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一生

    無法形容的美麗，吸引了拉奇全部的注意力。

    中間也有很多流形族被‘低能級暗影’所吸引，聚集到了這裏，但他們研究了一段時間發現沒有足夠的收穫之後，便離開了。

    很多人和拉奇交談過，他們都覺得拉奇是怪人，沉溺於一些不知真假的胡說之中。

    那些根本無法證實的東西，也無法應用到現實，根本就是虛無縹緲的空頭口號。

    他被看做瘋子。

    有一位路過的流形族評價說，他是被無比強大的力量所震懾了。

    這種力量和他內心的恐懼的觀念結合在一起的，使拉奇無法忘卻起自己經受過的災難。

    這說明拉奇現在還害怕，那些虛無縹緲的觀念在他的心中總是引起令人壓抑的念頭。

    因此，這位流形族對拉奇說，這世上最有害的事莫過於勸人相信存在着一種超自然的存在物，在這種存在物面前，理性必須默不作聲，爲了成爲一個幸福的人，你就必須爲這個存在物犧牲塵世上的一切。

    他勸說拉奇放棄這種對虛無縹緲之物的追求，不值得爲一個想象中的‘超自然事物’奉獻一切。

    他認爲，拉奇這種人，居住在現實世界的空隙中，處於毫無意義的寧靜之中，不聽任何祈求，不關心他人，不關心世界，大家不要和拉奇學。

    他的言論得到了一些擁躉，很快，周圍研究暗影的存在都認爲現在的技術水平不能研究透澈，於是來勸說拉奇。

    勸說無果之後，大家也就都離開了。

    既然已經有狂信徒要爲了心中那不存在的神而死，那麼其他有理性的人再怎麼勸說也攔不住，不是嗎？

    於是，暗影周圍又變的冷清起來，大家都走了。

    時間再度流逝。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到達‘極限’。

    不過，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分，周圍突然來了另一位流形族。

    是當初勸說他的那位。

    他觸摸到了拉奇，發出了觸動：“你真的……在這裏待了一輩子啊？那些亂碼信息，還沒有解釋清楚嗎？”

    “沒有。”拉奇如此說道：“信息太多了，但我相信以後會有人幫我完成的。”

    “看起來你還沒有醒悟……唉。”對方只是嘆了口氣，就離開了這裏。

    拉奇沒有多說什麼。

    他只是繼續研讀，完全沒有在乎時間的流逝。

    他越來越虛弱，越來越老邁。

    這甚至讓拉奇都很奇怪，因爲流形族是沒有‘老邁’這一說的，他們出生就是成年，到死的瞬間也不會衰弱，而是直接就到達‘極限’，整個身體失去摺疊的能力，啪一下就解體了。

    可是，他明顯感覺，自己老了。

    奇怪，真是奇怪。

    但無所謂了，反正思考也不需要身體，他可以繼續鑽研那些信息。

    忘我的追逐。

    一位三品身上的信息，就這麼被一位八品，硬生生啃掉，一點點的將其全部吃光。

    這個期間，拉奇甚至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另一位流形族來到了拉奇的面前。

    他顯得非常震驚，觸碰拉奇，隨後發出了信息。

    很奇怪的是，拉奇聽不懂對方的話。

    不對啊，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聽不懂話呢？

    於是，拉奇和對方開始溝通，嘗試互相將各自的語言方式傳遞出去。

    這時候，拉奇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解讀了對方的語言之後，發現……對方告訴自己，自己所用的這種語言，在八萬代之前，已經停止使用了。

    現在用的是嶄新的語言，效率更高，摺疊起來更輕鬆。

    拉奇學會了對方的語言，然後說道：“你說多少代之前？”

    “八萬代，準確的說，是八萬六千四百三十四代。”對方如此回答道：“你在這裏多久了？這附近的時間流速很奇怪嗎？怎麼會隔了那麼久？”

    “不，這周圍的時間流速很平穩，沒有什麼異常波動，是你們那邊出問題了嗎？”拉奇面對這種詭異的事態，也有些奇怪。

    “沒有，我們沒有經歷過時間擾亂。”

    兩人這麼說着，都感覺十分疑惑。

    既然雙方的時間都沒有被擾動過，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共享記憶了吧？

    這也是流形族常做的事情。

    在這個時間混亂的高維空間內，流形族時常遇到這種狀況，這種時候只要大家疊在一起，一起摺疊，就能記憶共享了。

    於是他們就這麼做了。

    但這樣做之後，對方震驚了。

    拉奇的記憶，好多！

    多到無法形容，他到底活了多久了？！

    “活了多久？”拉奇感受到了對方的記憶，於是回憶了一下自己的體感時間。

    他好像……活了九萬代。

    按照李啓的體感時間，他活了接近兩千年。

    這可能嗎？

    這已經遠遠超越了流形族的壽命了，爲什麼他還沒有到達極限？他的摺疊是沒有盡頭的嗎？

    兩邊都震驚了。

    拉奇震驚於自己的壽命，而對方則震驚於拉奇的古老。

    時間是感性知覺的抽象形式，因此，人的感性就是形體化的時間，就是感性世界的存在者的自身反映。

    那麼，活得久，也就說明了對方的知覺已經遠超了普通的流形族。

    怎麼做到的？

    說實話，拉奇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說他做了什麼的話……

    那麼，也就只有研讀那些資料了。

    顯然，兩個人都意識到了這件事，於是，對方極力要求拉奇宣揚自己的力量。

    這肯定能夠留名歷史的，這也是拉奇的願望。

    但是，此刻的拉奇拒絕了。

    他讓對方自己去宣揚吧，而他，要留在這裏繼續。

    曾經的夢想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完成了，但拉奇的心中卻意外的平靜。

    因爲，相較於他所追求的那些，他一生努力的那些，這些虛名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

    他繼續埋頭苦幹。

    後面又有很多人來找他，都想要學習這種方式，因爲他們已經驗證過了，這樣確實可以延續壽命，讓自己活的更長。

    雖然無法和拉奇一樣命長，但也能極大的延續壽命，甚至是加強他們穿越低能區域的能力，還有些發展出了毀滅和殺戮的能力。

    這是一個新的技術方向！

    已經用拉奇的名字來命名了。

    不過，這些事情，拉奇不太可能知道了，因爲……在第十萬代的時候，他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解讀完畢了。

    他要進去找暗影了。

    再度投入能級真空暗影，拉奇心無旁騖的朝前走去。

    不知不覺，這些暗影已經無法對他造成傷害了，他學會鎖死自己的邊界，將自己的的邊界流形從‘發散’變成了‘收斂’。

    如此一來，他的能級就不會外泄，也就不會被低能級給傷害了。

    用李啓的話來說，拉奇已經做到了‘無漏’。

    也就是七品了，這也是他能活這麼久的原因。

    沒有任何修法，甚至自己也不曾察覺，就是這麼閱讀李啓身上的一部分信息，於是就突破了七品。

    不過他對此毫無感覺，所有的事情都無所謂了。

    他只想知道更多。

    這一次，他更快的找到了李啓。

    李啓依然在。

    實際上，這幾千年時間對李啓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而已，不過李啓已經觀測了足夠多的數據，已經差不多瞭解了流形族的所有東西了。

    整個文明史和種族特性都已經記在腦子裏了。

    拉奇纏住了李啓的手。

    繼續摺疊自己，傳遞信息：“我已經解讀完畢了，而且……我的生命沒有結束。”

    “你的生命不會結束了，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你已經突破了壽命的限制，現在的你只會屈服於傷勢，而不是時間。”李啓回答道。

    “那些不重要，我只是想說，我有些奇怪，很多東西明明很有道理，但我無法認同，這讓我很痛苦，暗影，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拉奇直接問出了自己想問的。

    沒有寒暄，沒有對暗影本身的追問，他心裏只有那些讀完信息的困惑。

    李啓則笑了笑，回答說：“困惑嗎？不解嗎？那我告訴你，閱讀這些道韻，本身就是在當不能反抗的沙包，即使被大量的信息拳打腳踢也無法還嘴，因爲那是我的道，不是你的。”

    “你現在就是被毆打了一頓卻不能還嘴，所以感覺到困惑。”

    “那我要怎麼解決呢？”拉奇問道。

    他已經知道了，眼前的暗影會回答他的問題，而且非常友好，並沒有敵意。

    那麼，就無需顧慮那麼多。

    不管對方是怎樣的存在，他企圖什麼，都無所謂，拉奇只想知道答案。

    “很簡單，找到你自己的答案，然後用這個答案詮釋更多，這樣就是對我的道的還擊，當然，這有可能演化成道爭，但也有可能你會發現我們道路相同，亦或者是陌路人，雙方互不相干，這一切只取決於你自己的答案。”李啓如此答道。

    李啓已經完全領會了流形族的語言，他現在已經能通過皮膚來編輯消息了，如果可以的話，現在的李啓甚至感覺自己有了那麼一點白辰狐王菩薩的韻味。

    所謂的‘美貌’，其實也不過是外層拓撲形態的摺疊而已，人體所表達的所有信息都是一個甜甜圈的胚子摺疊而來的。

    那麼只要掌握了這個，美的接近道的程度，也不過是信手拈來罷了。

    當然，李啓對自己的外貌沒什麼不滿意的，他也不至於用這個來整容。

    “我自己的答案……我覺得我還不至於有自己的答案，我能做到嗎？”拉奇問道。

    他的確有這種感覺。

    很多東西，他只是‘直覺感覺不對’，但真要拉奇說這些有什麼問題，他其實是說不出口的，他的學識，經歷，和思考，都不足以支持他去反駁李啓的道，他也正是因此而陷入了迷茫和困惑中。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這只有問你自己。”李啓答道。

    “我希望能夠得到更多的知識，這些知識還不夠。”拉奇隨即發出了請求：“足夠的知識，我才能得到自己的答案。”

    “你之後要尋求的知識，不需要在我這裏拿到，去外面走走吧，世界很大，而且你們的世界，尤其巨大。”李啓說道。

    “我會努力的。”拉奇說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暗影？”

    “等你找到自己的答案之後再說吧。”

    “在這之後，我會暫時切斷通訊，你的社會足夠你學上幾千年，而且你註定將走上不同於你族人們的道路，在時空中搜尋真理與知識是一條艱辛的道路，不過很適合你。”李啓摺疊皮膚，如此說道。

    他確實是要走了，流形族的資料已經收集完畢，很有趣的種族，必可活用於下次。

    拉奇對李啓說道：“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看起來這會是一次永別，因爲我身處於高能爲主的世界，你則完全相反，你的世界，也就是這片低能級主導的世界，我們是相反的。”

    “但是我不會絕望，或許我們生死的速度比你快，但宇宙中的基本真理是有限的，所以我們最終會趕上的。”

    “在時間的盡頭，我想我們終將相遇，前提是我們沒有任何一方倒在半路。”

    拉奇很冷靜的和李啓告別。

    這讓李啓大爲驚異。

    於是，他收起了之前的想法，而是再度回覆道：“你……確實不太一樣，願不願意和我離開這個地方？”

    “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宇宙的外面，還有東西？爲什麼選我？是因爲我的努力嗎？”拉奇沒有欣喜若狂，而是依然冷靜的發問。

    李啓答道：“不是努力，而是天賦，你的天賦讓你脫穎而出，努力而已，誰都可以做到，但天賦這種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當然，能做到特別特別努力，其本身也是一種天賦，但你還沒到達那種程度。”

    拉奇這下有些愕然了，他說道：“我還沒？我把一生都投入了進去。”

    “投入一生，只是入門的基礎，如果連投入一生都做不到，那還是放棄這條路吧。”李啓輕鬆的回答道。

    “那看起來……我別無選擇，那麼，請帶我離開吧。”拉奇說道：“不過……暗影，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出來再說吧。”李啓笑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