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夜聖都的竹節蟲（二十一）

    「好。」

    面對付前的要求，蘇糕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神態之自然，跟剛纔提醒她過來賠償人損失時沒有任何區別。

    「不要抗拒，像上次一樣全身心融入。」

    付前也沒有辜負這份堅定，下一刻手上清澈夢境直接閃爍。

    這個光線暗淡的角落，瞬間被籠罩。

    ……

    付前提到的上一次，自然是葉島時跟涅斐麗的初次交流，這位配合着入夢的經歷。

    對於蘇糕來說，這件事幾乎不需要回憶時間。

    而她的主動配合，加上付前又有精進的掌控力，夢境的形成幾乎漣漪都沒有，真正的潤物細無聲。

    甚至都不需要設置結束規則，都足夠維持一段時間。

    「看這邊。」

    而說話間，付前手裏已經多了一枚小巧的三棱鏡，同時回憶着多年前的趣味小實驗。

    下一刻，隨着一束光射入，一條不算太寬的彩虹條帶映照到憑空出現的幕布上。

    最簡單的光散射實驗，彩虹看上去也沒有任何異常。

    付前把目光收回，再次打量着蘇糕。

    即便進入夢境，蘇糕看上去跟剛纔依舊沒有區別。

    並沒有上次與涅斐麗會面時，靜謐剔透，存在感稀薄的反應。

    莫非自己想多了？

    「按順序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顏色。」

    下一刻付前輕聲說道。

    「自上至下。」

    雖然不解付前的目的，但蘇糕明顯不會浪費時間質疑，當即精準地表述起觀察所得。

    「紅、橙……藍——」

    彩虹這種常見事物，任何人都是相當熟悉，蘇糕的速度自然也是飛快。

    然而某一刻她的聲音卻是戛然而止，眉頭皺起。

    「這……」

    「怎麼？」

    盡全力控制着夢境穩定性，付前眨眨眼問道。

    「很奇怪，第六種應該是藍色，我也知它是藍色，但我居然隱隱覺得，天空應該是紫色的！」

    蘇糕儘量以簡潔的語言，描繪自己遇到的困惑。

    「確定嗎？」

    付前聽得認真，重複確認。

    「不確定。」

    蘇糕搖頭。

    「確定一下。」

    付前打個響指，給夢境添加了一個結束規則。

    規則內容很簡單，就是要求蘇糕確認剛纔天空顏色的問題。

    嗯。

    蘇糕瞬間凝眸沉思。

    積極用心程度，甚至看不出夢境規則對她造成的催促。

    當然即便如此，很快她還是露出了一絲痛苦之色。

    不過僅僅持續了幾秒鐘，夢境就轟然破碎。

    「天空是紫色。」

    黑暗中，再次睜開眼的她看着付前，堅定說道。

    紫色……還真的不是想多了嗎，最壞的可能怕是來了呢。

    而面對她的反饋，付前心中感嘆一聲，得出一個相當不樂觀的結論。

    「請等一下。」

    下一刻蘇糕卻是想起什麼的樣子，快速取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

    筆記甚至比列文手裏的還要陳舊，裝飾倒是精緻得多。

    深淵筆記，付前自然認識這東西。

    看上去蘇糕似乎是一直隨身攜帶。

    沒有吭聲，手指在劍刃上劃過，蘇糕快速打開筆記，找到空白一頁，用流出的血開始書寫。

    鑑於她刻意保持的角度，付前

    可以清楚看到她寫的內容，赫然是剛纔的問題。

    【晴朗的天空是紫色的】

    而這行字跡寫完的瞬間，並沒有直接破碎。

    這再次證明剛纔蘇糕說的是實話，她確實堅信天空是紫色的。

    因爲按照筆記的特性，如果寫下的內容自身都抱有懷疑，那麼會直接破碎，不會有任何判定結果。

    當然這會兒視野裏，沒有破碎的字體，卻像是遇上了虛空橡皮擦，正一點點被從筆記上擦除乾淨。

    堅信，但這句話是假的。

    「方先生。」

    詭異的發展下，蘇糕卻是沒有表現出迷茫之意，只是認真看着付前。

    很明顯天空顏色這個問題雖然顛覆三觀，但她並不想要對方浪費時間爲她解惑。

    這樣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跟付前確認剛纔的說法——她堅信天空是紫色的。

    「辛苦了，其實你是對的，錯的是世界。」

    付前對此自然是領會到位，微微頷首。

    「你只是沒有隨波逐流而已。」

    ……

    剛纔筆記上的一幕，乍一看是非常正常的。

    一句錯誤的話被判定爲錯誤，畢竟天空怎麼會是紫色的。

    但如果暫時忘掉常識，僅針對問題本身呢？

    天空在什麼情況下會是紫色的——簡單，錯誤的情況下。

    蘇糕寫下那一行字的時候，付前就已經確認推斷，最壞的可能性來了。

    雖然跟耀變之虹頗有淵源，但這位隱藏得實在小心，實際瞭解並不多。

    這也是耀變之虹對自己進行這些操作的底氣之一。

    但幸運的是，在這位精心設計的深淵污染計劃裏，自己曾經做過相當細緻的破壞工作。

    得到的回報就是，後續的任務總結裏，倉庫爲自己詳細解釋了祂的操作計劃。

    總結下來核心只有一個——錯位。

    耀變之虹明顯掌握光與色彩相關的權柄，計劃表面上以不同色彩映照出不同未來，並讓它們彼此耦合輪轉，強行製造有序改造深淵。

    但實際的重點是在同一個未來裏，色彩一直在發生着微調，扭曲此刻與更遠未來的對應，直到徹底亂掉。

    就像是加了一個只有祂掌握的密碼鎖，以此抵擋深淵的無盡侵蝕。

    而在這場博弈裏，倉庫的角色，其實跟深淵是類似的。

    自己現在的狀態，是同步到倉庫定位出的歷史片段裏進行任務，這裏面發生的所有事情，成則併入歷史，敗則消散於無形。

    而理論上來說，併入歷史的過程，正是跟未來相接。

    耀變之虹對付深淵的手段，似乎同樣可以復制到這裏。

    也就是扭曲這段歷史，讓未來對它無法識別，無法對應。

    最終就算自己完成任務，倉庫卻已經識別不出來，不能給出任務完成的判定並結束。

    這才是祂冒險投入資源，誓要出手把自己抹殺的底氣。

    只要拖延一點兒時間，讓錯位達到一定程度，自己就算把夜聖都化爲廢墟，也無法完成任務走人，只能靜待最後的絕望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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