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掘誰頭上來了？

    “你身上一股死氣，金。”

    α3阿林娜說，賢者用齒輪之斧撥開擋在路上的枝條，腳步輕快地朝着u2號盜洞前進。

    “謝謝誇獎。”

    金說，他巨大的身軀行在雨林裏顯然有些勉強了，他就像是一頭大象，折斷前進路上的一切阻礙。

    “我搞不明白你，”α3阿林娜說，“明明冥王座下最受寵的賢者是你，你幹嘛又選擇自我放逐呢？你能有更好的選擇。”

    “我想成爲一個人，”金說，“若你執着詢問，那麼我追隨冥王的最初本意是【人】，一萬年後，我自我判定我距離這個錨點遠了些——是的，我是信徒，但我不止是信徒，我是我，我即我，這也是他真正倡導的。”

    金沉默了片刻，

    “相比冥教的人，機械教顯然曲解了他。”

    “……都怪柯克蘭那個傻逼。”

    金低聲罵了一句，個人虛空盾擋下了朝他飛過來的鳥類，

    “這個星球上的生物攻擊性很高。”

    α3阿林娜說道，他們走到標記物前，“該分別了，你去i6號盜洞，我去u2號，好吧，我依舊不理解你的觀點，但或許我能理解64.08%伱的態度，就像是別人不理解我對挖掘地底真理的狂熱。”

    金擺了擺手，

    “地底見。”

    賢者說，然後兩支機械隊伍分道揚鑣。

    α3阿林娜或許不理解，金來到這裏的目的還有別的……別的其他的，他想要看一看太空死靈們，以告誡自己活着是一件需要警醒的事情，生者不能被過去所囚禁，他們需要向前，不斷地川流，這即是活着，而不是被過去的自我完全定型，那便不叫活着。

    那是太空死靈。

    金自嘲地想到，或許柯克蘭的底層代碼跟太空死靈有共同之處，這顯然是有邏輯支撐的，但他並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其他人。

    冥王的知識來自龍，龍即是星神，虛空龍曾賜予太空死靈們科技——而現在，冥王在復刻這個過程。

    金對此保持沉默，現在他相信人性會拉住冥王，若是拉不住……他便再站出來。

    但現在，他該踏上自己的道路。

    即便如此，在有着【半星神】的幫助下，人類依舊沒辦法完全掌握死靈的科技，作爲哈迪斯手下最信任的賢者，金知道哈迪斯現在在爲什麼發愁，冥王最想要獲得並應用的科技——

    【活體金屬】。

    在哈迪斯轉變爲星神形態後，他可以自由使用活體金屬，但那些由他創造出來的金屬會很快失活，沒有辦法保存，沒有辦法爲人類所用。

    但冥王顯然缺失如何從零開始搭建活體金屬流水線的知識，就像是一個人不會像別人描述怎麼學調動肌肉、如何讓心臟跳躍一樣……

    對祂來講，這種東西需要學？

    這也是爲什麼盜墓隊存在，除了獲取密鑰，這支隊伍還肩負着解密死靈科技的重任——截止目前，個人用的高斯手槍已經實現量產了。

    金暫且停止了思維引擎中第三等級的思考任務，在他思考的過程中，他們已經來到了盜墓口，幾個鷓鴣蹲在這個新開的盜洞附近抽菸，見大賢者來了，紛紛敬禮讓開。

    金點了點頭，因爲地質侵蝕，這支路線上的支點樞紐已經自行停止運行了，只剩下聖甲蟲與墓穴蜘蛛們盲目地自動工作着，因此他們可以直接潛入。

    金身後的死亡守衛掘墓人朝賢者點了點頭，死亡守衛內也有專門的盜墓派——不然能夠量產的高斯手槍是從哪兒來的？

    三重隱身立場，亂碼衝擊域，靈能隱身，安置在這座山頭不同位置的DDoS擾亂器，然後是裝備齊全的武器——若是被發現了，至少要能打過對面。

    就像是偷竊失敗，直接轉爲搶劫。

    這便是他們盜墓的信條。

    金小心地繞過地上那些沉默爬行的模擬蟲類，進入盜洞之中。

    ——————————

    寂靜王會迴歸……

    塔拉辛毫無形象地攤在它博物館的躺椅上，它盯着自己的藏品，七隻小死亡守衛組成的隊伍，若有所思着。

    歐瑞坎這點倒是沒有說錯，算算時間……寂靜王確實快回來了，越來越多的王朝臨近甦醒，這點毋庸置疑。

    死靈霸主感到一陣煩躁，就它個懼亡者而言，它並不支持寂靜王——正是寂靜王將它的人民置於現在的處境，雖然這之前寂靜王對它們也沒有任何仁慈可言。

    它還想要繼續快活，而不是聽令於寂靜王。

    無盡者又想起哈迪斯，這傢伙倒是遵守了規定，在蟲子窩裏呆了一年才出來。

    由於蟲巢陰影，無盡者並不清楚那裏面發生了什麼，更何況，它當時正在跟占星者法庭互撕。

    而它自己……塔拉辛思忖着，它手下的軍隊或許是一支強大的力量，但在強大的法皇、或者寂靜王面前，還是不夠看。

    更不要提寂靜王是個瘋子，塔拉辛煩躁着，它將永遠不會原諒寂靜王所決定的生體轉化，任何有良知的懼亡者都不會原諒這一點。

    但現實是，寂靜王即將迴歸，而它又打不過它們，若是躲起來，假若寂靜王不追究，塔拉辛或許還能快活一陣，可假如哈迪斯的事情暴露……

    塔拉辛沉默了片刻，它決定立刻把萬年來的收容文件更改爲“論如何更加高效地利用星神碎片實驗”。

    切割，立刻切割——至少不能讓別的懼亡者發現它的把柄。

    又或者還是去見哈迪斯一面？

    它當時爲何一時衝動答應了那個小家夥？

    ……初次的衝動總是需要事後大量的彌補，在這點上，塔拉辛倒是承認地乾脆。

    塔拉辛卻又有些懊悔，它當時哪知道這傢伙能長這麼大？但在潛意識裏，塔拉辛卻又有點自己的野望。

    一個可拉攏的疑似星神？還有他身後的亞空間盟友？對於一個已經死去的種族來講，這不會是個賠本買賣。

    塔拉辛又試圖安慰自己這是無奈之舉，在它的觀測下，至高天的擴張……自物理世界的星神隕落後，平衡失效，至高天開始侵蝕物理世界。

    現實世界必須有新的錨點出現，對抗至高天。

    塔拉辛想着，它的思緒又飄到歐瑞坎的瘋言瘋語上，什麼叫做“耀紫的星河破碎？”。

    或許這是歐瑞坎的一派胡言，但占星者又爲何如此肯定寂靜王的迴歸不會令它吃苦頭？

    塔拉辛是不相信這個老東西能有對抗或者逃離寂靜王的手段，在這方面，它倆半價八兩，誰也別瞧不起誰。

    難道……難道……？！

    難道那家夥已經給自己找了新靠山了？

    塔拉辛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風暴王，索泰克王朝的法皇，太空死靈現存最強大的王朝之一，具有極強的軍事力量，也是與寂靜王最不對付的法皇。

    不應該，塔拉辛又想到，風暴王也無法逃脫總控協議的控制，還是說它們找到擺脫協議的辦法了？

    這種可能真的存在嗎？

    塔拉辛沉默了，但它又跟風暴王不怎麼對付，實際上，它跟哪個王朝都有點小摩擦——畢竟它的博物館需要藏品。

    它對它的同族們並沒有過多的好感。

    ————————————

    “受損嚴重。”

    α3阿林娜說，她看向那些再也無法起來的死靈士兵，難以置信，淺層墓穴幾乎被完全破壞了，而自動機魂對此則毫無反應，看起來他們足夠幸運，摸到了一個損壞嚴重的墓穴。

    “準備進入第二層。”

    α3阿林娜收到了金的消息，金的那支隊伍已經開始深入了。

    女賢者沉默了片刻，她認爲這是個機會，既然已經有冥王實地庇佑他們了，那爲何不再深入一點？

    這次帶的軍隊也足夠多，足以殲滅這支死靈勢力。

    她可以等金那支隊伍順利完成目標……然後自己再深入一點……

    風險評估通過，唯一的阻攔是說服冥王，α3阿林娜開始編輯申請。

    她特意停留了一會兒，等待金那支隊伍先行，從金的彙報中來看，第二層的潛入也很順利，探測系統樞紐被破壞，這個墓穴依舊沒有醒來。

    太空死靈的墓穴會導致通訊有延遲，因此α3阿林娜完全不擔心冥王會提前發現並苛責它們，她當機立斷，認爲這是個天賜良機，應該繼續深入。

    不冒進的賢者是無法從墳墓裏獲取真理的，這也是爲什麼只有α3阿林娜堅持了下來。

    膽小的別來挖墳。

    在地圖上標記出最深層墓穴的入口，α3阿林娜果斷率領着隊伍開始前進。

    “願歐姆彌賽亞保佑……”

    …………………………

    “順利……”

    金的屏幕上露出一個問號，有些過於順利了，這座墓穴的機魂處在一個極低的活躍度，對於外界刺激及其不敏感，除了低級的擬蟲死靈機械，他們甚至沒有遇到像樣的人形死靈軍隊。

    “金-306已抵達目標點，部署完成，於三分鐘後開始第一次侵入。”

    金發送出這則消息，賢者沉默地望向墓穴技師的棺材，若有所思。

    ………………………………

    哈迪斯盯着屏幕，截至目前，太空死靈們完全沒有被喚醒，計劃順利！

    ………………………………

    滴答、滴答。

    雨林的溼氣透過土壤縫隙，滲入洞穴。

    逝者沉睡在墓間，α3阿林娜饒有興趣地望着領主的護衛們，完全沒有被激活，難以置信。

    這種世界並非不存在，自動機魂徹底失活，處於未響應的狀態——但這種情況實在是太罕見了，一般來講，或許只有被特地“關照”過的世界才會這樣。

    難道在他們之前——

    α3阿林娜的思緒被打斷，賢者的視線中看見了一位熟悉的身影，金-306。

    兩位賢者站在死靈領主的棺前，沉默地對視着，他們肩旁的伺候顱骨也大眼對小眼。

    而金的附肢已經搭上了死靈領主的棺，顯然是準備駭入的姿勢。

    “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α3阿林娜說。

    金沉默地點了點頭，“我們的決策程度可能是相近的版本。”

    α3阿林娜頓了頓，隨後露出愉悅的表情，

    “那麼我想我便不必擔心冥王的苛責了，我想你被追責的優先級在我之上。”

    “是的，”

    金說，他完全沒有拿開自己的附肢，“所以我來開——並且你來晚了。”

    α3阿林娜的態度瞬間變成了不滿。

    ………………………………

    哈迪斯端着毒酒的手頓了頓。

    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麼事情正在進行——哈迪斯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監控，兩位賢者的生命體徵平穩，三分鐘一次的彙報也正常。

    嗯……他多慮了？

    即便如此，哈迪斯選擇了又派遣一支隊伍下去，並決定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他們這次帶的軍隊完全可以剿滅這支邊緣死靈勢力，對此哈迪斯並不太擔心。

    哈迪斯思忖着，他盯着這顆鬱鬱蔥蔥的星球，思緒卻不在此處，帝國現在已經開始復刻死靈科技了，哈迪斯當然希望帝國能復現更多的死靈科技，或者是黃金時代的科技。

    他們甚至不需要創新，只需要復原一部分過去的科技，就足以在這個混亂的銀河裏站穩了。

    哈迪斯抿了口酒，想點樂的，哈迪斯，他想，再過一個月他就能回巴巴魯斯了，說啥他也得躺一天。

    哈迪斯再次擡眼，看了眼顯示器，屏幕上的【尼希拉剋王朝】字樣一直在跳動，他希望手辦王會原諒他。

    或許他乾脆不讓手辦王發現這件事——這顯然很簡單。

    哈迪斯如是想到。

    ————————————

    顯然它需要做出抉擇。

    塔拉辛站起來，在它引以爲傲的博物館間行走，它望着它的藏品們，如此美麗，如此具有紀念意義，過去塑造了它們，而它能做的不過是將它們留存起來。

    它或許有足夠的時間掩蓋它與人類的一些小勾當，但塔拉辛並不想效忠於寂靜王，不，這是決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它，塔拉辛，要做自己的主人。

    懼亡者的等級自古森嚴，上級可以隨意屠戮下級並不受任何懲罰，只有等級足夠的懼亡者才能被允許擁有一些個性和自我，但在面對它們的上級時，它們依舊是奴隸。

    在轉變爲死靈後，總控協議更是讓它們徹底無法反抗。

    塔拉辛並不指望着寂靜王能夠讓它們再次偉大，那個瘋子已經錯過一次了，將整個懼亡者付之一炬，而與它不對付的風暴王則是個暴君武瘋子——風暴王喜歡太空死靈的形態，並且希望再度征服一切。

    它簡直是瘋了。

    塔拉辛想到，它們已經沒有自我，失去靈魂了，難道還要讓其他的存在喪失掉自我嗎？讓整個銀河陷入一片無趣的死寂中？

    跟這兩個瘋子相比，歐瑞坎都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

    它得需要聚集它自己的力量，塔拉辛想到，它手下有着大量的軍隊和星神碎片，但在寂靜王的總控協議面前，一切都是徒勞。

    跑？

    塔拉辛想到，現在——

    …………………………

    “我將在1.2秒後打開。”

    金平靜地宣佈了這一點，α3阿林娜點點頭，死靈的棺材被緩緩掀開，顯然賢者們還想要更近一步——

    於是他們看見——

    一位“代替者”。

    這個王朝真正的領主被另一個太空死靈替代了，至於新的太空死靈是誰……

    或許金和α3阿林娜不會認出來，但叫哈迪斯過來，哈迪斯肯定能認出來。

    這是手辦王風格的替身。

    “挖到我頭上來了？！”

    棺材中的太空死靈猛地坐起，大喊一聲，但在它起來開始攻擊前，金的歐姆彌賽亞之斧已經率先一步抵達了它的頭顱。

    ——————————

    “嘿！！！”

    手下一具沉睡的替身發來臨終視頻，塔拉辛大吼一聲，它剛剛還在思忖着怎麼處理人類的關係，下一刻就刨到它的地盤來了？！

    準確來講，是塔拉辛所“暫代”的地盤，它曾去這個墓穴世界取了點東西，過程中不小心損壞了這個世界的機魂，連帶着跟有點失心瘋的領主打了一架。

    最後的結局是塔拉辛在領主的棺材裏放了一具自己的替身。

    ————————————

    哈迪斯沉默了片刻，他怎麼覺得還是有哪裏不對勁呢？

    他伸手去拿薄餅，試着用食物壓下內心的不安。

    下一刻，他所在的指揮室的門響起來。

    咚！咚！咚！

    “開門！你個混蛋！！！”

    塔拉辛怒罵道。

    “哈迪斯！！！算盤敲到你恩人頭上了？！”

    ……

    哈迪斯的第一個反應是α3阿林娜的方案有缺陷，看起來他們並不能全部屏蔽太空死靈朝外發射的訊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