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獻祭愚者8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敦威治的呼喚字數:4057更新時間:24/06/27 22:16:41
出聲的是一位年輕男人,他穿一身淺色襯衫,外套一件同色系風衣,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如果忽略他血紅色的詭異眼瞳,“溫文儒雅”這個詞的確十分適合他。
“請進吧,我先替您做個全身檢查。”奧幕一邊引沈祈靈進屋,一邊朝守在門口的那名保鏢微微頷首,“麻煩您了。”
木製大門輕輕合上之前,她聽到門外的保安拍了一下奧幕的肩膀,囑咐了他一句什麼,貌似是“動作快點”。
沈祈靈立在原地,並沒有回頭,因爲她此刻被眼前臥房的豪華程度震驚到了。
如果說文藝復興時期誕生於米開朗基羅靈巧手指下的聖彼得堡是一副奢華恢弘的歐洲畫卷,那麼這間房間的設計與佈局就是優雅與榮光的最頂峯。
足尖踩着柔軟的地毯移步換景,沈祈靈感覺自己彷彿徜徉在詩歌與藝術的海洋裏,任何一出精巧的戲劇於此刻都黯然無光,眼前只剩下360°無可挑剔的美麗。
“沈博士,請隨我來吧。”奧幕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順着他指引的方向,沈祈靈看到了一處風格迥然不同的內嵌式房間。
“麻煩了。”沈祈靈微微頷首,在他的帶領下走進了那處別有洞天之地。
銀白色的金屬牆板嚴絲合縫,三個膠囊狀的醫療倉有序擺放在房間盡頭,其下電線錯綜複雜地盤聚在地面上。一張表面光滑的白色金屬桌擺放在進門左手處,右手邊則是一排嵌入式金屬架,金屬架上整齊擺放着瓶瓶罐罐,外部還鑲嵌着一層看上去就硬度極高的玻璃。
沈祈靈走進金屬艙房內,正對着她的,處於房間正中心的是個類似手術檯的平臺,那平臺上此刻正躺着什麼東西,蓋着一層白布,貌似已經喪失了生命體徵。
“這是?”沈祈靈詫異地轉頭朝向奧幕,奧幕卻是安撫似地微微一笑。
“嚇到你了嗎?別擔心,只是一個小意外,你的傷口醫療倉就能搞定,沒必要啓動手術檯。”
說話間,沈祈靈已經被奧幕領到了最左邊的那個膠囊狀醫療倉旁,金屬艙房內冷白的燈光漫射到他修長的手指上,在他靈巧輸入密碼的指尖處鍍上一層淺淺光暈。沈祈靈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帶着一枚設計精巧的銀色戒指,貌似已婚。
似乎是注意到了沈祈靈的目光,他擡起頭向她溫然一笑。“先進行一次深入性全身檢查吧,以防萬一,畢竟怪物散發的異味氣體對人體有害。”
奧幕溫聲細語地建議,沈祈靈並沒有拒絕。
膠囊艙門隨着他的話音落下緩緩滑開,裏面的空間相較樸實無華的外殼顯得更加複雜,數據線槽和內置機械手卡口足足有十幾個。
沈祈靈按照奧幕的指示站進機械艙房中,將左掌中的內置數據連接線接到了醫療倉的接口上。
“沒錯就是那樣,現在,擡頭看着我。”
奧幕下達了一個奇怪的指令,沈祈靈只當是2077年的醫療技術花樣繁多,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當她擡起眼皮對上奧幕醫生那雙血紅色的的雙眸時,她愣住了。
黑洞洞的槍口不知何時已經對向了她,而握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奧幕。
搞什麼?趁火打劫嗎?
沈祈靈僵硬地呆立在醫療倉中,強烈的求生欲催動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指尖開始瘋狂按壓關門鍵,可連續十幾下機械門都紋絲未動,她這才絕望地發現是奧幕在醫療倉外一直按壓着手動開門按鈕。
她又想大喊救命,可奧幕卻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口型。
也是,她的呼救聲引來救援的時間根本快不過子彈打穿她的腦顱。
看到沈祈靈配合着安靜下來,奧幕滿意地揚起脣。
“……”這傢伙爲什麼一副慣犯的模樣?沈祈靈不滿蹙眉,她腦袋裏面一團亂麻,搞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劫財?取命?還是有什麼別的需求?
按理說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研究員,工資也許還沒有在愚人號上任職醫生的他高。
取命的話,爲什麼現在只是同她僵持,直接一發子彈不就乾淨了?
否定了前兩個猜想,沈祈靈心中不情願地在第三個猜想下劃重點,她神色嚴峻下來,滿眼忌憚地回視奧幕,“說說你的需求,你想要我爲你做什麼?”
“夠聰明,我喜歡。”奧幕槍口微微一低,朝着沈祈靈身上白大褂口袋的方向努了努嘴,“將你口袋裏的那枚芯片拿出來,插進數據口裏。”
芯片?奧幕怎麼會知道她有一枚芯片?黑曼巴都沒有發現的事情他卻清楚得很,難不成他有透視眼?
“你到底想做什麼?”沈祈靈忍着滿心噁心將那枚芯片按照對方要求插進太陽穴旁的數據口,覺得到目前爲止,劇情的走向有些奇怪。
奧幕沒有給予沈祈靈解釋,他只是自顧自指揮,然後對着密碼盤上的某個按鍵按了下去。“記住,幫我找到李宏山給負一層暗室設置的密碼,破譯它。”
在艙門徹底關閉之前,沈祈靈聽到奧幕這麼說。
爲了密碼,想知道爲什麼不親自去問對方?沈祈靈滿腹疑團。
突然,她想起了愚人號上的一條規定,所有乘客禁止進入船艙負一層。奧幕是船醫,他不可能不清楚這項規定,可他依舊明知故犯,就像“甦醒”前的她和那兩個潛入T375艙房的記者一樣。
所以,他們都各懷鬼胎!
兩名記者的目的是揭露大新聞,“甦醒”前主控角色的目的尚不明確,奧幕的目的呢,又會是什麼?
好好的高薪船醫他不當,豪華的艙房他棄如敝履,難道他不知道這種違禁的事情一旦泄露,他的職業生涯就會迎來致命打擊嗎?
或許並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在乎,又或者是他根本不用在乎。
沈祈靈心中一個念頭千迴百轉:奧幕他真的只是個船醫嗎?還是說他同自己一樣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就像小說電影裏經常出現的無間道一樣,是替人辦黑事的?又或是他被人買通了,在協助旁人辦黑事?
疑惑如濃密陰雲般重重壓在她心頭,叫她喘不過氣。
醫療倉內也不安全,沈祈靈這才發現它早已被奧幕控制,機械手在奧幕一開始輸入的一連串命令代碼的指揮下朝她氣勢洶洶地襲來,泛着銀光的指尖從醫療倉頂部捻下兩片黑色漏網狀貼片,貼片上連接的電線通向醫療倉內部,黑色漏網上閃着電流火花。
沈祈靈咽了咽口水,她似乎已經能夠猜到機械手接下來的行動了,想要稍稍後退卻被身後的機械手死死抵住。她無處可退,只能任由閃着電花的貼片沾粘到自己的太陽穴兩側。
一瞬間,溺水般的窒息感伴隨着麻人的電流竄滿全身,她的眼前迅速蒙上一層黑暗,耳朵濛濛作響,四肢僵硬到無法挪移的地步。
在徹底失去視力之前沈祈靈彷彿看到奧幕嘴巴開合着,像是在同她交代着什麼,只是她讀不懂脣語。而後她便失去了意識,任由着醫療倉四壁伸出的機械手變形重組成鐵圈,箍住她重心不穩、搖搖欲墜的身體。
……
“乖,等這一趟任務結束我就買下你。”
“我騙你做什麼,你知道這一單我能賺多少嗎?至少這個數。”
“眼神飛什麼,和我在一起你還有時間想別的事情?還是說才幾個星期沒見,心思就野了,嗯?他們有安排你伺候過別的‘觀衆’嗎?”
“原來是害怕啊?別怕,過來,我同你說,也就再有一個星期功夫了,等那位大人驗完貨,我拿完錢,你的神仙日子也就來了,到時候保準叫你改頭換面。”
滋滋啦啦——
電流聲不絕於耳,眼前的景象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就像是信號不好時跳幀的電視屏幕。
沈祈靈努力去辨別兩人交談的內容,從破碎不連貫的話語中聽到一個男人年老滄桑的聲音。
再睜眼定睛去瞧,面前稀碎的場景慢慢從邊邊角角中拼湊出一間臥房的模樣,比寒酸的一二層要富麗堂皇,卻終究比不上四層奧幕的艙房。
牀上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影,似乎都是男人,光着胳膊,一副說悄悄話的模樣。
斷裂的畫面忽然於此處重新陷入一片漆黑,她只聽到悉悉索索的布料的摩擦聲,緊接着腳步聲響起,朝着一個放向。
沈祈靈此刻的狀態就像是一個全程旁觀的第三者,她對這種體驗並不陌生,就像是全息體驗某人錄存的某段回憶一樣,2037年很流行這種技術,有點貼近超夢的概念,就是等級還太低,沒辦法感知到對方的情緒,也沒辦法徹底帶入故事人物本身。
她跟隨着那腳步聲移動,隨後她聽到一陣嘀嘀嘀的聲音,聲音結束時眼前圖景大亮,一聲怒喝傳入耳中。
“誰讓你碰的?”
沈祈靈看到自己的面前一個身穿浴袍、頭髮半白、臉上溝壑縱橫的老人滿臉怒氣朝自己走來,而後大手一揮,手臂數據般穿透她的身體,從她身後之人手中扯回一個牛皮本。
“你們這些研究員在某些事情上就是矯情,用思維儲蓄卡不好嗎?容量大體積小,多方便啊。”
自她的身後,另一位身穿浴袍、英俊憂鬱的男人攤着手、軟着語氣朝老人走去,而後半跪在他身前,一把摟住他的腰。
“……”沈祈靈石化當場,所以她是誤入了一起“演員”於“觀衆”的交易現場了嗎?
愚人號的黑暗她多少已經瞭解了一些,她永遠也忘不掉離開一樓艙房時走廊裏那副屍山血海的場景,她心底清楚這些“觀衆”的心理到底有多扭曲。
“這不一樣湯姆,一旦安裝了思維儲蓄卡就有被監管者監管的危險,我可不想像那羣仿生人和愚民一樣,每天活在他人的監視下。”老人將那本牛皮本倒扣在玻璃桌上,而後從一個保險箱一樣的大口徑方箱中取出一隻直立放置的試管,裏面是紫汪汪涌動的半透明液體,質地不像水,有流動性卻顯得很粘稠。
“你又喝它,已經第二支了,你明知道這東西有多折騰人。”
“抱歉,寶貝,我已經交代肯特給你的項圈裏少注射一點了,那東西是初代品,後勁不大的。”那個叫做湯姆的T375仿生人抱怨開口,而老人卻只是安撫性地撓了撓他的下巴,就像是在逗弄一隻小貓。
“什麼初代品,這種初代品的副作用才最大吧?它的變異率你們有壓低到0.05%以下嗎?”
湯姆氣憤地甩着腦袋起身,食指指向自己,“你根本就沒有爲我考慮過,如果你真的擔心我,就應該讓他們給我停藥。”
“別胡鬧!”老人臉色登時一沉。
湯姆卻諷刺般冷笑起來,“所以這是什麼?”他一把扯過老人倒扣在桌面上牛皮本,將那頁密密麻麻抄滿古怪符號的紙面懟到老人面前。
“這就是你現在正在研究的這種喪心病狂藥物的配料表吧?你們這羣瘋子,你們沒有道德底線的嗎?爲什麼你們可以善待自己隨手撿到的小貓小狗,卻不能接納我們仿生人,我們同樣是上帝創造的生命啊,我們明明應該有平等……”
“夠了!”老人滿是溝壑的面龐上已經鐵青一片,他眼神陰翳,似能殺人。
“湯姆,記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個仿生人,沒資格同人類談平等。”說着老人一擡手,“把筆記還給我,否則別怪我不講情分!”
湯姆瘋癲似地冷笑個不停,盯着老人的眼瞳發出瘮人的冷光,“我今天就要徹底毀了這個害人的東西。”
畫面定格在湯姆撕碎筆記的瞬間,沈祈靈不知道他的反抗是否有成功。四周的一切再次懸停,她感到強烈的失重感重又包裹住自己,好像是踩空了階梯,從高樓上逆風下墜。空中飄搖期間,磨人的氣壓子彈般擠入她的七竅,胸腔中一片沉悶,窒息感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