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前線

    【朦朧星域終極星區冥王教樞機主教約翰·法比安，編號HDSO399470111a。

    每日一思：死亡乃是終局。】

    約翰清晰地看見懸掛在脖間的黑石狗牌在他眼前飄蕩，背景是湛藍天空上劃過的敵機艦羣，火線切開天空，在他漆黑的瞳仁上映出一道刺眼的白線。

    轟！！！

    爆炸接連不斷地在他身邊響起，泥塊如雨般朝他砸下，帶着刺鼻的腥。

    緩慢的滯空感中，約翰先是咒罵了一句死TM，這該死的教誨，

    然後便開始慶幸自己已經被衝擊波震到了天空之中，若他依舊停留在大地之上，現在大抵早已陷入了昏迷。

    嗡——

    他被重力忠誠地拋回了大地，約翰感到頭暈眼花，身上大部分的保護設備都早已因爲過載而停止工作，這次是力場發生器救了他一命。

    “&…%#@&教——主教！”

    約翰被某個傢伙粗暴地拽住了，救兵開始把他戰線之後拉，他發誓自己的腰被鐵絲網劃破了，但那個冒失傢伙還在匆忙地把他使勁往回拉。

    “哎呦！我沒死！我沒死！別折騰——”

    約翰感覺自己嘴裏一陣發腥，他嘔出一口血，並被成功拖到了戰壕中。

    這之後又是一陣嘈雜，樞機主教聽見一個煩人的機械音，隨後冰冷的針頭直接捅進了他的腰子裏。

    “嘶——”

    約翰的瞳孔先是緊縮，後再放大，冰冷的液體順着血管涌入，他感到自己頭皮發麻，心臟狂跳，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他看見一張欠扁的臉。

    “不會有生命危險。”

    基因士說，縮回撐開主教眼皮的手，

    “你要效率還是恢復？”

    他問向約翰，沒等約翰發話，基因士已經爲他做了決定，

    “我想是效率，你不能倒下，主教。”

    機油佬俯下身，直接伸手，手爲掌刃，一擊把約翰還粘連着皮肉與一點骨頭的半截小腿直接砍下來！

    “嗷！！！我草擬嗎！！！！”

    劇痛直接讓約翰像個蝦子一樣猛地躬起來，但基因士早有預料，提前一步用機械附肢摁住了約翰，防止他進一步抽搐。

    “止痛劑短缺，據分析，你的意識是一般人的四倍，你不會因爲這點痛昏迷，主教。”

    “你還知道我他媽是樞機主教！”

    約翰想要用權杖敲基因士的腦袋，但劇痛制止了他這麼做，基因士又對他的斷腿做了什麼，隨後滿意地起身了。

    “臨時義肢，沒有後續處理，會在三到四天後出現斷面腐爛，如果你活到了那時候，記得再來找我，或者我的朋友。”

    基因士說，對着約翰的守衛寂靜士簡單地行了個禮，守衛回禮，往基因士的朝上的手掌內放了點東西。

    “艹！！！該死的機油佬——你特碼現在還坑！你他嗎知不知道我是主教！！！”

    “冥王也要支付酬勞。”

    基因士說，提着紅袍消失在坑道的下一處拐彎了。

    “大人，您現在需要休息，七分鐘後我來找您。”

    寂靜士說，說完這句話後她就默認主教現在休息了，提着重爆彈槍，直接兩步一個蹬坑壁，再度翻到地面去了，留約翰一個人疼地直哼哼。

    “伱媽。”

    約翰說，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想找個副手過來幫他，但現在留在戰壕裏的除了死人就是馬上死的人，最前線的活人不太多了，狗日的本地守軍都在往後撤。

    撤！撤他媽撤！制空權與制海權全都失守了！他們能跑到哪兒去？！

    樞機主教顫抖着摸索進自己胸前的口袋，一塊被保存完好的神蹟黑石就在那裏，這是曾被冥王賜福過的黑石，只要觸碰，便會感到他的力量。

    “冥王在上。”

    他說，成功藉着冥王的賜福讓自己的疼痛感降下來一點了，

    約翰趁機瞥了眼自己的斷腿，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決定不再看他可憐的左腿。

    他再度深呼吸了七次，讓自己冷靜下來，

    約翰掙扎着開始重新調自己的通訊頻道，剛纔的爆炸讓通訊設備正在大聲地嘯叫着。

    14.7……4.00……約翰小心地調製着頻道，

    他被基因士一針扎地活蹦亂跳的大腦開始快速思考，他意識到剛剛轟炸他的是黑暗靈族的剃刀翼戰機，釋放的導彈應該是某種針對性的斬首導彈——就是衝着他來的！

    媽的！

    約翰心裏怒罵一聲，他大爺的就是沒死！他不光沒死，還要把這堆異族雜碎全塞進茅坑裏。

    滴，通訊器響起悅耳的聲音，約翰心裏忽然一陣輕鬆，波段通訊還沒有被這羣磕瘋的瘋子搶走。

    他抿了抿嘴脣，用沙啞的聲音開口，

    “X66300，Y47400，熱格特農場，冥教樞機主教約翰，東戰線潰敗，十分鐘後我們將撤回東城區。”

    “損失慘重，暫不清楚傷亡人數。”

    “很高興你還活着，主教。”

    粗重的聲音從頻道裏響起，背景重帶着重劍破空的響動。

    “剛剛戰團兄弟看見了三隊靈族機陣在東線徘徊，我想它們是在找你。”

    黃昏逆行者戰團，死亡守衛的子團之一，聽聲音，他們的戰團長應該是戰死了，約翰聽出這是戰團副手的聲音。

    “嗬嗬，狗娘養的，就是在找我——西奧多呢？”

    約翰有氣無力地哼哼着。

    “我們的戰團長犧牲了，我們無法確保能夠守住北線——北線前方賽普拉鑄造世界的泰坦們已全部喪失戰鬥力，我們暫且不想撤退，你那裏還有能夠應付靈族泰坦的重火力嗎，主教？”

    “他當然沒有。”

    另一個討厭的聲音出現了，機械音，來自賽普拉鑄造世界，大賢者拉薇說道，

    “我手下的基因士剛剛彙報了約翰主教的生命體徵低下，約翰，你該選個自己的墳墓位置了。”

    “像你一樣縮在城區？”

    約翰反問道，但大賢者並未因此被激怒，

    “我在北邊城牆上佈置了一門小將軍炮，但它的狀態相當差，儲能塊即將瀕臨爆炸，我想它還剩下兩發的壽命。主教，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光我看見還站着的異族泰坦就有三臺！！！你他媽怎麼剛剛不拿出來它？！”

    “主教，我在一分五十三秒前才剛剛成功讓它復甦——你該清楚我是這次損失最大的人，我的泰坦修會全軍覆沒。”

    “賢者，你是否可以確保命中率？”

    “無法確保，靈族的泰坦移動速度太快，我們需要拖住它們。”

    “把戰爭拉進城區，”

    約翰說，

    “接下來不論是它們做火力支援平臺還是進城，速度都會放緩！”

    “冥王在上，我們都要選擇格林城作爲墳墓了，雖然我仍希望獲得一臺靈族泰坦用於研究。”

    逆行亡者戰團那端的頻道沉默了一會兒，約翰又聽見戰吼與電漿團的聲音，他希望這支戰團也進城，這樣好歹他們還能拖一會兒。

    他媽的，約翰又開始在心裏咒罵，他帶了整整一支，二十一名訓練有素的無魂寂靜士，還有十四個連隊的冥犬，三個連隊的重載具連，一個連的戰機連——

    沒啦！都特麼沒啦！

    雖然重載具配合着寂靜士，再加上冥王賜福，約翰這支戰線成功讓對面暫時報銷了一臺泰坦——但換來的是寂靜士死地只剩下他的守衛。

    即便曾經被上級通知過靈族會有異動——但黑暗靈族、野生靈族、以及艾達還有色孽魔軍同時出現的畫面是否有些太過超綱了？！

    約翰痛苦地皺起眉，現在他腳下的這顆星球決不能失守，

    他曾查看過星圖，除了這顆星球，淪陷區內其餘三十五顆星球此刻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圖案，現在這個圖案便只差他腳下的這一顆了！

    約翰曾接受過的冥教掃盲培訓告訴他，在靈能層面，這顆星球是絕對、絕對不能失守的。

    但形勢卻並不樂觀。

    由於航道被艾達的艦船阻斷，這顆星球現在是一顆孤星，長達三週的高強度戰爭讓守軍損失及其慘重。

    現在還勉強有戰鬥力的只剩下三股勢力，沒見過混沌的本土守軍已經沒什麼戰鬥力了，即便他們的人數是最多的，約翰還爲他們配備了驅逐混沌的小主教們。

    一是約翰手下的冥教武裝，殘存的步兵與載具；

    二是黃昏逆行者戰團，因爲是死亡守衛子團，又因爲主教平日裏會與死亡守衛系的戰團交好，因此只有這支戰團響應了約翰主教的號召，守在這顆一眼就會失守的星球上。

    雖然這支戰團信的不是冥教也不是死神，這支戰團的信仰爲神皇，同時成員的面龐更偏向泰拉裔。

    大部分軍團與戰團都撤到其餘星球了。

    三便是機械教，雖然大賢者與主教相當不對付——

    就像是機械教與冥教平日裏的關係一樣，但來自歐姆彌賽亞的教誨同樣讓這幫機油佬留下來了，或許大賢者留下來的理由跟約翰一樣。

    “大人，準備撤退。”

    寂靜士的聲音打斷了約翰的思索，她直接一手撈起約翰，主教因此又痛苦地哼了一聲。

    寂靜士，無魂者的連隊，卻與直屬於中央的寂靜修女不同，通常用來分派給各區，

    由泰拉上的冥教統一分配給樞機主教們，有點名氣的樞機主教能分到一隊，而獲得過表彰或者在重點區域的小主教會分發一個。

    “撤！撤！”

    約翰喊道，直接被寂靜士抗到了背上，趁着敵軍攻勢的空隙，他們開始向後撤退，

    一部分戰士則被留下來斷後，他們躍入戰壕，自逝者戰友的身上尋找彈藥，爲最後的搏鬥做準備。

    “願你們永寂在冥河裏！我的戰士們！”

    約翰喊道，他開始嘰裏咕嚕地說大部分戰士聽不懂的禱詞，只有寂靜士知道他所說的是巴巴魯斯語。

    約翰將手指伸到口袋中，再伸出時指尖已然是一片漆黑，他邊說，邊以一種彆扭的姿勢爲經過他身旁的守軍身上抹黑道。

    天啊，約翰邊畫黑道，邊發現這其中一個小主教和管理層都沒有，全死乾淨了！

    約翰感到痛苦，他又覺得乾脆就這麼死在這兒算了，但他又不能一死了之，剩下一個機油佬，一個腦子轉不過來彎的星際戰士，鬼知道他們能撐多久。

    從一開始，這三支守軍便都沒想過贏。

    他們只是想拖——拖到援軍的到來。

    在別的軍隊眼裏，他們一定是瘋了，整片星域都被隔絕，戰線已經推到這之後更遙遠的地方了——他們的堅守顯然沒有太多必要。

    但或許他們不這麼認爲。

    約翰再度被運輸中的顛簸顛地瞳孔輕微渙散了，他看見漫天的粉霧，肉眼所見，他所處的東線卻是粉霧最輕的區域——

    因爲這裏的土地上撒了他媽的二十個寂靜士的血！

    他想到這裏都感覺肉在抽搐，心在滴血，平日裏，這種強度的寂靜士，十四個就能喚起一片小小的冥域，但由於此處的靈能濃度實在是太高了，寂靜士們也被嚴重抑制。

    約翰想到，緊接着，他被寂靜士粗暴地塞進戰團派過來的運兵車裏，寂靜士拍了拍他的胸脯，然後瀟灑地一咬大拇指，用血在他的額頭上寫下冥王的真名。

    “我走了，主教，願冥王祝你活下去，我知道你想要什麼——願冥王祝你升職加薪。”

    寂靜士說，身影在運兵車外的粉光中越發小了，

    “等等——沒有我的命令——你他媽想幹什麼？！給我回來！混蛋！！！！”

    “我要去陪他們！”

    寂靜士吹了個口哨，約翰想到，這傻逼話癆就該分進寂靜修女治治她的蠢話！

    “給我回來！！！”

    約翰氣得大叫，但黃昏逆行者貼心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該休息一會兒，主教。”

    白紅甲的星際戰士說，

    “她的選擇是正確的，沒有人願意拋棄戰友，願神皇庇佑她。”

    “她是寂靜士！她該被冥王祝福！！！”

    約翰氣急敗壞地說，因爲他面對的是一個能夠一隻手捏爆他腦袋的星際戰士，於是約翰強行把嘴裏的髒話咽下去了，

    但這幫跟死亡守衛一脈相承的自閉沉默兒都不再理他了，約翰怎麼叫罵都不理，他便在又氣又惱的高燒中陷入了短暫的昏厥。

    於是他們朝後撤退，去面對最後的死亡。

    ………………………………

    “我感覺……不大對勁。”

    哈迪斯說，抓着他盔甲上揹包正在飛的莫塔裏安看起來已經無語到了極點。

    原體幾度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最後只能以一種壓抑的聲音說，

    【你當然會感覺不對勁。】

    莫塔裏安說，他想要深呼吸，但太空裏沒有氧氣，他們現在都是閉氣的狀態。

    冰霜已經在他們的盔甲上鋪了足夠厚的一層，讓莫塔裏安的翅膀僵硬，連他翅膀內側的骷髏都變得萎靡起來了，彷彿在斥責原體虐待它們。

    是的，現在，莫塔裏安正抓着哈迪斯盔甲背後的揹包，在泰拉上空的艦船羣中翱翔。

    一切的原因，都來自哈迪斯提議——他希望對此次遠征的全部軍隊進行黑域檢查與祝佑，莫塔裏安自然也同意了這個提議。

    只要一次閱兵就好了。

    但原體忘了全部軍隊還包括泰拉軌道上空飛的這些。

    於是哈迪斯進一步提出了讓原體帶着他在太空中遛一圈的提議，原因是哈迪斯不會太空飛行，以及莫塔裏安飛得更快。

    莫塔裏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稀裏糊塗被哈迪斯的邏輯繞進去，最後同意這麼做的了，

    他只知道現在自己很想直接把手中的重量一扔了之，然後他就去愉快地打色孽。

    或許他只是不想想起哈迪斯剛剛的詭辯，這樣會暴露出他剛剛的愚蠢。

    原體唯一能做的最後掙扎，就是讓所有艦船都關閉觀測窗，鳥卜儀也短暫地關閉。

    “不……”

    哈迪斯說，進入了某種意念出離的狀態，莫塔裏安希望自己在陷入靈能幻象時的表現不要像是哈迪斯現在一樣愚蠢，不，太蠢了。

    “有人在呼喚我。”

    哈迪斯突然堅定地說，

    “我待會兒先走一步，蛾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