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私生子王子（4000字二合一大章）

    “願真神保佑，我真該祈禱這身亞麻長袍不會染上鹹魚味…你知道回去旳路對嗎，小子？”

    拉威爾滴溜旋轉的褐色眼睛讓盧卡渾身不自在，少年衝他點了點頭便急不可耐的鑽進了木樓。

    這棟樓是伯爵大人爲澤曼老叔修建的，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說的。在瓦萊法罕不論是貴族官邸還是蟹島的雜居，多是因山取材採用石制，這樣一座木樓雖不顯眼但也算稀奇。

    屋內光線很暗，散亂的堆放着裝有各色顏料的鐵桶。盧卡小心翼翼的在其間穿行，生怕一不小心打翻了它們。

    澤曼坐在一張高腳椅上，正在給畫上底色，見侄兒進來也不停筆只清了清嗓子道：“把信放下吧，你要是願意可以留下來過夜。”

    澤曼有意挽留侄兒留下來，雖然伯爵大人今晚會回府但他多半不會到自己這棟小木樓來。當他需要自己時他只會召喚他穿過碎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去他的臥房。

    “不了，叔叔。”盧卡連忙擺手示意：“我要去找喬託，他也住在這條街上。”

    “喬託嗎？他是什麼來頭？好吧隨便什麼吧，不過我得提醒你不要跟這些貴族少爺處的太近…”

    老澤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創作中，盧卡也識趣的退到一張方桌旁坐了下來，現在時間還早，他大可以飽餐一頓，然後休息片刻等喬託來找他，就像往常一樣。

    桌上擺滿了各式菜點，大多沒有動過。老澤曼在作畫時往往茶飯不思，僕人將飯菜送到後也就退下，等太陽落山後再送上果蔬和香茶。

    雖然剛吃過炸土豆和鹹魚，盧卡仍無法抵禦這一桌珍饈的引誘。他拿起一隻騸羊腿，狠狠咬了一口，油脂順着他的嘴角淌了下來，一滴一滴的糊在了桌上；肥鵝被烤作金黃，脖子高高聳起簡直就像個盛氣凌人的貴族老爺，更不要說那摻入蜂蜜，蜜酒和精鹽的甜美的煮奶汁…”

    一頓飽食後，盧卡給自己倒了一杯麥酒，學着澤曼叔叔的樣子將杯子搖了搖，仰脖灌了下去。

    我是個大人物啦，只有大人物才這麼喝麥酒！

    也許有一天我會成爲一名騎士哩，盧卡想道,我一定騎着白色駿馬在瓦萊法罕的大道上疾馳,無數姑娘對我歡呼。

    盧卡只覺兩眼發沉,眼前的盤子伸伸縮縮，最後化作一個鐵頭錘砸在了他的鼻樑上…

    他再次睜開眼時，被金碧輝煌的幕牆刺的頭暈目眩。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子四下望去，長廳一側是琉璃落地窗,另一側是上古諸神的浮雕頌圖。

    兩扇緊閉的金色木門巍巍立在他面前,其上雕刻着一面亞歷山大一世的畫像。

    盧卡深吸了一口氣,莊嚴神聖的氣氛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他該怎麼辦？他怎麼會在這兒？無數的問題一齊涌上心頭，少年呆呆矗立在原地,不敢邁出一步。

    一聲鐘鳴讓盧卡打了個激靈，少年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日落。金色木門緩緩開啓，四名白袍衛士手持長劍率先走出,分立大門兩側。緊接着無數身着紫色華服的老爺大人們魚貫而出,其間不時傳來陣陣笑聲。“盧卡！”

    少年剛要邁出右腳,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響,愣在原地。

    是喬託！

    盧卡心中暗喜，快步走上前去。他在距離喬託還有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驚訝的望着對方。

    只見喬託身着一身紅色天鵝絨禮服，淡黃色的套褲齊腰而下直至腳踝，一隻卡斯普什佩劍別於腰間,哪怕是瞎子都不會對其劍柄鑲嵌的七顆紅寶石視而不見…

    盧卡嚥下一口吐沫，擡眼朝上掃了掃,只見兩隻金色花豹栩栩如生的繡在喬託胸前的族徽上。

    他竟然是個王子！

    盧卡一時駭然。即便是最貧賤的蟹島小民也無人不識雙頭金花豹的徽章。

    如果有一個人胸前繡着雙頭金花豹的徽章，跪下來親吻他的腳掌。

    盧卡記起老修士對他說的話,單膝跪地。

    “他們從風暴中來，繁榮與和平。”

    喬託扶起了瑟瑟發抖的盧卡,戲謔道：“怎麼不認識我了嗎？”

    “啊喬託，不少爺，大人…我該怎麼稱呼您？”

    “殿下！”好心人的聲音在少年耳畔響起。

    “噢，對！當然了，殿下！請原諒我。”盧卡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眼前的少年竟然是一個王子。他猜出喬託是一個貴族少爺，也許是個伯爵繼承人什麼的，但怎麼也猜不到他是一個王子啊！

    “他是在對你行禮,你和我一樣也是個雙頭金花豹哩！”喬託笑嘻嘻的打量着盧卡，全然不顧在場衆人驚爍的目光。“正如你所說的，你從風暴中來。”

    假如盧卡之前沒有吃下一整根騸羊腿，現在一定昏了過去。

    “對不起,您，噢…我是說您…”

    盧卡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卻被一隻厚實的手掌按住。

    啊！

    他幾乎驚叫出聲。

    “盧卡王子，或許我該這麼稱呼您。”

    盧卡轉過身去，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騎士正向自己行禮。他身穿一套墨綠色皮甲，皮甲上掛着一張淡黃色的披風，更襯顯得這位騎士英挺神武。

    少年仔細觀察這張陌生的臉--鼻樑高挺，眼窩深陷，一頭金色長髮，加上一撮並不起眼棕色的鬍子…

    不知由誰引領，王宮大廳響起了一陣歡呼。

    “加里波利萬歲，卡爾國王萬歲，喬託王子萬歲，盧卡王子萬歲…”

    盧卡王子萬歲？難道他也是一名瓦萊法罕王子？

    少年和喬託王子在羣臣的簇擁下沿着鏡廳朝前走去，真美，少年心想，這氤氳的空氣美得讓他窒息。

    大雨傾盆而下。

    雨水順着鎏金色的穹頂瀉落,形成一道幕牆橫亙在殿宇彩幔前。

    特魯格林匆匆從長廊走過,無心看一眼雨中美景。弗倫佐蒂斯告誡過他，聖林塔陷落近日將會有大事發生,他卻並未理會…

    長廊兩側的樑柱上雕滿了猙獰的石像鬼，他們有幾百上千個之多，雖然數量巨大卻神態各異無一重複。沒有人知道這些石像鬼是什麼時候雕刻而成的，也許凡爾納奎特城建立之初便有了這些許聖作，亦或是伊曼爾公爵迎娶洛爾公主時從東境帶來的陪禮。

    “東境人喜歡石像鬼，就如同瓦萊法罕人喜歡薰魚。”

    特魯格林在聖堂前駐足，良久石門上的小窗開啓，一個老嫗伸出頭來輕聲道：“他不在，你走吧。”

    “諸神啊，只有大學士才能救布爾娜！”特魯格林上前一步，激聲高呼：“盛夏將至，若是食屍鬼從荒冢之地重生，瘟疫和死亡將隨之降臨。”

    老嫗搖了搖頭：“食屍鬼已經絕跡一千年了，相比這些穢物大人也許更需要關心暴民。”

    特魯格林卻不甘心：“學士說他看到了穢物，唯有虔誠的禱唸可以消除…”

    “禱唸什麼也消除不了，大人或許該磨礪兵鋒而不是坐在聖堂前誦讀經文。”

    特魯格林滿腔憤怒，好在理智終究佔了上風。他是佛倫佐蒂斯的人，他在心裏告誡自己。這話若不是這老家夥說的，自己當即便可叫近衛軍拿下她。不過她的話也有些許道理。布爾娜是個邦聯王國，凡爾納奎特城雖然最爲強盛卻也不能事事做主。

    “聖者總是憐憫衆生。”特魯格林嘴脣輕啓，不着一絲情感。

    “聖者有時更需要被憐憫。”老嫗臉上寫滿譏諷，狠狠的將石門闔上。

    瘋了，這老頭子徹底瘋了，連帶着聖堂中的神僕都瘋了！

    他轉身快步離去，胸中的怒火足可以燒盡聖堂的穢物。

    既然布爾娜是一個被諸神遺棄的王國，他心想，那就讓諸神見鬼去吧。

    特魯格林現在心中別無他想。

    ...

    ...

    如果有來生，喬瓦尼想，一定不要去做該死的王家騎士。

    即便聖主希爾維亞聽到，也一定會贊同他哩。

    鮮花與烈焰，盾章與風暴，王國尊嚴的守衛者奉上自己的榮譽，財富乃至生命，從披上白袍的那刻起，與日月星辰同在…

    這些狗屁誓言喬瓦尼和那些白袍同僚不知念過多少遍，大主教讓他們起誓，卡爾國王讓他們起誓，就連那些居住在骯髒角落的蟹島賤民們都認爲他們是國王忠貞不二的爪牙。

    嘿，假如有一天他能和卡爾國王比武決鬥，他一定會把長槍從那肥豬國王的肚臍中捅進去，去他媽的狗屁誓言吧！

    喬瓦尼將皮甲緊了緊，戴上那頂金光燦燦的護面頭盔，懊喪的朝小米亞宮走去。他被選中成爲新晉王子殿下的武師，這就意味着他得時時刻刻在一個半大小子面前卑躬屈膝，滿臉堆笑的逢迎以討對方的歡心。他或許不會用長槍，也許連劍都不會使哩。

    聽說他是個私生子，該死的國王，年輕時風花雪月播種無數，年老體衰倒是父愛氾濫，將私生子帶進王宮啦，這年頭王子真是比紅河邊的螃蟹還要多呢。

    喬瓦尼不是一個奉迎主君的弄臣，永遠不是--尤其是對一個私生子。

    “嘿，佛朗西斯科，鐵拳公爵，我猜您準是來覲見盧卡王子的。”

    喬瓦尼快步走上前跟鐵拳公爵“熱情”的打起了招呼。他眼前那個穿湖藍色天鵝絨的中年男人身材粗矮，還有些禿頂，兩隻深深凹陷的眼珠和死魚珠子沒有什麼分別，這樣的容貌遠和英俊佔不了邊，不過他有一個高貴的姓氏啦！這年頭只需有一個高貴的姓氏你便能做公爵吶！

    “或許真神聽到了陛下的呼喚，指示我來做王子殿下的師傅。”

    鐵拳公爵的回答倒在喬瓦尼的意料中，是啊自己是王子的武師，他還需要一個文師哩，而有什麼人比“學識淵博”的鐵拳大人更適合這個職務呢？

    “真神也許會打盹”，喬瓦尼話鋒一轉：“不過他終歸是會醒過來的嘛。”

    “當然，也許我們只要兩年就能把王子殿下訓練成一名合格的騎士。我是說，喔王子都是騎士不是嗎？”

    是啊，王子都是騎士，哪怕是私生子，喬瓦尼心想。

    “是啊，騎士只能由騎士冊封，而我湊巧是個騎士。”喬瓦尼攤了攤手輕聲道：“只是不知道這位殿下性情如何，我是說蘇納王子第一次狩獵失手射死了侖比子爵，而馬西米殿下的十字弓不巧瞄準了芭芭拉伯爵夫人的屁股…”

    “盧卡王子擁有成爲一名優秀騎士的一切素質。”

    鐵拳公爵輕咳了兩聲：“金色花豹有兩隻頭，一個象徵英勇一個代表謙遜。”

    “他們守護正義，幫助弱者…好啦，我的公爵大人，這些騎士的誓言莪可比你要清楚。不得不說如果我們再這樣聊下去，王子殿下可能會不高興吶！”

    喬瓦尼伸手相邀，鐵拳公爵點了點頭率先走向大門。

    小亞細宮年代已久，不過經過一番休憩重新煥發了生機。他們穿過花壇和四眼噴泉，在諸多守衛的注視下緩緩而行。

    “多麼漂亮的小樓啊！”

    這座宮殿起初是諾頓公爵修建的，後來征服者威廉一世用投石機和大炮轟開了瓦萊法罕的城門，加里波利家族也順利成章的成了王族，世代統治這個富饒繁榮的東方國度。

    “知識淵博的您一定知道這座宮殿是一座狩獵用的行宮。威廉國王每每秋狩，總會在此停留數日。有人說他在這裏金屋藏嬌，還有一種說法，嘖嘖，他喜歡享用十來歲的男童…”

    喬瓦尼享受着這種放縱的快感，如果說放縱是魔鬼，他巴不得把自己獻祭給他。宮廷生活太過壓抑，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活的不如一個婊子。是的，妓女出賣肉體，可是除了王家衛士這個頭銜，他又比妓女高貴多少？

    逼仄的環境讓人發狂，夠了，他時常對自己說，夠了！

    小亞細不過是一座行宮，雖然離王城不過十餘里，但行宮就是行宮。這裏的環境要鬆快的多，而他要侍奉的不過是個私生子。

    如果卡爾國王真的喜歡他這個私生子爲什麼不直接把他帶到皇宮中去吶，這個私生子得到了王子的頭銜但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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