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蝴蝶效應(8K大章)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大腦被掏空字數:8764更新時間:24/06/27 00:22:11
    道門有‘符’和‘籙’兩種東西。

    符咒自不必多說,而寶籙則是類似身份證一樣的東西。

    法籙傳授,通常有兩種功用。

    一是記載修道者姓名、道號、師承和道階。

    修道者經過一定的入道程序,才能成爲一名道士,名登道籙,從此,才有資格學習道經科戒之類的知識傳承。

    功法都是有保護的,沒有對應品階的寶籙,根本無法記憶和修行正統的道門功法,籙就是道士的名冊。

    二,則是記載神祇名諱,通過寶籙,才能在齋醮科儀活動中才能使所行道法有靈威顯現,如召喚哪些神靈,遣往何方,由此達到風調雨順,鎮伏妖邪之目的。

    沒有寶籙的野道士,縱有道法,也難以運使齋醮科儀,更別說敕令神祇了。

    按照分級,初入道儀,授盟威籙。

    盟威籙所授經書《法文經》120卷,《大章》360通,《小章》1200通,《朝天醮儀》300卷,《修真要》10卷,《玉經》3卷,《指要》3卷,《太靈陰陽推遷歷》60卷,《禁咒》5卷,《通精文》3卷,《修元命真文》一篇,《禹步星綱》1卷。

    這些修行法和術法全部修行完畢,才能進入下一個階段。

    然後,到達七品之後,授金剛洞神籙,得《洞神》十二部經。

    之後依次是,高玄籙,升玄籙,中盟籙,三洞寶籙,每一個都有對應的修行功法和各種進階手段,要學的東西非常多。

    到了三品,也就是‘得道成仙’之後,就能拿到專屬的寶籙。

    這個階段,標誌特徵就是會帶上紫辰冠,帶無上畢道印綬,帶景精劍,服黃寧帽,授三官解祖考契斷地根券、昇天券、五帝大魔合保舉券、三十二天帝券,及飛步諸法金丹大訣。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會打扮的這麼騷包,但這差不多算是地仙們的‘正裝’,類似制服一樣的東西。

    在這個狀態下,籙,就是他們最大的武器。

    張宗身上的那一身青色道袍,九色離羅帔,紫裳丹文裙,佩九光玉佩。

    和李啓那種孑然一身不同,張宗可是有法寶的。

    寶籙一出,張宗一邊維持拳意,另一只手中捏出雷法。

    武道內氣的本質就是混沌。

    而混沌之中,最初分出輕濁二氣,二者相碰的時候,生出來的便是雷霆。

    在諸多術法之中,雷法對混沌的抗性是最大的。

    當然,實際上雷法對武道內氣也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只不過是抗性高一點而已,雷法相較於其他的術法,面對武道內氣的侵蝕,能夠支撐更久而不崩潰。

    如果說,切李啓的術法是熱刀切黃油的話,切張宗的雷法,就會像是切肉,也不是不能切動,但總歸是會有不少阻力的。

    與此同時,在他騰出一隻手施展術法的時候,原本圓融的拳意也被攻出了破綻,武道內氣循着破綻直接灌入他的軀殼之中。

    但這個時候,雷霆貫穿了張宗的身體,他的內天地包括肉身在內,充斥神霄雷。

    武道內氣隨之一滯。

    就這滯留的瞬間,張宗雙拳握緊,寶籙綻放光華!

    雷者,陰陽之激氣也,以水灌冶鑄之火,其迸發的便是雷音,這也是張宗曾經說過的,道門的水,火,雷,三法的來源,他平時以水法火法泡茶,其實也是雷法修行的一環。

    不過他本人也確實很喜歡喝茶,以及收集茶葉就是了。

    且不談這些,就在張宗迸發這個姿態的時候,雷法在他的身軀之中爆發!

    他的內天地完全被雷霆充斥,神霄之雷以一種猛烈的姿態取代了他的肉身。

    這一瞬間,張宗的武藝和術法,完全容納於己身!

    仲由瞳孔放大,立刻加快了進攻的腳步。

    情報說過,當初四品時候的張宗,曾經和魔王子打成平手。

    這次平手,可不是魔王子放水,而是真的平手,魔王子拿不下這個狀態下的張宗。

    張宗的武藝和術法完全融匯一體。

    而且,不止如此,他連過去和未來都貫穿了,神霄之雷將他的存在全部護持,現在的張宗就是一個完美數值怪。

    武藝,術法,存在性,謀略,戰術,攻防,時空本體乃至於其蔓延出來的時間線大戰,全部都是完美的。

    不過,他的符籙和身上佩戴的法寶,卻在隱隱發出悲鳴。

    很顯然,維持這個狀態,需要刻錄了他所有信息的上清金闕寶籙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正是寶籙的存在才讓這種方法具備了可行性。

    仲由很明顯也意識到了這點。

    武者不擅長進行時間線大戰,那麼他能採用的招數就只剩下一個,那便是正面擊垮對方。

    張宗擅長所有方面,不管是正面戰鬥還是術法大戰亦或者進行時間線的計算存在比拼,他都很厲害。

    但武者不需要面對那些有的沒的。

    他只需要在自己最擅長的方面贏過張宗就行了。

    那就來試試吧!

    以拳意定雷霆,一拳擊出,張宗周圍的神霄之雷被強行鎮壓,霎時間天地震動,然而……也就只是這樣了。

    武者繼續和剛剛對付李啓一樣出手,因爲他只會這麼一種方式。

    武者的優勢在這裏,劣勢也在這裏。

    而張宗則緊緊盯着仲由。

    能贏,就是有一個問題。

    面對這樣的武者,想贏很簡單,想跑也很簡單,但那樣對戰局起不到什麼太大作用。

    張宗乾脆跑路了,或者打贏對方,都不能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效果。

    贏了也別想走,因爲殺不了,只要殺不了,武者很快就能在人道的幫助下投入其他戰場,說白了就是大家各自分手再去其他地方打。

    真正想要做到“搞定了你,我去其他地方”,就需要打到對方失去戰鬥力。

    但那樣的話……好難啊,武者的肉身真厲害哇。

    張宗想分勝負很簡單,但想要讓對方失去戰鬥力甚至是分生死,那就得克服武者本身的韌性。

    武者可是很耐打的,和李啓那個錘兩下就碎的沙包不一樣。

    不過……

    也只是個大點的,抗揍點的沙包而已。

    看我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打那些形而上的存在,還得想辦法破壞對方的道則,駁斥對方的道理,讓對方失去自洽的存在性,亦或者從時間線上將對方封印。

    但武者並非形而上的存在,摧毀武者只需要足夠的力量。

    而在仲由那邊,他也並未氣餒,他雖然被張宗攔住了,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會輸,他所抱有的心思,其實和張宗是一樣的。

    打死或者打殘對面,然後再去追李啓。

    雙方都抱有必勝的信心,沒有誰認爲自己會輸。

    戰鬥再開。

    ——————————

    與此同時,李啓已經逃出了四五個節點。

    每一個節點都和張宗類似,都會有對應的人來幫他抵擋人道的追殺。

    李啓正在遍歷自己人生中所有的關鍵節點,只要把這些節點全部守住,那麼也就等於贏了,人道被阻止了。

    但如果有一個地方沒守住,那麼人道就可以長驅直入,輕而易舉的將李啓的可能性鎖死,並且完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爲了精確的找到每個節點,李啓就必須在自己的人生中奔走,尋找他自己認爲可能會出事的地方,亦或者來到人道選擇動手的節點。

    這其實很難。

    誰也不知道哪個節點才關鍵,說不定人道攻擊的地方是佯攻,在那邊投入三品戰力會導致局勢傾斜,說不定他認爲很重要的節點,人道根本沒發現,結果白白防備了。

    不過,作爲進攻方的人道也不好受。

    他們必須精確的找到李啓人生中的那些重要的事情,然後投入足夠的戰力。

    如果對戰力估計錯誤,那麼會導致三品的死亡或者敗退。

    而且,巫道只需要防守,他們卻要主動進攻,主動尋找機會,乃至於最後找到辦法將李啓拿到手裏。

    這註定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場很艱難的博弈。

    甚至,李啓都不知道爲什麼目標是自己。

    自己確實有那麼點特殊,但真的特殊到了需要兩大道統爭奪的地步了嗎?

    李啓不知道,但他明白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他需要儘可能的在時間線之中穿行,尋找一個又一個的節點。

    穿行在無盡的時空,在時序裏尋找節點,李啓感覺……彷彿四周都是深淵,未來也是深淵,過去也是深淵,現在更是一望無際的黑淵。

    他儘可能躲避,尋找,低頭尋找和撫摸每一塊石頭,因爲每一塊石頭都可能把他絆倒,最後跌入深淵,萬劫不復。

    寂靜的黑暗,無形的未知,比想象中所有的恐懼都還令人生畏。

    目光所及之處,看不到任何確定的東西,在無盡的歷史之中,沒有一件東西是確定的,確定的只有不確定本身。

    各種理論和可能性的濃霧之下,產生的只是難解的晦澀。

    所謂的推演,讓凡人恐懼的‘預知未來’‘占卜’,說到底不過是數字的迷霧,在這黑暗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或者說……作用早已被對方的推演抵消。

    直覺在這裏反而比眼睛有效。

    所經歷的一切根本就是霧靄,李啓感覺自己對‘自己的人生’的理解不過是幻影。

    即使是對自己本身,這個看似的事實,也不過是蠱惑的幻覺。

    即使是最清醒的人也應該質疑自己是否真的清醒,甚至應該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如果忽略了這種存在的質疑,那麼就是自欺欺人。

    在追逐人生的旅途之中,李啓被誤導,發現自己最開始的構想就是錯誤的。

    但李啓也在苦苦追尋,這場黑暗深淵的追逐戰,簡直就像是沒有盡頭的萬華鏡一般。

    他的過去被更改的錯漏百出,曾經遇到的人,經歷的事,已經全數消散,但又沒有消散……因爲李啓自己還記得那些。

    只要李啓自己還記得,那麼就不會消散……吧?

    可若是這麼堅定的認爲的話,那難道不是落入魔道的囹圄之中了嗎?

    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

    他已經具備了實在性,並且因此而沾沾自喜。然而呢?

    李啓創造出了屬於自己的‘真實’,並且也承認外界的真實。

    這就像是在波濤翻滾的黑暗之中,丟下了一塊堅實的岩石。

    這塊岩石,不是浩瀚的宇宙,不是無邊無際的超時空,而是渺小的,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只不過是一塊沒有用的石頭。

    但是就是這塊石頭,才是李啓存在堅實的基礎。

    四周,混亂、暴風雨,黑暗的深淵之中,不斷洶涌的波浪拍打着這塊岩石,似乎要將岩石敲碎。

    岩石四周,那些翻滾的黑暗之中,隱隱約約的浮現出一張張的臉,一件件的事,一個個的文明,那些位於虛幻之海之中,不具備實在性,卻又真實存在的衆生。

    他們在李啓的岩石周圍,拼命的伸出手,抓住李啓的岩石,他們依賴於李啓這塊岩石而存在,儘管他們自己一無所知,但只有抓住李啓這塊岩石,他們才能在這片黑暗大海之中存在,否則的話便會沉沒下去,變成海洋的一部分。

    可是……李啓自身難保。

    還有其他岩石正在撞擊李啓。

    每一次撞擊,都會導致那些奮力抓着李啓岩石的一雙雙手被甩飛,然後化作水花落到海洋之中,身形逐漸模糊,隨即又消失了。

    依賴於李啓而存在的現實,正因爲其他高品存在們瘋狂捲起的風暴而模糊起來,甚至越演越烈。

    李啓的人生和過去的所有歷史,就是這樣的狀態。

    道心不夠堅定的存在,僅僅只是陷入這樣的黑暗深淵,就會瞬間湮滅,他們的心態不能支撐他們進行這般的戰爭,不能支撐他們在黑暗汪洋裏尋找那可能的瞬間。

    凡人們無法目睹這驚天動地的戰爭,三品們在世界破碎的時間線中相互搏殺,殊死一戰。

    李啓不斷的持續一個接一個的危機當中,不得不一次次的做出重大的抉擇,沒有多少簡單的原則可以遵循,每一次抉擇都會造成無數的蝴蝶效應,蝴蝶效應又會帶來更多的抉擇,進而繼續造成蝴蝶效應。

    這場戰爭……以體感時間來算,已經持續了上千億年。

    有時候,李啓會在這無止境的回溯大戰之中思考很多事情。

    比如……

    他經歷的,真的是真實的嗎?

    他已經見過了數百萬次不同的六叔了,除了他在年幼時期見到的第一個六叔之外,還有很多不同的六叔。

    他留下第一個印象的六叔,是個好人,但是手段比較軟弱,最後沒能制住排波幫的內亂,最後在他死後,排波幫在內外交加下分崩離析。

    但在針對李啓的人生展開的大戰之中,李啓見證了很多很多個六叔。

    他們有的狡詐,有的兇狠,有的一開始就沒有接納李啓。

    還有的更加善良,軟弱,以至於根本就沒有在力壯幫的競爭中活下來。

    不同的六叔,但最開始的節點都是相通的,只是不同的人生經歷塑造了不同的他而已,就像是平行世界。

    但問題在於……

    每一個六叔都是不同的可能性,也都是真實的,那如此多的真實,都能對李啓的人生造成改變,那李啓自身在這種事情之中該如何決斷呢?

    誠然,李啓的本體不會受到影響,這些修改的歷史其實都無所謂,只要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他可以將歷史重新固定下來,所有的改變都會消失,一切將會重回‘第一次’。

    所以,後面的那些,都是假的,對嗎?

    不對,李啓的答案是:“都是真的”,這每一次,每一個六叔,都是真的。

    可是,如果其他的都是真的,那李啓爲什麼要選擇第一次?他不是應該一視同仁嗎?

    既然大家都是真的,那爲什麼第一次如此的獨特呢?

    而且,遠遠不止六叔。

    李啓還見到了老馬,不知道多少次老馬。

    很多次很多次,老馬都爭氣了,他修行到了七品,能夠跟着李啓一起冒險。

    七品之後的老馬,很興奮,他真的很喜歡馬稷這個名字,炫耀着他叫馬稷,然後跟着李啓一起衝鋒陷陣,哪怕他都不明白,李啓之所以在和他一起,是因爲在準備更改未來。

    那麼,這些活到了七品的老馬,是假的嗎?

    李啓沒有幫他,是他自己走到七品的。

    他還是懶懶散散,每天歡天喜地,撩母馬,喝酒,一點不安生,但卻不再渾渾噩噩,找到了自己的路,性格雖然沒變,但變了的東西很多,不再讓李啓嘆氣恨鐵不成鋼了。

    以前李啓從未嘗試過回溯到那個程度去彌補老馬的遺憾,如今卻在人巫大戰之中被人道實現了。

    那麼……

    等到戰爭結束,塵埃落定,假設李啓僥倖得勝之後,他最後還是會保留哪個老馬呢?

    是讓那個沒能突破七品,最後垂垂老矣,後悔的死在李啓身邊的那個老馬。

    還是找到了自己的路,突破了七品,繼續在李啓身邊撒歡的老馬?

    李啓是喜歡第二個老馬的,而且第二個老馬也是真實的。

    可若是想要保持歷史的穩定以及李啓過去的事情正常發展,那麼在李啓最終應該還是會撫平時間擾動帶來的波瀾,將所有‘第一次’之外的歷史都消除。

    應該如此嗎?

    真的要堅持歷史是真實的嗎?

    那哪一段歷史才是‘更真實’,‘更有資格’保持下來的呢?

    那麼,如果不去堅持所謂的‘真實’,而是選擇自己想要的歷史呢?

    比如,讓六叔留在第一次,因爲他的一生已經很圓滿了。

    然後,讓老馬能夠突破七品。

    李啓不會因此而產生任何的問題,作爲三品,他自身的存在早已‘自在’,不依賴於外界,所以哪怕歷史改變也影響不到他。

    這些都只不過是他經歷一部分而已。

    只是……

    老馬和六叔則會切實的因此而產生變化,李啓真的可以自然的面對改變過的他們嗎?

    明明李啓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人巫之戰,乃至於自己的選擇,所以他們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到底是真實的嗎?

    在重塑了千億年自己的人生之後,李啓也不禁起了懷疑。

    “老大,怎麼又在發呆?”這時候,旁邊的老馬突然說話了。

    李啓正盤腿坐在六品的老馬身上,按照如今的‘發展’,老馬的歷史已經徹底重塑了,所以他現在已經化龍,變成了一條驄龍,妖龍的一種。

    驄龍乍一看就和普通的龍一樣,不過區別在於鬃毛,以及並非龍爪,而是馬蹄。

    如今他體長四五裏,李啓盤腿坐在龍背上綽綽有餘。

    “我發呆不正常嗎?”李啓看向了下面的老馬,輕笑說道。

    “很正常,只是今天有些太久了,而且,平時老大你可不會一邊發呆,一邊露出那種表情。”

    “什麼表情?”李啓摸了摸自己的臉,哪怕已經三品了,他也不是很擅長看其他人的所謂‘表情’。

    當然,領會情緒還是很簡單的,直接讀心就行了,只是看表情終歸是個微妙的事情,李啓不太喜歡微妙。

    “怎麼說呢……就那種我好像馬上要死了的表情。”老馬一邊帶着李啓在宇宙裏遊曳,一邊如此說道。

    李啓啞然,不過他馬上整理了一下表情,說道:“老馬,你說,如果我能把你變成任何你想變成的樣子,你會接受嗎?”

    “突然問這種問題嗎?”老馬陷入了沉思。

    然後,想了一會之後,他說道:“那樣的話,我還是我嗎?比如說,老大你想把我塑造出一個傻子,那我真的變傻了,我不就完了嗎?”

    “是啊,但我們平時也在改變,對吧?你最開始也不是這幅樣子,爲什麼隨着時間慢慢改變,和突然改變,態度差別有這麼大呢?”李啓感嘆道。

    “感覺老大你在想什麼很難的事情,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少想點這些,傷神的。”老馬渾不在意。

    他倒是顯得光棍一條,根本無所謂那些,反正如今他好吃好喝,而且已經六品,天賦已經用盡,想再進步也不太可能了,倒不如放空大腦。

    反正他已經六品了,此生到哪裏都不缺吃的,何必勞心勞神?他一向看得很開的。

    李啓看着這樣的老馬,無奈的同時,卻又有些欣慰。

    如果這樣的話,是不是就算很好呢?他完全可以讓這個老馬繼續存在,但……此前出現過的所有老馬都會消失。

    我們常說‘特殊的人’。

    那麼,什麼人對三品來說算得上是特殊的呢?

    大概也就只有和李啓一樣具備實在性的存在才能夠這麼說吧。

    凡人們是不具備實在性的幻影,李啓可以隨意捏造,如果他想要老馬回來,那麼怎樣的老馬他都可以撈回來。

    可是……這樣撈回來的,真的是老馬嗎?

    不,憑什麼說不是呢?他就是老馬,不管怎麼問,怎麼看,怎麼去探究對方的存在,他都是那匹野生的龍駒,然後跟着李啓經歷了很多事情。

    李啓有什麼資格說他不是老馬?

    只不過……不是最初自己見到的老馬而已。

    “老馬。”李啓開口說道:“你覺得,人有必要沉浸於過去嗎?”

    聽見這話,老馬突然回頭看向李啓。

    他在老大身上,看見了沒有目標的空虛感、無力感和無助感。

    然而就在此時……

    老馬的身軀突然爆裂。

    不止如此,術法已經降臨,來自三品的力量找到了此刻的李啓。

    李啓的思緒立馬被打斷。

    這已經不是第一個被殺的老馬了,但殺不殺的其實也無所謂,因爲只要重塑過去,那麼……就好像這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心境亂了。”降臨的人道三品發出了聲音。

    “是啊,心境亂了。”李啓嘆了口氣。

    爲什麼會心亂呢?他明明已經見證過千億次這種死亡了,在時間線大戰之中,不具備實在性的事物就是這樣。

    揮手則生,覆手則滅。

    但爲什麼,偏偏這次……他心境出現了漣漪呢?

    是以往千億次的死亡疊加到現在,終於迸發了嗎?還是說,是因爲別的呢?

    “那我們快贏了。”降臨的人道三品如此說道。

    李啓沒有多說什麼,因爲巫覡的三品支援也已經到來了,按照規劃,他該撤離了。

    至於老馬的死亡……那無關緊要,只要能贏,那李啓想讓他活多少次都可以。

    嗎?

    李啓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大了。

    他的確可以讓老馬活過來,但他已經無法確認外界是否是真實的了。

    越是操弄三品那犯規的力量,就越是對這個世界的虛無性感到一種恐懼,一種敬畏。

    李啓的人生已經在這次衝突中顯著的融爲了一個奇怪的狀態,以至於其命運的任何顯著變化都會使其他的事物的基礎遭到動搖。

    不過李啓同樣意識到,自己對此無能爲力,這就是他此刻所要面臨的現實。

    糾結外界是否真實根本沒有意義……

    或許,現實本就沒有意義。

    李啓也想過其他解決辦法,比如……承認每一個老馬的真實性,每個老馬都是真實的,他們只是不斷的殺死老馬,然後又造出一個老馬,就好像在平行世界之中穿梭一樣,每次都是殺死了一個平行世界裏的老馬

    但那樣的話,又會帶來一個新的問題。

    李啓到底在掙扎什麼?

    如果一切都是類似平行世界一樣的存在,不會影響到李啓自身,那他幹嘛理睬那些?應該只需要守護好自己的那個世界就行了,不需要去理睬這麼多平行世界才對。

    但現實是,他必須得維護這些歷史,否則的話,這些歷史中的‘李啓’如果被抓住,那麼他作爲‘本體’也會被一起抓過去,可見這所有的一切並非平行世界,而是一次次不斷重來的唯一世界。

    但不管怎麼說,李啓已經疲憊了。

    作爲戰爭的焦點,他必須迎接所有的‘節點’,而其他三品或者二品,只需要接受他們負責的節點就行了。

    李啓的工作量是所有參戰者的總和,因爲事情發生在他的人生,所以每個人做的每件事他都會完整體驗。

    大家的體感時間是完全不同的,畢竟時間對三品而言沒有意義,根本不需要討論時間軸的對應,只需要對應發生的事件就可以了。

    這場戰爭,有的人只感覺自己作爲外援動手了一兩場,打了幾十萬年,而有的人則需要維護李啓的某一段歷史,已經花費了數十億年。

    而李啓則會體驗所有的場景,他已經在這裏經歷了千億年的體感時間,以至於他看的太多,導致自己產生了某些不好的想法。

    不過……疲憊感是不會影響到三品的,李啓就算疲憊,也不讓他有半點遲疑。

    時間依然在繼續。

    又是數千億年的時間過去,李啓已經遍歷了幾乎所有的人生,而且發展出了許多嶄新的人生。

    有的人生裏,李啓沒有經歷清霧城之亂。

    有的人生裏,李啓和禪智和尚和解了。

    還有的人生裏,他沒有生下李師薇。

    許多次不同的人生,這就是別的可能性,但這些都只不過是爲了尋找李啓的破綻而製造出來的支流而已。

    不過,李啓對此卻有了別的感悟。

    來自欲界的感悟。

    李啓體內的欲界,讓李啓對這些支流和不同的可能有了新的理解,從欲界的身上,李啓可以看見……可能性,本來不一定非得要存在的。

    這個世界或許本就是虛無,而它卻存在過。

    李啓這些支流人生也是一樣。

    這些支流的李啓人生,本不應當出生的,但他們偏偏就出生了,就好像這個世界一樣。

    它沒有道理必須要存在的,它完全可以不存在,但是它竟然存在!

    這讓李啓驚異。

    也許,他所看到的在結構的細節上都是虛妄的,也許這些支流在宇宙的整體上更是虛妄的,但是在特質上肯定是相關聯的,也許在特質上它甚至是真實的。

    肯定是真實的‘支流’,才促使李啓認知到了他們,儘管在存在意義上是虛妄的,但是在精神上是真實的。

    又在一條人生的支流之中……這裏是李啓不去長安留學的歷史,李啓直接和瀋水碧成親了。

    “李啓。”這個時候,沈水碧拉住了李啓的手。

    和老馬不一樣,兔子具備實在性,她一直都能意識到回溯的產生。

    作爲四品,她可以在回溯之中保持自己的意識,雖然她什麼也做不了。

    “我一直都在這裏……”

    她擔憂的看着李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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