

    卓明月換好那些,看到宴清風又去抱了被褥,親自鋪在牀邊地上。

    他的動作熟稔又自然,好似不曾受傷。

    見她呆立在牀邊,宴清風說:“好好睡,別多想。”

    卓明月有點恍神。

    宴清風輕笑,“要我陪你睡?”

    卓明月立刻鑽進了牀上被褥裏。

    他倒是很快就睡去了,發出了輕微的均勻的鼾聲。

    她輾轉反側,有些難眠。

    真可笑,方纔竟然在某一瞬,看着他心滿意足的模樣,她心中莫名起了愧意。

    爲什麼要有愧意?

    爲什麼?

    可他爲什麼這麼笨,從前被人設計,他中計。現在被她利用,他還是上套。

    她的手摸上小腹。

    你可別像了爹,做人還是聰明點爲好,做的每一件事,也不至於遺憾,不至於追悔。

    ……

    去上朝之前,宴清風着手去拆肩膀處的繃帶。

    一晚上過去血早已止住,身上頂這麼厚實的玩意兒,實在不舒坦。

    見這情形,卓明月沒顧上穿起鞋襪,便立到他面前,把他剛解開的繃帶綁了起來,還打了個漂亮的繫結。

    她甚至還拿起他的外袍,爲他穿衣。

    宴清風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爲自己套上衣袖,她低垂的眉眼近在咫尺,他卻看不出那眼底裏那抹暗色到底是什麼。

    “你這樣,我會誤會你願意做我妻子。”

    卓明月手上一頓,繼續幫他束好腰封。

    他下朝後便會去看望大長公主,只要現在他不把繃帶取下來,到時候大概率也是不會取的。

    宴清風又問:“我可以這樣誤會嗎?”

    卓明月扯開這話,“你還是想想,等段以珩的事傳回長安,你怎麼面對這朝局吧。”

    “拿臉面對,還能怎麼面對,”宴清風漫不經心道,“大臣們有幾個傻子,先前真能被矇在鼓裏?都是裝聾作啞罷了。如今我非說隴西那位是冒充的,看有幾人不信。”

    卓明月擡起眼簾。

    “指鹿爲馬?”

    宴清風點頭,“嗯。”

    卓明月道:“派誰去剿滅?”

    宴清風刮過她鼻樑。

    “探探風再決定讓誰去。”

    他見她拿起冠帽,順其自然的把頭低了下來,方便她觸及他的頭頂。

    她把冠帽放在他手裏。

    “不早了,去上朝吧。”

    她站在原處,望着他背影,心裏頭估摸着,隔那麼遠都能看出他肩膀處不對勁,大長公主應該不至於看不到吧。

    宴清風翻窗而出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她竟敢在目送自己。

    心頭劃過一陣暖意。

    這大概便是,且離且去莫思量,倚門紅翠多相望。

    真好,又是有媳婦的一天。

    -

    做母親的向來心細如髮。

    在看到宴清風的第一眼,段知菁便問:“你肩膀怎麼了?”

    “小傷,沒事,”宴清風雲淡風輕道,“父親來過沒有?”

    今日勢必要叫父親寫份和離書,他若遲遲不來,便要派人去請了。

    段知菁見兒子受了傷,諸事都拋卻腦後,上手去扒他衣襟,“我看看。”

    宴清風揮開她手。

    他這麼大人了,怎麼能被母親扒衣服,多彆扭。

    “就一點小傷,真沒事。”

    段知菁卻不信,一點小傷,怎麼會包紮得這麼厚實,這看起來顯然傷了一片。

    “誰傷的你?”

    她臉色越發暗沉凝重。

    宴清風見她如此,更不想她追究到卓明月身上去,便道:“跟父親切磋,有所失誤罷了,母親,這種傷我們男人都不放眼裏的。”

    是宴幸川動的手?可是宴幸川不是瘸了一條腿,如何打得過清風!

    “那你父親,傷到沒有?”

    “沒啊,”宴清風胡扯說,“我讓着他的,他不是腿有傷麼,我總不能趁人之危,便讓了幾招,結果自己反倒折了。”

    段知菁退後兩步,失神跌坐在圈椅上。

    身爲人子,被孝字束縛住,總不會真正對父親出手。

    故而父子相爭之局,正如卓明月所說,是必死局。

    “母親,怎麼了?”宴清風見她臉色不對,握住她肩,“哪裏不舒服?”

    段知菁沉重的搖搖頭。

    “去書房把你父親叫過來。”

    宴清風剛準備去,段知菁起了身,“不必了,我去尋他吧。”

    宣王獨自在書房中。

    段知菁到時,他正枯坐在案牘前,雙手握一紙和離書。

    見着她,才恍然回神,當着她的面,按上了手印。

    段知菁拿過來,一一閱過,果然比當初那紙乍然看到的休書入眼得多。

    沒有說她所犯七出,沒有列舉她失德之處。

    只是結緣不合,盼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墨跡早已乾透,想必他寫了至少有半個時辰。

    段知菁指腹沾了印泥,按上自己的手印,再將它仔仔細細疊起來,藏入懷中。

    “你許久不嘗我的手藝了,這是我留在王府的最後一日,便爲你做一頓午膳吧。”

    宣王往寬大的椅背上一靠,捏了捏眉心。

    “不必了,你走吧。”

    “喝酒了?”

    段知菁嗅到這書房裏一股濃郁的酒香,想必哪個角落裏,躺着幾個空酒罈。

    “我給你煮碗醒酒湯。”

    宣王看着她,笑了笑,“你這是哪一出?”

    段知菁沒管他怎麼說,自顧自去膳房熬了湯。

    端到書房時,他仍然坐在那裏,怔怔地看向她。

    他沒有伸手來接,段知菁便把這青瓷燉盅放在了他面前的案牘上。

    宣王的視線久久凝着這燉盅,彷彿透過它,望見很久遠的過去。

    “你上回給我做這東西,是孩子們都還小的時候。”

    後來他再如何喝得伶仃大醉,她都不曾管過。

    段知菁說:“的確太遲了,回不去了。”

    她作勢要將燉盅拿回。

    他握住了她手腕,她腕部瘦得只餘骨頭,好似再用力點,這腕骨便能碎了去。

    “我會喝的。”

    段知菁看着他拿起燉盅,掀開頂蓋,那白玉勺在湯中舀了舀,遞到脣邊。

    “宴幸川,”在他入嘴之前,她問,“你還記得我做的醒酒湯的味道嗎?”

    宣王嗅着勺中湯藥散開的氣味,眉頭漸漸斂起。

    那勺依然在脣邊,卻遲遲沒有入嘴。

    段知菁道:“你說我們從無夫妻情誼,並不對。畢竟你向同僚吹噓我被你收服之時,其實也心知肚明。”

    宣王掀起眼瞼,眼底血絲紅得密密麻麻。

    “都到了這時候,還要翻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