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二章 懲戒

    魔王子的固執，必然會招來那偉大而令人恐怖的存在。

    一想到這裏，墨虎的心中就充斥着恐懼。

    幾乎無法抗拒。

    不對……就是無法抗拒。

    兩個四品，怎麼可能抵抗的過天魔？

    唯一能夠祈求的，就是天魔來不了，比如被清淨法鎮壓了什麼的。

    這或許是唯一的勝機？

    但肯定也沒有用。

    因爲就算天魔來不了，那麼下一次三品的回溯，又能抵抗的了嗎？

    不可能的，哪怕是魔王子，能攔住一次三品的隨意出手就已經是拼盡全力了，第二次絕無任何機會。

    思考，大量的信息在墨虎的腦中推演，幾乎讓他的法寶腦袋崩裂開來，但縱然如此，也找不到任何的機會。

    顫抖已經從爪尖來到了全身。

    但眼前的魔王子依然淡定，墨虎猜不透主人的想法，但唯有服從。

    只是，他突然察覺到……

    等等，主人身邊的光和灰塵，都凝滯了。

    外界的一切，都停止了。

    是膨脹時空？！

    難道是天——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甚至還未成形，在他的旁邊，一隻由黑色的火焰所構成的手就已經捏住了墨虎的下巴，輕輕將他的頭轉向了旁邊。

    在旁邊，有一個能量體。

    姑且算是有個人形，就像是那種元素小人一樣，渾身由黑白色的火焰構成，能隱隱約約看見幾個光點構成的嘴臉，似乎能從中看見‘笑容’。

    那笑容，令人戰慄。

    墨虎渾身僵直，就連思考都停滯了。

    那是天魔的幻身。

    “喂喂喂，還活着嗎？醒醒！”天魔倒是一副很有活力的樣子，蹦躂着在墨虎眼前揮手，然後又揪了揪耳朵，戳了戳鼻子。

    他這樣做了之後，墨虎才突然清醒過來，然後猛的低頭，甚至都不敢做出後退的動作。

    “好了，別那麼緊張嘛，你不是物品嗎？物品怎麼會害怕呢？商梵造你出來就是爲了這個的嗎？”天魔笑眯眯的問道。

    語氣溫柔，態度親和，簡直就像是在幼兒園門口和寶寶們親切打着招呼的阿姨一樣。

    她輕輕撫摸着墨虎的頭，軟乎乎毛茸茸的，手感還挺好。

    接着，它說道：“物品是高等智慧們所創造的，爲了達成高等智慧的目的，而發揮作用的存在。”

    “物品誕生的原因和所有存在的理由，就是爲了達成高等智慧的目的。”

    “所以物品不會累，不會抱怨，絕對服從。”

    “你是個好物件嗎？”

    墨虎聞言，愣了愣，然後強自鎮定下來：“尊上所言極是，我失職了。”

    天魔搖了搖頭，他說道：“說錯了。”

    然後，她接着回答：“物品是不會失職的，因爲你們不會自己行動，你們出現了問題，那都是使用者的問題，也就是商梵出錯了，哎呀……這些年他出錯的次數可真是太多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小天師和他再戰一場，他居然輸了，和滄海君打成平手，和小霸王打成平手，無敵之路被人斷成這樣，他實在是有些丟人了啊。”天魔嘆了口氣說道。

    墨虎沒有選擇回答。

    他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天魔的狀態相當不穩定，就連形態都在切換，現在這種時候……不能隨便說話惹怒對方。

    “我說啊。”天魔擡頭，她揪住墨虎的鬍子，把他的頭拽的歪了一些：“不說話，可也是一種態度哦。”

    然後，它接着說道：“你有點擬人了，你知道嗎？”

    “物品是沒有魔念的。”

    這話一說，墨虎閉口不言，乾脆等死算了。

    既然抵抗不了，那就去死，反正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你看看你這幅樣子，明明是超越物品了的高等智慧生命，何必還要假裝呢？”天魔笑着說道。

    然後，她馬上換了一個口吻，自言自語般的感嘆道：“不過，這樣才對啊，這樣才符合高等智慧的模樣啊。”

    “明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卻還在渴望着更多，所謂的高等智慧，就是這樣的生命。”

    渴望活着。

    渴望向前邁進。

    渴望更多。

    當所有的渴望都消失的時候，高等智慧也就將迎來死亡。

    動力，是生命存在的理由。

    不管是生存的動力，亦或者前進的動力，都是如此。

    而這些動力，便是魔念的溫牀。

    可以說，魔念幾乎就和智慧完全掛鉤。

    隨着天魔簡簡單單的話語，黑虎的身周已經開始纏繞魔念。

    物品不會有魔念。

    但黑虎身上那如黑霧般纏繞周身，揮之不去的感情——

    那樣的感情，墨虎從未體味過，更難以去談理解二字。

    儘管是他心中所冒出來的感情，可是就連他自己也不甚清楚那是什麼。

    天魔坐到了墨虎的背上，和數米高的墨虎比起來，她此刻只不過是個小孩身體而已。

    他慵懶的躺了下來，她說道：“別以爲自己很瞭解商梵啊。”

    然後，它翻了個身：“從他出生，到現在，迄今已度過了相當一段長的時光，然而商梵依然會時不時向我展現出他不爲我所知的一面。”

    “這些小小變化，如果訴諸語言，便顯得微不足道，舉手投足只有在細微之處才能看見，不過，卻次次都能帶給我全新的喜悅。”

    “所以，你在擔心什麼呢？”天魔趴在了墨虎的頭上，向下擁抱住墨虎的頭顱，輕柔的撫摸着他的下巴。

    墨虎閉眼裝死，不做任何回答，同時封鎖自己的念頭，讓自己心念徹底停止運轉，進入‘假死’的狀態。

    要麼天魔就讓他真死，反正他是不會動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這種態度，天魔發出了一聲無趣的冷哼。

    緊接着，四周的時間開始流動。

    魔王子的意識也察覺到了天魔的到來。

    他拿起自己的竹杖，拄着手掌，來到了天魔的面前。

    “欺負一塊玉佩，天魔還真是……有閒情雅緻啊。”魔王子看着天魔，如此說道。

    墨虎立刻睜開眼睛，顯然他已經感知到了一定程度上的

    “是嗎？那我應該欺負欺負你嗎？”天魔那黑白火焰構成的軀殼猛烈的燃燒起來，然後從中化作人形。

    那是一個普通的人族，看起來像是個五六多歲的小孩，根本分不清楚性別。

    她腳步一深一淺，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用牙牙學語的口吻說道：“商~梵~，那個，那個，有沒有好好反省呢？”

    隨着這句嬰兒般的話語，小孩子融化在了原地，如同魔怪的一般的乾枯手臂抱住了魔王子：“知道問題在什麼地方嗎？”

    魔王子回頭看了一眼，只有手臂，沒有身軀。

    哼……

    “我沒有問題。”魔王子冷淡的答道。

    “但你輸了。”天魔提醒道。

    “我沒有輸。”魔王子毫不猶豫的答道。

    “輸了就是輸了，敗者理所當然要回爐重造。”天魔的聲音陰沉起來。

    “你說了不算。”魔王子做出了理所當然的回答：“天魔，你不是勝負的裁判，別裝模作樣了。”

    魔王子和天魔的對話，讓旁邊的墨虎都逐漸冷靜了下來。

    這讓他想起了曾經的魔王子。

    那個無敵的身影，那個他所追隨的，完美的背影。

    魔王子是完美的。

    智慧，知識，心智，意志。

    肉身，修爲，反應，耐性。

    沒有一個地方是弱點，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被抓住。

    身爲魔王子的法寶，墨虎一直都覺得魔王子又無敵又充滿智慧，自然而然的覺得他大概既沒有煩惱也不會消沉。

    實際當然也是如此，任何一個人見了，難道不會覺得魔王子是一個又無敵又充滿智慧的存在嗎？

    當然是。

    不過，墨虎在那之後才意識到，哪怕是這樣的魔王子，也一樣會消沉。

    不如說，越是聰明人，煩惱才越多。

    越是完美的人，他所要面對的煩惱就會越深重，因爲普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構成他的煩惱。

    對於這一點，李啓恐怕會和魔王子同病相憐吧，兩個天才實質上都被困擾着，儘管在外人看來他們閃耀奪目，可真正靠近就能察覺到，光芒之下，燃燒的思維是何等激烈，想要維持這般火炬，其消耗也是難以計數。

    所以，墨虎才會慌張，才會擔憂。

    可是，現在一看……

    儘管魔王子背後有着難以想象的負擔，但他還是那個他。

    不必擔憂，完全是杞人憂天。

    而在天魔那邊……

    聽見魔王子高傲的答案，高聲宣揚着天魔並非裁判，天魔發出了大笑聲。

    那笑聲開始很尖銳，像是小孩子。

    然後逐漸變得悅耳，如同少女一般的輕俏。

    之後變得狂躁，隨後變化成了生物不應該具備的狂嘯，更是攪動虛空，生出無數漩渦，漩渦之中涌現無數惡念，惡念中生出無數扭曲惡毒的太陽。

    說是太陽，但實際上完全是恆星模樣的魔怪，魔怪招搖着扭曲的身體，分割天空，散發出萬花筒一般讓人眼暈的光環。

    最終，一切平息。

    天魔也恢復了平靜，只是化作了幽魂一樣的遊影，環繞着魔王子旋轉，一邊轉，它一邊說道：“可你應該知道了吧，你並不是無敵的，無敵的是我，你此前所贏得的一切榮譽，其實都是我讓你贏的。”

    “如果你輸了，我就讓一切重來，一直到你贏爲止。”

    魔王子這時候則插話道：“除了面對李啓，是吧？所以我輸給了李啓一次，因爲在關於李啓的事情上，你不會進行干涉。”

    “嗯~，差不多是這樣啦~，怎麼，嫉妒了嗎？”天魔帶着點小得意的追問。

    “對我進行無限制的干涉，對李啓進行完全不干涉，我們兩個……是在一盤棋上嗎？”魔王子問道。

    “很抱歉啊，商梵，這可沒有辦法告訴你了。”天魔搖了搖頭，遺憾的說道。

    “不告訴我，也是一種回答。”魔王子用和天魔一模一樣的口吻說道。

    “哈哈，你這小子，耍滑頭是吧？”天魔哈哈大笑，然後看了魔王子一眼。

    只一眼。

    魔王子立刻渾身緊繃！

    無止境的風暴席捲向他的心靈！

    他的耳朵裏嗡嗡直響，心臟開始上躥下跳，甚至胸骨都被心臟狠狠地撞擊，胸骨生疼。

    但這只是開始，他的心靈這就像是陷入一個巨大、滾燙、又短又粗的滾動式烤箱裏，誰也不能控制！

    各種各樣可怕的魔念開始攪動，用那些叫做‘記憶’的東西來攪亂他的腦子。

    魔王子不斷的發現，自己突然從牀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宗教狂信徒。

    等他意識到這點之後，他又醒了過來，變成了一個追逐不明飛行物的飛碟迷。

    再度醒來，他發現自己在拿自己的弟弟當早餐。

    荒誕，古怪，無盡的魔念環繞着他，只要他還保持着‘清醒’，那麼這一切將會無窮無盡地伸展開去。

    只是一眼，魔王子就好像度過了無數的時間。

    長的讓他根本看不到盡頭，如同黑暗的穹廬。

    而在他對面，有個東西正升起在世界的盡頭。那是一隻黑色的圓球，它的弧線完美到了極致。現在它只有一部分突出在筆直的地平線上，那東西就是一切夢境的來源，而墨虎能感到它灼人的冰冷。

    冰冷，但灼人。

    能量在周圍緩緩流動，就像是陽光照在黏稠、油膩的河面上。

    墨虎真想離開這裏，不要像個易碎的小玩具娃娃在這可笑的玩具船裏顛簸。在油膩的能量河流之中飄蕩。

    可惜他做不到。

    而魔王子……直接遭受正面衝擊的他，直接碎開了。

    他的精神和肉身都被擊碎。

    但是，下一刻，好似地質運動一般的緩慢聚合，讓他開始緩慢形成了一個整體。

    這非常像史前時期，因爲板塊活動而聚在一起的巨大陸地。

    而且……速度也差不多。

    魔王子的復原，緩慢到可以進化出恐龍。

    但是，上億年的聚合之後，他又一次因爲四分五裂了。

    現在，當永不停歇的巨型風暴開始縱橫馳騁時，他再度開始了下一次氣勢磅礴的陸地大合併。

    周圍的虛空裏，陰沉肅穆的鼓聲在爲它做伴奏，那是心跳聲。

    每次劫難之後，魔王子都能夠恢復過來，但每次恢復之後都不如原來那麼精力充沛。

    天魔加速了時間。

    數十億年的粉碎，合併，持續了五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