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惡人還需惡人磨

    “蠢貨。”

    馬卡多說，他站在觀星臺上，遠方混沌之洋與物理世界相觸的海岸線漫開，爆出長而璀璨的光海，將老者的正面映亮。

    皇帝身後，無數金焰繚繞的凡人沉默地立在他身後，定睛望去，其間不乏有昔日在帝國聲名顯赫的將軍或是執政官。

    這些人沉默着，朦朧金光驣燎而起。

    一陣搖搖晃晃、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響起。

    【嘶——】

    康拉德側頭，小拇指撓了撓自己的耳朵，

    【你可沒跟我說當你的狗，還會有這種待遇。】

    馬卡多側頭，看見極其狼狽的原體，鮮血與碎肉幾乎浸透了他的每一寸布料，不知是嘔吐物還是排泄物的殘存淌在長髮內。

    康拉德張開雙臂，露出他胸膛上那道貫穿他的窟窿，結慢血垢的珍珠鏈條條垂下，反倒像是拘束住原體的鎖鏈。

    【這件事你是全責，我的主子。】

    科茲用一種極其輕佻的聲音說道，馬卡多不語，黑着臉打了個響指，

    噼裏啪啦！只見康拉德身上冗餘的珠寶紛紛落地，濺起一地血色。

    “你該慶幸你還活着，康拉德。”

    【活着？】

    康拉德誇張地活動了活動筋骨，他的嘴角咧成誇張的弧度，

    【我並不傻——你真該看看充斥整個科摩羅的色孽，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瘋癲的神明，死在科摩羅絕不是個好的選擇，我們的色慾女士正飢渴着呢。】

    “那麼獅子呢？”

    馬卡多雙目炯炯有神，而康拉德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既然你問我這件事，那麼他可能在科摩羅某處跟色孽靈族玩耍吧，我逃之前把唯一一個尚且完好運行的網道出入口炸掉了。】

    “萊昂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手上的東西。”

    【沒找到。】

    康拉德坦誠地說道，

    【我當時已經要抓到他了——但我從沒想到過來自混沌的間接強制指令。】

    萬變天利用祂與馬卡多的契約，操縱康拉德引爆了科摩羅內部的黑石道路，再加上其他潛伏在科摩羅的變化靈，與笑神的合作，最終將色孽引入了科摩羅。

    科茲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馬卡多的手臂微顫，原體突然又覺得好多了，即便被強制命令的感覺真的很糟。

    “我允許你休息。”

    馬卡多頷首，

    “但追查獅子的任務依舊交給伱，一旦他離開科摩羅……我們能立刻察覺到他。”

    【我有什麼拒絕的權力嗎？】

    科茲投降般舉起手，

    【遵命，皇帝。】

    馬卡多沉默了片刻，康拉德側頭，好奇地看了看遠處的璀璨光芒，

    【接下來怎麼做？如此恢弘的爆炸，即使是高領主那幫蠢貨，也知道做點什麼。】

    馬卡多瞥了眼科茲，

    “軍隊在集結，”

    他簡扼地說，

    “一個星期內，聚集在泰拉之上的軍隊便會朝着原本靈族所掌控的星域進發——即使現在泰拉還沒有公佈這次遠征的指揮是誰，但人選只有兩個。”

    哈迪斯或者莫塔裏安。

    【都是巴巴魯斯人？】

    科茲怪聲怪氣地提高音量，

    【我的馬庫拉格兄弟死在哪裏了？】

    馬卡多眼底毫無波瀾，皇帝甚至沒有行動，原體便慘叫着倒在地上了。

    “你可以學會閉嘴，康拉德——人類之主創造了二十一位原體，我想這裏面可以出現一個啞巴。”

    一段時間後，倒地抽搐的原體身後，也滿身碎肉鮮血的賽維塔和沈出現了，但看起來他們早就學會對這一切保持無視。

    跨過倒地掙扎的原體，賽維塔沒有一絲猶豫。

    他無視了科茲在他走過時的叫喊，直接面向馬卡多，行禮，開始彙報科摩羅的具體情報。

    “……色慾天接管靈族的速度及其迅速，被轉化成功的靈族都變得極其暴躁，同時我認爲色慾天在使用黑暗靈族的克隆技術，靈族的士兵數目在飛速增長。”

    “色孽本就是半個靈族神。”

    馬卡多笑起來，

    “數量增長……生命母神愛莎……我該想到的……萬變天……”

    “那麼您接下來的安排是？”

    彙報完畢，賽維塔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站了站，以防原體那邊淌出來的嘔吐物沾到盔靴。

    “我們將負責針對科摩羅的戰前部署。”

    馬卡多說，露出一抹笑容，

    “真是諷刺，人類之主與那個傢伙已經默認我無法再掙扎了？還是他們默認即使我反抗，也無法對抗他們？”

    賽維塔不語，做個很好的背景板，在與原體康拉德的相處中，羣鴉王子已經學會了如何做個完美的背景板……換哈迪斯的話說，做個好捧哏。

    “我想帝國不會直接讓您來——他們那邊派人了？”

    馬卡多嘴邊的微笑從未落下，卻讓人頭皮發麻，

    “我欣賞你的務實與機敏，賽維塔，你不該掩蓋在原體的陰影下。”

    “造化弄人而已，大人，我不會放棄原體的。”

    馬卡多大笑一聲，與此同時，急促的敲門聲沉重地響起來，伴隨着某種詭異的薰香味。

    “看看，賽維塔，讓我們看看帝國來的人是誰？”

    馬卡多回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大門，一陣通告般的敲門聲後，門被直接不客氣地打開。

    黑石香爐垂過猩紅袍，只有一人，齒輪與齒輪咔咔作響，面對觀星室內滿屋明顯不正常的靈能人形與倒地原體，大賢者柯克蘭一點反應都沒有。

    柯克蘭甚至沒有改變直線路徑，他一臉無所謂地橫衝直撞在金焰燎起的人羣裏，馬卡多玩味地看向他，

    賢者的袍腳被金焰燎到，本該直接被火焰焚爲灰燼，但賢者的紅袍就像是不可燃物一般，金焰徒勞地晃了晃，又再度熄滅了。

    柯克蘭提起袍子，平靜地越過躺在地上抽搐的原體。

    只那一瞬！賽維塔跟沈爆出驚天殺意，沈將自己的手甲握地咔咔作響，而賽維塔則眼底陰厲，一陣陰寒的白光飄在他周身，寒冰爬上盔甲。

    換做凡人，甚至可能會被兩位午夜領主所散發出的殺氣直接震懾而死。

    柯克蘭統統無視。

    大賢者快速地對馬卡多行了一禮，然後便偏頭盯着馬卡多，

    “真是諷刺，”

    馬卡多皮笑肉不笑，

    “我以爲再不濟會是布茲·貝拉……卻沒想到是位賢者，他們遠比我想象中地更會侮辱我。”

    “若您錯誤地評估了我的能力，大人，”

    柯克蘭一點起伏都沒有的機械音響起，

    “您可能會吃苦頭——至少布茲那個小家夥沒資格跟我碰杯。”

    帝國的文官普遍歧視機械教，賢者們的政治地位較低，形象不佳。

    不論馬卡多是在給他下馬威，還是真的這麼想的，都沒有關係。

    馬卡多笑着搖了搖頭，

    “不，不會的，怎麼會呢？畢竟是他的親信，倒是好膽量——他已經全猜到了？”

    “請正確稱呼他爲無上冥王，行人間歐姆彌賽亞，”柯克蘭機械眼中亮起紅光，

    “但您怕是要失望了，您現在這片場面，饒是我也被嚇了一跳。”

    柯克蘭完全不像是個被嚇到的人，甚至有功夫扯了扯袍子，防止原體的嘔吐物蔓延過來。

    “這種場面都不驚慌，那麼你便是人中豪傑了——”

    馬卡多說，眼裏燃燒起金焰，映出柯克蘭的身形，

    “但我爲什麼感受不到你的靈魂？”

    “靈魂是唯心主義的謊言，”

    柯克蘭自洽地接到，

    “而我早已踏入了唯物的領域，將靈魂作爲入場券先給了冥王。”

    賽維塔那邊冷笑了一聲。

    “……荒謬。”

    馬卡多緩慢地說道，但柯克蘭倒是毫不在意，

    “我只是只狗仗人勢的烈性犬，總比沒人要的野狗強，您沒必要跟我故弄玄虛，我只想回去得到誇獎，見到奇蹟，又或者打我的宿敵一頓。”

    “那麼就說你能帶來什麼。”

    馬卡多冷下臉來，這便是他爲什麼嫌惡機械教的賢者們，即便他知道自己面前的賢者是機械教裏數一數二的擎舵人。

    “切斷網道的方法——雖然我們無法建設網道，但我們可以將網道壞掉的部分同其他部分切開，隔絕起來。”

    柯克蘭直接說道，

    “還有反靈能技術，尊敬的魔紋者大人，我想你們這邊的靈能無法與色慾天抗衡？所以我帶來了反靈能科技。”

    “你們現在的反靈能科技可以做到哪一步？”

    “我目前手下的私軍可以做到三顆星球的全面反靈能化消殺，在獲得冥王的調度令後，以我之名調度的話，七顆行星範圍的大消殺並非難行之事。”

    柯克蘭面色平靜，而依舊用滿懷殺意目光注視着他的午夜領主們卻是一驚，

    一個大賢者的私兵——可以做到三顆星球的全面反靈能化？！

    即使他們知道這是柯克蘭，也依舊有着些許震驚——或許這位大賢者之前太過低調了，柯克蘭將他大部分的兵力投入了冥派內戰中，以至於外界的表現平平無奇。

    “還有其它反靈能武器，但我想各位大人大多看不上這些單兵武器，很抱歉的是，因爲黑石與無魂者的稀缺，只有單兵武器、小部分騎士與大規模滅絕武器得到了較廣泛的應用——其他的反靈能載具與戰艦也有，但因爲其數量稀少，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柯克蘭繼續說，用攝像窗口饒有興趣地看着馬卡多的微表情變化，

    但遺憾地是，活了萬年的人精並沒有露出賢者希望看見的表情。

    柯克蘭可以保證，反靈能部隊一直被他們與死亡守衛保護地很好。

    在冥王迴歸前，沒有人知道這支部隊的具體數量與規模。

    這是對反靈能部隊的一種保護與對敵人的威懾，但在冥王迴歸後，這便單純變成了對敵人的恐嚇了。

    這也是爲何柯克蘭站在此的原因，冥王爲何派他來？

    這一是一種信任，二是希望柯克蘭來展示展示他們的軍火庫，即便冥王不在，他們也可以試着跟馬卡多玩一手——

    至於人類之主那次？那是他既要又要，玩崩了。

    不如冥王穩妥。

    柯克蘭如是想到。

    而見馬卡多不語，眼色晦明地望向了遠處，柯克蘭又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還有船，很多很多船——它們中的一部分可以保證穩定超光速。”

    ？！

    馬卡多猛地看向柯克蘭，

    “超光速？”

    “無可奉告。”

    柯克蘭攤手，早在冥王迴歸前，法奧斯便用上涅槃輔佐的艦船駕駛系統了，賢者不好說那上面的人只是負責一個插鑰匙激活系統。

    比如船長，就是擰鑰匙激活主系統；炮手，擰鑰匙激活射擊系統；引擎大副二副，擰兩把鑰匙激活引擎驅動……

    如果沒有那上面的人類，船隻理論上能達到超光速，而現在冥王拿出了無慣性加速——船隻上面的人類更像是一團拖累機械的活肉了。

    通用的解決方案是用機械化極高的船員，但極高機械化與密度高的船員太貴了，他們的身體強度得比鑄造將軍都高，才能抗住高負荷航行。

    真正的落地方案則是人類之主提出的，柯克蘭是不會對無慣性超光速船上那些燒起來的金光小人有任何疑問的。

    那些玩意兒不必遵守物理學。

    雖然賢者有一點不滿——

    因爲那些傢伙，船上自帶的反靈能系統必須撤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國教神皇教，最近泰拉在對懷言者聖血天使一類的星際戰士培訓，估計是要用他們加固這些船的信仰域。

    哦，現在不該叫懷言者與聖血天使，懷言者人數少到名亡實存，聖血天使……則披上了吞世者子團的僞裝。

    柯克蘭想到，但這一切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沒有關係。

    他現在就是來監工馬卡多的，冥王給了他權力，柯克蘭自是樂意踐行。

    ……………………

    “阿嚏！”

    伏案工作的哈迪斯猛地打了個噴嚏，他總感覺有人在幽怨地詛咒他。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一臉疲倦的沃克斯和一臉倔樣的布萊克進來了。

    “怎麼樣，還好？”

    哈迪斯問道，眼前這兩位去參加堅韌號的試飛了。

    至於爲什麼莫塔裏安不在，大概原體在跟卡拉斯吵架，或者安撫死亡守衛們。

    沃克斯點點頭，面色蒼白，

    “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刺激一些。”

    雙面人嘴脣蒼白，哈迪斯聽聞連忙讓機僕給他端過來一杯熱茶，不加毒酒的那種。

    堅韌號的無慣性超光速方案很簡單，蒼白之主施展【白霧領域】，把活人都包住，加緩衝，順便不讓他們死。

    然後開始飆車。

    起！飛！

    這對於習慣了慢一些的死亡守衛來講，確實是個不小的挑戰。

    而由於哈迪斯的體質，他不被允許參加試飛。

    “我想我大概被拒絕了四次死亡。”

    沃克斯說，面色複雜地沉默了，

    “卡拉斯因爲這件事正在跟原體大人爭吵——那些被選上參加試飛的新生代被嚇壞了，這可能是他們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死亡。”

    “我死了七次。”

    布萊克突然插嘴道。

    哈迪斯也沉默了。

    “好吧……”

    他說，

    “那麼我們接下來把提速放慢一些。”

    賢者們的想象可能太過理論值了些，又或者他們真信了死亡守衛“堅！韌！”的話。

    他這麼說道，從紙堆裏抽出幾張，立刻開始起草文件，

    處理完的文件堆裏，批准柯克蘭去馬卡多那邊湊熱鬧的紙上，赫然是哈迪斯與帝皇的聯合印章。

    另一邊，新的消息出現，賢者柯克蘭提交的報告中，一種新型的軍隊正在科摩羅快速聚集——

    那看上去很像是某種色孽化的靈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