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拐小孩

    哈迪斯站在一望無際的田裏，巴巴魯斯低矮的白玉米在他的身旁沙沙作響。

    雨過初霽，暗淡的巴巴魯斯恆星掛在高空之上。

    天空此刻正呈現出一種健康的黃白色，淡淡的酸味瀰漫在空中，那是下過雨的證明。

    他向着遠處望去，那寬廣而波瀾的田野將他的視線引到了那隱隱約約的山巒之上。

    哈迪斯眨了眨眼。

    卡拉斯提豐終究還是活下來了，雖然現在他的情況與死無異。

    提豐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死亡守衛的醫療室裏，被無數死亡守衛和不可接觸者組成的隊伍把守着。

    他是否能醒來，還是個未知數。

    莫塔裏安則消沉地坐在醫療室的等候椅上，哈迪斯簡單地跟他聊了聊，在確定了莫塔裏安僅僅是鬱悶後，便先暫時離開，讓他緩緩去了。

    其實當初在巴巴魯斯上時，莫塔裏安跟卡拉斯相處的時間，是要比跟孤身離開哈迪斯的相處時間要長。

    徹底讓哈迪斯在莫塔裏安心中留下決定性籌碼的那件事，則是前去斬殺納克雷了。

    而被哈迪斯啃食靈魂後的卡拉斯，徹底脫離了納垢的掌控。

    原本由異形和人類結合誕下的異類，靈魂天然地綁定着亞空間的存在。

    但現在，哈迪斯直接用黑域吞噬了他的大部分靈魂，而那些少部分，屬於人類的部分被保留了下來。

    那些小片的，閃爍着潔白光芒的靈魂碎片，或許是卡拉斯母親給卡拉斯留下最後的饋贈。

    那天，在他們下山後，則收到了山下死亡守衛的遭襲彙報，星際戰士沒有出現死亡，但一同部署的不可接觸者——

    全部陣亡。

    據彙報的莫拉格所言，有人在山腳的不遠處，在暴雨和黑夜的掩護下，利用那些巴巴魯斯野獸在進行某種巫術。

    但即使有着夜幕和暴雨的掩護，負責偵查的死亡守衛也發現了那人，他身着泥綠色的動力甲，但上面的花紋早已被颳去。

    作爲負責山下防守的莫拉格當機立斷，要求部署了不可接觸者的小隊立刻進攻，由其他死亡守衛小隊破開洶涌的野獸羣，護送不可接觸者前往該處。

    而接近那裏的不可接觸者，無一例外，全都吐血身亡，被發現的敵人則藉着數量衆多的野獸羣逃離了。

    自事後的覆盤來看，實際上，暴斃的不可接觸者們用他們的死亡中斷了一個傳送性巫術。

    用苔蘚畫好的複雜紋路死死地扒住溼滑的大地，枯死的黃楊木自龐大的蒼白笑者屍體中破腹而出。

    據前去突擊的死亡守衛說，當他護送着不可接觸者接近時，這棵黃楊木正繁花錦簇，他親眼看見了一隻肥碩的半透明綠手自白花團間伸出。

    見到此番情景，靠着不可接觸者死亡時的衝擊，突擊隊員們強行利用火力打斷了這棵粗壯的黃楊樹，並且試圖擊殺敵人，但緊接着就被洶涌的野獸羣淹沒，只得堪堪脫身。

    哈迪斯嘆了一口氣。

    那個人.大概率就是生物賢者口中的藥劑師拉頓了

    事後的調查顯示，藥劑師拉頓很可能是在智庫圖書館焚燒事件左右接觸到了瘟疫戰士的感染源。

    死亡守衛內部的抓捕令已經第一時間下達了，但可惜的是，一位會使用靈能的星際戰士，鬼知道他會靠着靈能傳送到何處。

    目前在巴巴魯斯星系的搜捕中，並沒有找到此人。

    還得再做一輪死亡守衛的篩查工作

    哈迪斯又嘆了一口氣。

    關於巴巴魯斯的徵兵，基因種子的問題，加拉斯帕的收尾和建設工作，巴巴魯斯的建設工作，軍團的建設，不可接觸者的訓練，沮喪閉麥不幹活的莫塔裏安，死亡守衛篩查，反靈能科技的初步搭建，爲死亡守衛找個靠譜的鑄造世界合作，關於免稅的上報，跟帝國機構的扯皮

    哈迪斯頭都大了。

    簡而言之，就是建設，發展生產力，以及預防亞空間。

    好消息是，目前亞空間和物理宇宙之間的壁壘還是比較結實，即使在明顯被納垢注視的巴巴魯斯，想要直接召喚出納垢花園裏的大魔，也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它們只能藉助巴巴魯斯上，原本就有靈能天賦的生物進行媒介的召喚。

    不然哈迪斯他們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一些復活的異形領主，和被腐化的卡拉斯提豐了。

    關於巴巴魯斯的靈能清除任務也得提上日程了，否則鬼知道納垢會不會再一次在死亡守衛的母星下手。

    嗯.事多到哈迪斯都想直接開擺了。

    所以他就溜了，不是，咳咳，所以他就申請去巴巴魯斯的村子裏物色新兵了。

    當然還有時間，思緒牽着哈迪斯，緩緩來到熟悉的田邊。

    當年的墓地上，玉米苗都長這麼多了啊。

    哈迪斯看着那些對於他現在的身高，宛如小麥一樣的玉米苗發愣。

    悲傷早就被時間全沖刷地面目全非了，只剩淡淡的感慨。

    以後這種事情，只會更多。

    時光彈指，他感覺自己彷彿還是那個剛到巴巴魯斯上的穿越者，天天哭着喊着，做夢都想回3k地球。

    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不當錘佬了。

    當時感覺活着都已經很艱難了，每天在毒氣裏苟延殘喘，還要去耕種，被粗糙鐮杆磨破的虎口，在毒氣的侵蝕下泛出病態的紅腫。

    原本就希望着成爲死亡守衛開擺，可現在.哈迪斯哭笑不得地意識到，有時候，他再擺了，就沒多少人幹活了。

    這算是超額完成自己當初定下的目標嗎。

    微風吹過，哈迪斯摘下頭盔，原本嗆鼻的毒氣，在被改造後的呼吸系統前不堪一擊，反而給人以熟悉的感覺。

    玉米苗沙沙作響，在巴巴魯斯暗淡的白日裏生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哈迪斯回頭，看見兩個小孩扛着農具，走到田邊，好奇地看着他。

    是小赫瑞拉和哈德。

    不遠處，哈迪斯囑咐跟着這兩個小孩的死亡壽衣向着哈迪斯行禮。

    哈迪斯確實只是讓他跟隨着他們來着，這既是保護，又是監視。

    哈迪斯看着兩個小孩笑笑，同時在通訊頻道裏讓這名死亡壽衣去附近，跟隨着哈迪斯來村落裏徵兵考察的隊伍匯合。

    嗯.雖然說是徵兵考察，但他們一回村子，大家就心照不宣地各自向着原本家人屋子的位置散開了。

    小赫瑞拉拽着她的弟弟直接走過來了，哈迪斯發現他們的防毒面具明顯比哈迪斯之前用的高級了很多。

    帝國的到來還是帶來了不少變化的，如果不是機械教一直無法理解巴巴魯斯的生物鏈，巴巴魯斯早就被大幅度地改造了。

    小女孩脆生生地開口，

    “大人，我聽奶奶說我跟你很像，是真的嗎？”

    “哥哥也會被別人討厭嗎？”

    哈迪斯啞然，他盯着這個剛剛過他膝蓋的小孩，蹲下來。

    萊莎這些村民確實沒有不可接觸者的概念但人們對不可接觸者的感覺不會有變化。

    他耐心地開口，

    “是的，我也曾被別人討厭過一段時間。”

    “這是因爲我們的體質，我們是不可接觸者，天生會對有靈魂的事物造成損傷。”

    哈迪斯又卡了卡，繼續說道，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討厭我們.堅強的意志可以克服對我們的厭惡。”

    “我知道，”

    小赫瑞拉開口，小女孩高高舉起她拉着弟弟的手，而她的弟弟則縮到小赫瑞拉的身後了。

    “哈德就一直跟我玩。”

    比起小赫瑞拉，哈德的體型要明顯地更瘦小，也更顯得無精打采。

    這大概就是.長期接觸不可接觸者的代價吧。

    而且還是個靈能者。

    哈迪斯輕嘆了一口氣。

    他伸出手，把動力甲的手套摘下，示意小姑娘把他倆的手遞過來。

    小赫瑞拉的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然後誇張地摁着她和弟弟的手放上來。

    哈迪斯控制着黑域附到手上。

    哈德猛地一縮手，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這次直接全躲到小赫瑞拉後面了。

    小赫瑞拉則一臉不解地回頭看自己的弟弟。

    不理會姐弟倆的悄悄話。

    果然，哈迪斯想到。

    哈德的靈魂火焰已經相當細弱了，雖然要比普通人的靈魂更加耀眼，但也更搖搖欲墜。

    看來是不能讓這倆孩子待在一起了，不然哈德遲早被她姐姐小赫瑞拉無意識地殺死.

    哈迪斯再次嘆了一口氣。

    他看向小赫瑞拉還放在自己手上的小手，即使接觸了黑域，也並沒有不適的痕跡。

    不可接觸者之間則不會互相排斥。

    不過小赫瑞拉的反靈能域也很弱的樣子.

    但哈迪斯不知道，是他的黑域太強了。

    要是這孩子知道自己一直在傷害自己的弟弟.

    哈迪斯眨眨眼，讓小赫瑞拉收回她的手。

    “你是一個不可接觸者，小赫瑞拉，而你的弟弟.是一個靈能者。”

    “靈能者？是指會使用巫術的怪物嗎？”

    小赫瑞拉直接拉着她的弟弟倒退幾步，警戒地看着哈迪斯。

    “我弟弟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巫術。”

    哈迪斯嘆了口氣，他不擅長跟孩子說話啊。

    倒是小赫瑞拉身後的哈德冒頭了，

    “姐姐.或許真的是這樣的”

    他嘟噥道。

    之前的那位大人一直在用看獵物的眼神盯着他.加上這幾年村民們對於姐弟倆的歧視，以及那個之後總是跟着他們的那個大人.

    但好消息是，那個最高的大人並沒有將敵意的眼神看向他的姐姐，這很少見，因爲那些人總是下意識地討厭小赫瑞拉。

    或許是因爲眼前的這位大人他跟姐姐是一樣的體質，但明顯級別是這些大人裏相當高的，他甚至可以指使其他的人。

    他的姐姐還有救。

    比起樂天的小赫瑞拉，天生被巴巴魯斯靈能環境，以及小赫瑞拉反靈能域雙重折磨的哈德早就意識到了他們註定的悲劇。

    他們都得死，都得在村民歧視的目光中死去，在生下病態的姐弟倆後，他們的父母拋下他們，去星環謀生了。

    他們跟着萊莎奶奶相依爲命，即使萊莎奶奶在據點裏的聲望很高，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但現在！

    現在他可以讓這位大人帶走他的姐姐，那個大人肯定知道如何不讓他的姐姐被別人下意識討厭。

    但怎麼讓這位大人幫他們

    哈德知道那個最高的，像死神一樣的大人很想殺了他，那時是這位大人悄悄擋住了他的視線。

    或許這位大人跟他的姐姐一樣是個好人。

    但對於靈能者哈德來講.身爲不可接觸者的哈迪斯，反而更散發着上位捕食者的壓制氣息。

    他可以.

    “我跟伱走，你可以.”

    哈德小聲地說，他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了，你可以殺了他，他不會躲起來麻煩他們。

    用他的命，一個使用巫術的怪物的命，換他姐姐的命。

    哈迪斯又又又嘆了一口氣，爲啥突然就要哭出來了，難道他剛纔的黑域給這孩子燙狠了。

    他還刻意最淺化了黑域，那當初他摁着卡拉斯脖子開到最大程度的黑域，得給卡拉斯搞成什麼樣子啊

    他撓了撓頭，決定連蒙帶騙，先給這倆孩子帶到死亡守衛裏再說，小赫瑞拉就聯繫寂靜修女，當然，要是能放進死亡守衛的不可接觸者隊伍裏也很不錯。

    而哈德.在確認沒有威脅後就安排到智庫送葬者裏。

    目前死亡守衛送葬者的兵源其實是斷源的，畢竟受環境影響，巴巴魯斯上的野生，正常靈能者實在是太少了。

    這些野生的靈能者往往會在巴巴魯斯長期的腐蝕裏發瘋。

    但如果提前帶離這種環境的話.應該還有救。

    畢竟不是所有巴巴魯斯靈能者都跟卡拉斯提豐的身世一樣。

    哈迪斯清了清嗓子，儘量溫柔地說，

    “哈德，你是說你願意跟我走？”

    哈德點了點頭，眼眶很紅，

    “好，”

    哈迪斯又看向小赫瑞拉，

    “你呢，你願意跟我去軍團裏嗎？”

    小赫瑞拉看看弟弟，又看看哈迪斯，明顯沒明白過來爲啥弟弟突然提出這種請求。

    別說他，哈迪斯也沒明白了哈德的腦迴路。

    但要是哈德真全都說出來，估計倆人都得嚇一跳。

    “既然我弟弟說去，那我也去！”

    “但得讓我跟萊莎奶奶說一聲。”

    “好好好，去吧.”

    哈迪斯無奈地看着兩個小孩拎着農具，蹦蹦跳跳地又跑回去了。

    不論這兩個孩子的意願如何，他倆的體質，註定了他們餘下的人生將綁定在更宏大的戰場上。

    哈迪斯站起身，拍拍手。

    這時，小赫瑞拉和哈德還並沒有意識到，在這之後，他們將面對比生死更加嚴峻的問題。

    炮火將註定貫穿他們的餘生。

    感謝訂閱，祝閱讀愉快(ω｀)

    對了，番外先放一放……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