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預言家安格隆

    【巴巴魯斯】

    哈迪斯風塵僕僕地推開門。

    他擡眼，看見暢談的馬格努斯與莫塔裏安，馬格努斯情緒激動，還有疑似喝醉抱着卡拉斯痛哭的阿里曼，千子與卡拉斯就像是某種中年失意人一樣。

    “……”

    哈迪斯默默關上了門。

    他停頓了一秒，然後再度推開門。

    莫塔裏安和馬格努斯同時停下了，沉默地回頭望向哈迪斯，卡拉斯正在朝哈迪斯豎中指。

    ？

    卡拉斯從哪兒學的？

    哈迪斯咳嗽了兩聲，由於他略懂一些金屬的塑型，導致他現在的盔甲看上去就像是全新的那樣——一點都看不出他剛剛經歷的惡戰。

    倒也不算惡戰，就是看着塔拉辛的蹩腳操作冒火，哈迪斯眼看着塔拉辛用它滿神裝的配置跟剛出門初始裝的贊德瑞克硬生生打了五五開。

    “我帶過來另一位馬格努斯了，就在異維空間裏。”

    砰！

    馬格努斯猛地站起來，原體巨大的身旁瞬間讓整個空間都變得狹窄了，

    【他——那位馬格努斯的道途是何方？！】

    馬格努斯緊張起來，他的鬢髮紛飛。

    “我沒有與他深聊，我暫且將他歸爲……”

    哈迪斯沉思了片刻，

    “中立善良？中立邪惡？”

    “不重要，”

    哈迪斯說，

    “決定權在你們，我不過是一個苦力。”

    他對於靈能研究不深，兩片馬格努斯碎片融合後的產物會是什麼……這幫靈能者會比他更清楚。

    莫塔裏安那邊響起了一聲輕微的笑聲。

    【妄自菲薄。】

    原體說，

    【你大可將人類之主從那張椅子上拉下來，自己坐上去……或者我來。】

    “你的思想有些過於危險了。”

    哈迪斯隨意接到，但他完全理解莫塔裏安。

    他爲馬格努斯和阿里曼讓開位置，他們得去準備接下來的儀式了，馬格努斯看起來相當激動，簡單幾句後，原體便與千子匆匆出門。

    經過哈迪斯時，馬格努斯鄭重地衝着哈迪斯點了點頭，

    【感謝你的幫忙，我同時希望你沒有嚇到他。】

    “些許的恐嚇，”

    哈迪斯抱臂，他認爲他是溫和處理了的，只是些許的恐嚇而已。

    “不然他不跟我走。”

    匆匆腳步聲消失，哈迪斯的眼珠轉回來，

    “所以你跟紅皮歐格林是……？”

    【我們暫且達成了一致，】

    莫塔裏安心平氣和地說，儘管他身上不時還像是壞掉的機器一樣噴出白霧，

    【在亞空間的某些細分領域，對我們其中一些兄弟的看法，以及對人類之主的看法上，我們達成了一致看法，儘管尚有分歧，但這並不是問題。】

    “……？”

    【在意見不統一的領域，我用靈能說服了他。】

    哈迪斯臉上露出了似繃微繃的表情。

    他遲疑地走過去，做到馬格努斯剛纔的位置，順便把赤紅君王不吃的碎嘴接手了。

    “這可跟我印象裏的你不一樣……但也不錯。”

    要是最初的莫塔裏安是這幅樣子，哈迪斯想到，他至於一句話拐七個彎地分析。

    【苦中作樂罷了。】

    莫塔裏安說，調動巴巴魯斯上的靈能，放兩位外來者離開。

    【萬年，除了我的生父依舊是那副模樣……其它人都變了。】

    “那你覺得紅皮歐格林怎麼樣？”

    【更加謹慎，有時依舊愚蠢，但至少學會了不愚蠢地直面絕對力量。】

    莫塔裏安卡了片刻，他垂下眼，自言自語到，

    【我對此感到震驚，馬格努斯變得不再自信了。】

    哈迪斯愣了片刻，

    “難免，”

    他說，

    “自己變爲碎片……其中的大部分還在奸奇手下，換誰都樂觀不起來。”

    莫塔裏安點了點頭，不知在想什麼。

    哈迪斯繼續吃點心補充能量，但他突然意識到原體沉默的時間有點久，

    “伱打算發揮兄弟情誼了？！”

    哈迪斯猛地擡頭盯着莫塔裏安，莫塔裏安顯然變得猶豫了起來，

    【不，只是我不能讓他們繼續拖慢我們。】

    莫塔裏安如是回答道，他想起當年的聖吉列斯之亂，也想起剛纔似乎真情流露的馬格努斯。

    馬格努斯的狀態……不太穩定。

    他對面，哈迪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隨你，”

    哈迪斯隨口說，

    “有些事我確實不能再去做了，他們一看見我就想吐，我也沒辦法。”

    對此，莫塔裏安立刻開始毫不遲疑地嘲笑起哈迪斯。

    哈迪斯的反應是用語言立刻回擊莫塔裏安，對於來自哈迪斯的嘲諷，原體也早變得無所謂了起來。

    如果語言能夠讓莫塔裏安破防，這萬年內蒼白之主或許已經死去了不知多少次。

    哈迪斯的論點則是——難道在花園裏呆了千年的原體是什麼足夠乾淨的存在嗎？

    時過萬年，大家終於都成爲了臭罐頭，可喜可賀。

    還能怎麼辦？他們只能朝着一切朝他們挑釁的存在扔屎，但好在這點非常管用。

    ………………………………

    【過去】

    【祕密？】

    安格隆說，一手將自己滿頭的髒辮攬到腦後——自屠夫之釘全部摘掉後，安格隆便留起了頭髮，他現在留的髮型跟他昔日在努色瑞亞老師的髮型一致。

    【又是祕密……不，倒不用解釋，我只是感慨一句。】

    【……】

    莫塔裏安站在火星荒原之上，他像是某種人立的怪物，蒙白的雙眼感知找尋着永夜迷宮的入口。

    【你看上去心情不佳。】

    安格隆沒頭沒腦地說，

    【我知道之前會議上聖吉列斯有些言重，你知道的……他們也很焦慮，他們在帝國暗面待太久了。】

    【怎麼？】

    安格隆的嘴就沒有停下來過，莫塔裏安感到有一點煩，但是他邀請安格隆同他作戰星神的——安格隆現在很強。

    【我知道了——】

    安格隆恍然大悟，

    【你是因爲沒完全保下午夜領主而氣憤，還是因爲賽維塔那個小崽子沒跟你說好話而氣憤？】

    安格隆笑起來，先前的會議上，各原體都主張拆分午夜領主，唯獨莫塔裏安這個跟康拉德明顯不對付的原體在死保午夜領主。

    看起來莫塔裏安跟已經死去的康拉德有點交情，不過賽維塔也沒給蒼白之主好臉色就是了。

    想到這裏，安格隆笑着搖了搖頭，又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他從來沒有想到，幾個原體聚在一起的情緒波動比他前半輩子見過的加起來都多。

    【你看上去還是很緊張，莫塔裏安，我只是希望你……有時候放鬆下來？】

    安格隆擺弄着自己的戰斧，他有種預感，這戰之後他得休憩一段時間，但這對他來講或許是好事，不必摻和泰拉的諸多事務。

    泰拉的貴族們在試着拉攏各原體，安格隆不想在這上面浪費太多精力，不如一躺，也給吞世者一個堂堂正正離開紛爭場的理由。

    【放鬆？】

    蒼白之主嗤笑了一聲。

    【愜意帶來懶惰，懶惰帶來失職，失職帶來……失敗。】

    【人類、帝國、軍團不能再失誤了。】

    【總是緊繃會出問題的。】

    安格隆說，轉過頭打量着莫塔裏安，但由於解放亞空間本質的緣由，他沒辦法看清太多，

    【雖然冒犯，但我們帝國暗面的兄弟精神上都或多或少出了點問題，莫塔裏安，我感覺你給自己的壓力不亞於他們。】

    【我只是擔心你們，你得學會放鬆，也多跟其他人溝通溝通，雖然咱們中的大部分都有些毛病……但我想兄弟們還是願意多跟你交流的，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對你感到好奇，畢竟你是我們當中最接近本質的那個。】

    安格隆說，換了只手倒弄斧子。

    【我有我的堅守。】

    莫塔裏安簡扼地說，輕蔑地笑起來，

    【願意交流……你忘記會議上他們的嘴臉了嗎？】

    他身旁，安格隆嘆了口氣。

    【你會後悔的。】

    紅砂之主拋卻了一貫的委婉，單刀直入。

    【你看起來像是會在很久很久之後突然理解一切的人，莫塔裏安。】

    安格隆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他看起來也很困惑。

    【咱們的兄弟或多或少都有這個毛病。】

    【對此，】

    安格隆提高音量，

    【我壓一個泰拉銅幣，莫塔裏安，你壓什麼？】

    莫塔裏安不耐煩地用鐮杆末端敲了敲紅砂之主的腿甲，示意他別閒聊了，他已經發現了永夜迷宮的入口。

    【不會的，從不。】

    蒼白之主說。

    …………………………

    【現在】

    【泰拉】

    “……我的孩子，你看來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負責與具有責任心。”

    龐大的聖運算中樞前，一名外貌質樸的中年男性朝着他身旁的霧氣怪物說道。

    【你終於放下了你的僞裝？】

    白霧繚繞在莫塔裏安身旁，蒼白之主不耐煩地說道，

    “我的摯友因爲一點麻煩，近來放寬了對我的監視——他意識到或許我不是他最大的麻煩了。”

    人類之主嘴角上翹，色慾天也從原本的位置偏離了，這讓混沌對他的壓制又輕了一分。

    在這點上，儘管奸奇是他最大的麻煩，但他或許該感謝奸奇讓馬卡多吃了苦。

    “更何況，我們已經擁有了足以恐嚇全部混沌的底牌，人類歷史從未如此光明過。”

    【你可以去工作，收拾你留下來的爛攤子。】

    “我一直在努力，”

    帝皇攤開手，

    “現在不過是一些苦中作樂……我大部分的力量不在此。”

    “告訴我，你爲何回心轉意？”

    【因爲一位君王不管他的國度。】

    帝皇自如地忽略了莫塔裏安的回答。

    “我很欣慰看見你的成長，你將帶領帝國復甦，我的孩子。”

    【那麼你的位置在何處？】

    【他不會回覆你的。】

    冰冷的聲音在莫塔裏安話落之刻響起，兩人同時轉頭，看見投影出的費努斯虛影。

    莫塔裏安冷笑了一聲。

    【這是你的主意，人類之主？】

    “內政腐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現在意識到馬卡多的重要性了？】

    帝皇再度面色波瀾不驚地閉麥，莫塔裏安意識到這麼說下去，憤怒的只會是他自己。

    【他們一直意見不合。】

    沉默觀戰的費努斯開口了，

    【馬卡多或許建議過您在某些方面不要過於激進，人類之主？】

    “一昧妥協只會帶來雪崩般的損耗。”

    帝皇攤開手，

    “但截至目前，現實證明我是對的。”

    費努斯擡眼，他懷疑莫塔裏安快用鐮杆一棍子敲暈人類之主的化身了，費努斯皺起眉，意識到這種行爲有些不妥。

    費努斯難得地主動換了話題。

    【蒼白之主，你來此做何？我想色慾天掀起的風暴依舊在巴巴魯斯星域肆虐？】

    【……】

    【來確認我們的父親在做什麼。】

    莫塔裏安慢吞吞地說道，他看向費努斯，眼神犀利，

    【果然。】

    【我亦認爲這有些不妥，】

    費努斯點頭，因爲是投影，他的身形旁亮着黃金的光圈，

    【但這是個解決辦法，人類官員效率過低，同時腐敗嚴重。】

    帝皇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費努斯的話。

    【那麼效果怎麼樣？】

    莫塔裏安皺着眉問道。

    【在這點上，我們都該感謝冥王，】

    費努斯攤開手，投影出的數據密密麻麻地在他手上浮現，

    【機械教很配合涅槃系統的落地安裝，搭配着雅典學院的應用，我想帝國很快就能實現幾大星域的數據化管理。】

    【系統與硬件迭代的速度也很快，冥王圈出重點關照的幾百個實驗項目都進展很快，在可預見的三年內，算力的迭代能跟上數據的堆疊，軍工項目與民生項目也推進地極快——我們現在處在生產力大爆發的階段。】

    【我也已經讓鋼鐵之手加緊與機械教的合作了——在放下內鬥後，機械教爆出了驚人的生產力與創造力，我想我們之前都小覷了他們。】

    “怎麼？”

    帝皇開口，

    “別看我，我專門設計了你們當中的兩位對接機械教，但事實趕不上變化。”

    片刻的沉默，費努斯又開口了，

    【我的建議是讓冥王全權負責機械教的管理與科研研發，而不是讓他去跟混沌搏鬥，戰鬥、與異族對接、審批公文——儘管我理解帝國現在缺乏頂樑柱。】

    費努斯公正客觀地說道。

    【他不會喜歡一直待在實驗室裏的。】

    莫塔裏安慢吞吞地回擊，他沉默了一會兒，費努斯在同步處理數據，因此並不在意沉默，而帝皇？蒼白之主不在意他。

    莫塔裏安繞着費努斯的虛影轉了一圈，

    【你的感受是什麼，費努斯？】

    原體突然問道。

    【現實即事實。】

    費努斯簡扼地頷首，

    【或許我會爲肉體的全部喪失感到沮喪，但現在我沒有過多的情感，冗餘的算力不該用來模擬情感。】

    【……】

    莫塔裏安在呼吸，他閉上眼沉默地呼吸了七次，然後再度睜開眼。

    他不過是在防範。

    【你需要讓哈迪斯過來看看嗎？】

    【提高算力？可以——假如冥王能夠接受他的造物變成了半靈能半機械的產物。】

    “我認爲暫且不必告訴他，我的朋友，他已經足夠忙了，雖然你指責我的失職，但對於你麾下的巴巴魯斯疆域來講，莫塔裏安，你也在逃避，不是麼？”

    帝皇說，他或許絲毫沒有意識到蒼白之主在擔憂什麼，又或許他意識到了，但認爲那不重要。

    莫塔裏安深吸了一口氣，白霧自呼吸器中猛地噴出，他看起來更加厭世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

    莫塔裏安直接轉向人類之主，

    【你爲什麼不告訴剩下的千子真相？在馬格努斯迴歸後，你跟馬格努斯談過嗎？】

    “有什麼必要嗎？”

    帝皇正色說到，

    “馬格努斯並未像你這般主動找我——他現在依舊是破碎的殘片，遺忘會發生地非常快。”

    “我將灰騎士交予他，並給了他隨意查看帝國所有資料的權力，賜給他不被監管的自由，這是我對他的獎賞，與我信任他的證明。”

    莫塔裏安意識到，這句話是真心的。

    人類之主的確信任與愛戴馬格努斯，而他的表現就是賜赤紅君王權力與軍隊。

    【……】

    深呼吸，再度深呼吸，呼吸七次，你可以的。

    在萬年的苦難面前，語言並不算一種煎熬。

    最後，莫塔裏安開口。

    【我很高興我並未繼續站在你的陰影之下，尼歐斯——但有的人依舊在痛苦。】

    他艱難地擠出了這句話。

    不，他只是不希望再發生之前的悲劇了。

    “你的意思是，我當用虛無沒有承諾的話語敷衍他？”

    尼歐斯說，莫塔裏安不語，只是盯着人類之主。

    【你至少該跟他溝通一次。】

    莫塔裏安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又突然間覺得尼歐斯說的有道理，換做是他，蒼白之主絕不會因爲人類之主的幾句話鼓舞或是氣餒——他要他的兵，要他的權，要他的錢，要他幹活——但絕不要他的話。

    聽他的生父說謊，不如去花園裏聽納垢靈尖叫放屁。

    按照這種邏輯，人類之主真的對待馬格努斯不錯。

    莫塔裏安，沉默了。

    但他的兄弟並不像莫塔裏安一樣，顯然帝皇的幾句話就會極大地緩解他們的憂慮。

    “不過……馬格努斯究竟跟你聊了什麼？”

    【靈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