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章 救場

    所謂的術法，其實就和機械是一樣的。

    不同性質的氣，就是不同性質的材料，各種組成方式，就是機器的架構，然後就能夠實現各種各樣不同的功能。

    不過，術法和機器之類的東西，之所以生效，是因爲‘道’的存在。

    機器能夠產生不同功能的原因，是因爲物理規則設定就是這樣，所以設計師們利用了物理規則，進而產生了各種各樣的變化，像是固體變成氣體會體積膨脹，就利用這一點，設計出了具備殺傷力的‘槍’。

    而三品，他們自身就是‘道’，所以很多術法，都是獨有的，因爲這獨特的‘道’，只有在這一個三品身邊才能生效。

    在別的‘道’的面前，固體變成氣體這個流程，說不定體積不會變，‘槍’這種術法，自然也就不生效了，沒用了，激發不出來。

    所以，不同的道統，術法不通用，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像是李啓這樣，能利用很多種不同道統的術法，其代價就是他的道非常混亂，因爲這些‘道’本身就是不兼容的，李啓將其勉強兼容起來，其實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但這一切在武道面前，都沒有區別。

    任你什麼精密的機器，都給你化成和我一樣的鐵水，自然威能不存，你只能和武者一起在泥地裏打滾。

    李啓已經意識到了。

    在他被武者的拳頭打的滿地爬的時候，其實他也沒有那麼無能狂怒，他在不斷的試探對方能力的極限，感受拳頭的輕重。

    雖然真的很痛就是了……感覺道途都要被打裂開了。

    居然能傷到形而上的存在……真誇張啊。

    但是，還是有收穫的。

    低品版本的武道內氣，就是劣化版本的混沌之氣。

    而如今來到三品的武道內氣，就是純粹的混沌之氣。

    二者其實沒有本質區別。

    而混沌……

    是什麼呢？

    所謂混沌相連，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然後剖判。清濁既分，精曜出布，庶物則生，其中精者爲三光，粗者爲五行。

    所謂萬匯猶屯，大始未形，這就是混沌。

    萬物匯聚，凝聚而成的一團亂麻，一坨具備所有性質的湯，這就是混沌。

    當然，這只是說而已，

    實際上，這種性質要怎麼解析呢？

    李啓感覺自己解析不了啊。

    他開始搜尋自己的知識。

    有一位天神，叫做‘帝混沌’，他是否擅長於此呢？

    那麼，帝倏和帝忽，這兩位是怎麼怎麼對付帝混沌的？

    李啓思考着。

    但是，他也沒辦法完全去思考，因爲他靜不下來。

    武道內氣已經順着足夠多的傷勢，開始侵入他的思維器官，讓他的腦子都開始不好使了。

    武者很擅長將別人拖入和他們一樣的境地，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別人。

    你看，武者不擅長術法，那就大家都別用術法，你的術法也沒用。

    武者沒有神通，那的神通也給我放下，用了就揍你。

    武者不擅長思考，那就你也別思考，和我一起用肌肉和氣血說話。

    和武者的戰鬥，如果你陷入了武者的節奏之中，那你最好祈禱一下自己平時有在練肌肉什麼的。

    因爲你的腦子，術法，謀略，還有那些堪稱藝術一般的術法戰都已經不生效了。

    還是來比力氣，比反應吧。

    很明顯……

    李啓自打修行開始，所有人都默認他不擅長打架，而且他的肉身也絕對算不上強。

    作爲巫覡，李啓厲害的是推算，是數據處理，是悟性，積累，從來沒有人誇過他的戰鬥才情，哪怕其實他的戰績相當可觀。

    對此，人道也很清楚。

    所以，站在這裏的是一位武者。

    戰鬥似乎已經開始傾向於這位名叫仲由的武者了。

    說實話，李啓已經開始感覺到有點痛苦了。

    好難打，好像根本動不了手一樣。

    只不過，還好有後手。

    又是一拳打碎李啓的肉身和法相，但是李啓通過長時間的觀察，真知道韻的偵測和推演，在這一瞬間抓住了那麼零星一點的機會。

    就算李啓不會打架，但就算是笨蛋，挨了那麼多拳，總能躲開一拳吧？

    如果仲由是個只會打套路拳的武者，說不定就成了。

    但就在李啓嘗試利用破綻的時候，他隨即變招。

    殺氣南行動坤軸，一氣搏束，萬物無態！

    李啓剛剛抓住的那點機會直接破滅，甚至還造成了更多的傷害。

    對武者來說，在他已經近身的狀態下，你越是騷操作，他的機會也就越多。

    你若是抱頭乖乖捱打，那武者也只能乖乖打你，比比是頭殼硬還是拳頭硬。

    但你敢伸手，那就要準備面對關節技了。

    現在就是如此，李啓嘗試性的反擊，但被對方馬上抓住機會，又是狠狠一套輸出！甚至將李啓準備的術法也全部打斷。

    沒有用，什麼術法，就像是遇到了熱刀的黃油一樣，輕輕一下就切成兩半了，無法形成任何形式的阻礙，完全就當沒有一樣。

    但是——

    飛濺出去的黃油，卻有一個兩個無關緊要的碎片。

    這些碎片本身沒有什麼，根本就不成形，只能丟垃圾桶裏面。

    但是，周圍有着一圈又一圈的激波，那是武者的拳風。

    這些李啓的術法碎片，就像是被拆碎了的拼圖一樣落入拳風之中。

    然後在拳風的攪合下，兩片怎麼看都不相干的拼圖就這麼湊了起來，變成了新的圖案。

    很像是藝術吧？或者說像是分子料理。

    把草莓打碎了，然後再用打碎的草莓再做一個草莓。

    有人說，這就叫藝術。

    但不管這是不是藝術，但顯而易見的，利用戰鬥的餘波加上一些碎片，然後再加上李啓的一點點計算，成功構築出了一個嶄新的術法。

    仲由立刻感受到了術法成形的氣息，他微微皺眉，然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於是立刻停止毆打李啓，分出一絲精力摧毀了那道術法。

    虛混溟涬，撼動崑崙柱。

    一拳蕩開溟波，摧毀了李啓還未成形的術法。

    不過，因爲這麼一絲分心，李啓也再度爭取到一點機會，他的肉身凝聚，掐出法訣，自己也開始施展術法。

    但是這個時候，李啓的四肢百骸迸發出提前埋進去的武道內氣，打斷了他的動作。

    瀆翻四淵，仲由摧山嶽。

    體內四肢，也就是四瀆開始翻騰，摧毀他的內天地。

    霎時間，大響谹谹，百川雨如澠，內天地倒轉翻滾。

    按理來說，巫覡是絕對不可能在這種干擾下施展術法的。

    只是……

    下一剎，李啓的內天地居然穩定了下來。

    是欲界。

    是李啓在自己體內種植的欲界。（詳情見第九百四十一章）

    很明顯，人道不知道這個情報。

    誰能想到呢？李啓居然把欲界種在自己體內，代替了自己一部分內天地的功能，讓自己在這種絕境之下依然能夠堅持釋放出一道術法。

    欲界和李啓的內天地性質不同，之前埋下的武道內氣不能對欲界造成損害，作爲一種純粹精神的東西，武道內氣對其傷害很低。

    武者對付魔道，需要用到的是武道神意，但很顯然，武道神意對內天地的影響比較小，所以仲由沒有用。

    李啓終於有了真正意義上的一次反抗機會。

    然而，一道術法而已，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但是，仔細看下去，李啓所做的，並不是什麼強力術法。

    再高深的術法，在只有一道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對一位同階武者造成什麼影響的。

    術法響徹。

    武者的拳頭應聲而來，李啓給自己爭取到的時間也只有這麼點而已。

    術法只運行了不到一皮秒就破碎了。

    再一拳，砸到李啓的臉上——

    不對，沒有砸到李啓的臉上。

    一隻白皙的手擋在了李啓的面前，輕輕撥開了武者的拳頭。

    李啓這道術法，是傳訊。

    武者都驚了。

    能撥開自己的拳頭，什麼人？另一位武者？但不可能，武者很笨重，他自己最清楚，想要投射到特定的區域，靠武者自己是做不到的。

    武者沒有那麼方便的穿梭手段，有些武者甚至都不會飛，他們是最純粹，最極致的戰士。

    那麼，什麼人才能擋住自己的拳頭？

    仲由擡頭一看。

    看見了一張帥的讓人討厭的臉，一身青色道袍，頭戴寶冠，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小天師……張宗。

    不對，現在已經不是這個稱號了，他現在是地仙張宗。

    輕輕接住拳頭，張宗的手劃了一道弧線，一道如水般的拳意從他身邊流淌而出。

    不只是武者才有拳意的。

    道士也有很大一部分會習練武藝，用以防身健體。

    不是什麼人都和李啓一樣完全忽視肉身的作用，以至於正面戰鬥和雞一樣。

    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把拳意練到這個水平，以至於就算沒有武道內氣，也可以接住三品武者的拳頭。

    “躲開。”張宗抓住李啓的後勁，一把把他甩出去，讓李啓脫離了戰場的第一線。

    緊接着，武者雷霆般的攻勢襲來。

    張宗雙手張開，身周陰陽魚流動。

    面對攻勢，他的周圍，千流萬脈，而歸於一海，知紅萬紫，而合於太極。

    “走吧，還是你要留下來喝茶呢？”張宗撥開所有的攻擊，還有空斜覷一眼李啓，催他趕緊跑路。

    李啓才有喘息之機，立刻重整身軀，將體內的武道內氣逼出，恢復了一下神智，二話不說就跑路。

    而身後，張宗正在直面仲由。

    和李啓被人按在地上揍比起來，他打起來可就漂亮多了，拳意流淌，彎臂短擊，勁如崩弓，發如炸雷，勢動神隨，

    四兩撥千斤，最是剋制這些武者直來直去的勁力。

    “很高興吧？能把我攔在這裏，可是佔了大便宜了。”張宗一邊打，一邊聊天。

    很顯然，對於這場針對李啓的截殺來說，張宗的存在甚至算得上是某種程度上的底牌。

    能把張宗提前逼出來，那可真是賺大了。

    因爲，就張宗本人來說，他幾乎可以應對任何戰場局勢，算是一張萬能牌，不管人道打出什麼牌來，李啓都能以張宗進行應對，就沒有張宗打不了的仗。

    他這一身拳意，圓融無暇，太極包四十九用也，綜成數，約中積，皆十五，綜生數，約中積，皆四十，兼而爲天地之數，是以大衍爲天地之樞，如環之無端，蓋律歷之大紀。

    出手之時，有金光玉映，威照十天，攝御三光，調陽和陰，圓暈在隱微之間者，三才殊性，五行異位，千變萬化，繁育庶類，就連一位真正的三品武者也破不了他的拳意。

    “確實是佔了大便宜了，能把你拖在這裏，那李啓更過不了後面的關卡了。”仲由歇了口氣，如此說道。

    然後，他的武道神意，也跟着張宗的拳意而爆發。

    張宗見狀，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太極擅圓，但仲由卻不擅長這個。

    甚至沒有太花哨的地方，對方的武道神意，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

    一曰‘勇’，二曰‘直’，所以張宗很好應付。

    既勇且直，所以對方不會拐彎，也不會繞圈子，一路勇往直前，撞破南牆也不回頭。

    這個性質的神意，極容易入魔，有時候‘勇直’和‘偏執’其實是分不開的，但仲由卻並未有半點入魔的意思。

    真厲害，說明對方心思澄澈，雖然直率卻並不固執。

    這麼純粹的心智，還能修行到三品，真不愧是人道。

    想着這些的時候，張宗又撥開了對方數千次攻擊，而且，張宗終於站穩了腳跟。

    “你看，我覺得你很賺，不過現在在打仗，可不能讓你們太賺了。”張宗咧開嘴，露出了陽光開朗的笑容。

    “怎麼？你已經出現了，事已至此。”仲由說道。

    “那可不一定啊，誰說一張牌只能出一次的？”張宗一隻手停止拳意，轉而掐訣，一張符籙也憑空出現。

    那是——

    上清金闕寶籙。

    按照道門的說法，只有抵達‘大羅真境’的得道者才會被授予的寶籙。

    或者說，成仙了。

    地仙也只有一份的寶貝。

    “把你搞定，我還得趕下一個場子呢。”張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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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