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 心猿

    七位魔道三品同時朝着李啓投來了注意。

    李啓之前凋亡欲界，拿走死魔道韻，這麼多的事情做下來，都沒有任何任何魔道在意。

    但僅僅只是起了一個名字，魔道三品們居然就來了七個。

    不要錢啊？魔道的三品也是有數的吧，如今這麼個狀態，三品們都很忙吧？

    看見同時投來目光的魔道們，李啓則笑笑：“怎麼？發現我居然沒有給他起名叫‘悟空’，感覺到驚訝了？”

    “是覺得，我會錯判嗎？因爲天魔給的種種暗示？還是覺得我會殺了‘安心’呢？”

    李啓對他們發問。

    魔道三品們並沒有回答。

    鎖鏈已經蔓延到了李啓的身上，並且也將他拉入了封印。

    於是李啓繼續往下說去：“死卻心猿，殺卻意馬，直使如枯木朽株頑石頭相類，這就是魔道想讓我做的事情嗎？”

    死卻心猿，殺卻意馬，直使如枯木朽株頑石頭相類。

    是的，殺了眼前的妖猴，就是殺掉了某位大能的魔念。

    如此一來，某位大能將會‘心如死灰’，其念頭將會如‘枯木朽株頑石頭’一般死靜。

    魔念既是某些極端行爲誕生的原因，但也是心神之中的‘活力’來源。

    魔念既可以是仇恨、貪婪、妄執、怨恨，也可以是靈感，是堅定，甚至是愛，是希望。

    比如說，在一個註定滅亡，充斥着無盡絕望的世界裏，萬年如一日堅守惟一火光的戰士，他心中的那份責任，那份堅定，除了‘魔念’之外，又該如何形容呢？

    一生摯愛，爲了她萬般皆可拋棄，哪怕放棄權力，放棄責任，甚至是放棄整個世界也要擁她入懷，如此的愛戀，不是‘魔念’，又能是什麼？

    如果將這些魔念全數消滅，那麼人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硬頓開玉鎖金枷，此可牢拴定心猿，這才是正理，對吧？”

    李啓靜待着自己被封印的鎖鏈給封印，

    “一身魔念，猶如鬼魑妖邪，亦修行者應有之魔障，只不過魔念說來萬千，一言蔽之，不過收放一心而已。”

    “因此，成魔，成佛，成巫，成人，成仙，成妖，種種之道，皆由此心，此心放爲魔念，收則爲安心，心若不安，則其縱橫變化無所不至，如心猿之而鬧天是也，此心若安，則能滅魔，其縱橫變化亦無所不至，如心猿之降妖縛怪。”

    “所以，我給他起名叫‘安心’，怎麼說，好名字吧？”

    李啓說着這些話語，魔道三品們也跟着落下，下一個瞬間，李啓被魔道壓制，已經徹底被封印所吞噬。

    但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李啓在封印其中，輕聲說道：“我從禍鬥那裏，得到了妖魔的信息，妖的本質，其實是對現狀的不滿吧，所以不管是妖神，還是妖魔，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

    “我一直很好奇，‘妖’這種種族，到底是怎麼成爲‘道’的，因爲妖物看起來隨波逐流，並無‘道’的完整性。”

    “道，是一整套認知世界的方法，詮釋世界的理念，思想體系，以及完整的對外界信息的處理方式，不管怎麼看，‘妖’都不像是有這個東西存在。”

    “但，心猿‘安心’的存在，還有禍鬥的存在，讓我明白了‘妖道’的‘道’在什麼地方啊。”李啓如此感嘆道。

    “妖道不常，這就是妖的理念吧？這也是‘大鬧天宮’的原因，這也是此刻有‘心猿’的原因。”

    “妖的理念，就是否定，對一切“總體化”的事物說不，拒絕一切終極大道的存在，否認所有的‘本體’，不承認任何‘本質’，解構一切，這世上不存在任何意義上的絕對答案，能詮釋所有的終極之道是不存在的。”

    一切執心着意，頑空寂滅之事，不過是心猿意馬，幻身肉囊，想要從從無形無象處，辨出個真實妙理來，這種行爲本身就是愚蠢的。

    “但，正因爲如此，所以勇敢的去創造尚未存在的不可能之物，而高等智慧的的自由就在於這樣的自由。”

    “你說是吧，大聖。”

    李啓如此說道。

    然後，心猿突然收住，封印再度加緊。

    這個封印，從一開始就不是封印心猿，而是封印另一位大能的！

    心猿‘安心’，只不過是外在的體現而已。

    所以，李啓給他起名叫‘安心’的時候，封印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沒錯，就是這樣，你需要我來幫你，將天魔所設置的‘心魔’所點破，因爲衆所周知，天魔不會干涉我，不管我做什麼，它都不會出手的。”李啓張開自己的神通，如此說道！

    佛門打一開始從七品的時候就在干涉李啓，甚至阿彌陀佛親自出手，都是爲了送自己進來，解開這個封印！

    而且，這封印之所以困難，就在於必須自己‘點醒’心猿。

    所以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除了死魔一脈的魔道，爲了引導李啓給心猿起名叫做‘悟空’之類的別的名字，或者乾脆擊殺心猿。

    畢竟……衆所周知，‘語言’是有力量的。

    三品魔道們，繼續迫近，似乎是準備將李啓徹底鎖死再封印李啓。

    不過，已經沒用了，在李啓通過死魔一脈的提醒，意識到‘安心’的時候，這一切就難說了。

    並且還有一個東西。

    李啓身上，還有一個金剛不壞的猴爪。

    關於這個，其實也很奇怪。

    李啓現在敢篤定，在一開始，死魔道韻的旁邊絕對沒有這個猴爪。

    從死魔一脈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在和漏內法的思維交融之後，他明確的知道，死魔一脈不知道猴爪的出現。

    甚至，他們知道猴爪，都是從李啓的思維交融裏得知的。

    也就是說……猴爪是後來的，這些死魔三品覬覦那些道韻絕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那麼在過去長久的時間裏，他們都不曾發現猴爪，可見這玩意兒絕對是後面的人放進來的。

    根據李啓的推測，恐怕是佛門放進來的吧。

    畢竟……這東西，也只有佛門有了。

    一念及此，李啓將猴爪放開。

    然後，這根堅硬到李啓動搖不了的猴爪，突然變的柔軟起來，抓住了李啓身上的鎖鏈。

    鎖鏈急劇收縮！就像是壓縮捲尺突然放手了一樣，猛的往回一拉，瘋狂的想要回到金山之中！

    但是，猴爪根本不動不搖，就這麼輕輕抓着鎖鏈。

    既然猴爪不動，那麼鎖鏈還在縮短，就只有那座封印用的金山能動了。

    原本被固定在虛空之中的金山，被這一手輕巧的抓到了猴爪的面前。

    金山急劇縮小，最終來到猴爪面前的時候，已經只有二丈長短、碗口粗細，就是一根金棒。

    心猿被金棒鎖住，融入其中。

    猴爪突然抓住金棒，然後猛的揮舞起來。

    橫空銀練忽噴薄，但見有飛花如霰，橫空萬仞，周廣三億裏多出一個圓圈，期間萬物倒懸，原本發生的事情被硬生生‘打回去’，先前涌來的三品魔頭們倒流如瀑布，匹練漲起，光從棒分，飛出千萬光，散作重重雲。

    猴爪之中延伸出身軀——

    威風凜凜衝霄漢，殺氣騰騰逼鬥星。

    滾滾浩氣吐虹霓，星河四相張旌旗。

    一身金毛，頭戴翎冠，力似峨峨之泰山，勢如浩浩之穹窿，金棒碰撞魔頭交加，皆顯耀於朦朧，霎時間嚴寒入心，日月暗而星斗昏，東風起兮天地動。

    天爲破碎地爲搖，億萬魔頭齊退縮，李啓只覺得頭暈目眩，好像身在大江之中，小舸顛簸似浮萍，一時出沒煙波裏，他只不過是海中一粟，身搖目眩腳侷促。

    流光閃爍，涌一派滄浪之波，金焰飛騰，掃百億魔軍之衆，有巽風施威，陰間震盪，天神發雷霆之聲，熒惑蕩乾坤之步，波底魚龍，雲間烏兔，愁誨竭而江枯，總魂驚而魄懼，周圍被金棒所揮舞之處，皆爲風內之灰。

    等到李啓終於站穩的時候，封印也消失了。

    硬頓開玉鎖金枷，此可牢拴定心猿。

    心猿已經栓定，‘妖魔’之中的‘魔’被李啓的‘安心’給鎮住，於是，封印被解開，再加上猴爪本身的肉體，這一切已經足夠讓一位大能者復生了。

    而且，沒等李啓反應過來，

    “咿呀呀——！”那只金猴突然揮舞大棒，猛的朝周圍砸去。

    “等等……大聖，別！”李啓馬上想要阻攔！

    但是已經晚了。

    這一棒，砸的不是魔頭，不是敵人，而是……整個欲界！

    金棒揮舞，欲界崩裂！

    不是李啓所做的引導凋亡，而是直接攻擊整個欲界的本體，那顆分出無限分支的‘可能性之樹’！

    萬千異象，盡皆崩裂。

    種種不祥，非止一端。

    百千億萬垓，無窮之力來往如風，無形無邊，無盡無止。

    李啓感受着這股力量——

    以心猿意馬爲根本，而五衆以配五行，平空結構，是一脣樓海市耳。此中妙理可意會不可言傳，所謂語言文字，僅得其形似者也，不能描述其中的真諦。

    李啓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或許這就是……蠻力？

    就好像曾經說的一樣，

    爲什麼認爲蠻力不能打破空間？，在宇宙誕生後的那一瞬，宇宙是完全對稱的，表現爲一種統一的形式，隨着溫度下降，對稱破缺，引力作用首先分離出來，然後是強作用力的分化，剩下了弱電統一，當宇宙繼續變冷，弱電統一也開始破缺，形成現在我們熟知的四種力。再後來，宇宙開始了大範圍的變化，由於對稱性自發破缺形成了各種基本的‘物理定律’。

    對稱性破缺和各種相位變化組成了物理定律本身，但是，只要你的蠻力足夠，四種基本力將會統一成一種‘超力’，當超力失去，被冷卻的時候，這一切會再度破卻，會膨脹重新分解成各種基本力，只要參與到這種基本力的分解，就能選擇各種基本力之間的比率，而這些比率又控制着最基本的物理恆量。

    在這種情況下，‘基本單位’本身都是可以創造的。

    所以‘基本單位’存在，一個簡單的封閉時間曲線就出現了。

    整個欲界，變成了一個‘閉環’。

    在這個閉環之中，在宇宙開始了大範圍的變化，由於對稱性自發破缺形成了無數的‘基本單位’，‘基本單位’又由於各種力的相互作用而結合成更爲複雜的一切，最終完成了現在所觀察到的宇宙圖景。

    設想一下，當整個宇宙擁有無窮的‘基本單位’，並且他們都觀測到了同樣的圖景。

    這就是‘時間閉環’，一條封閉的類時曲線，將會消除所有可能性。

    設想一下，歷史的不同可能性，都被封閉了起來，也就是說，許多個基本單位，在此刻開始了對自欲界開始以來產生的所有可能性的觀測。

    這就是‘蠻力’的妙用。

    僅僅依靠蠻力，就足以帶來這所有一切的神奇效果，而且背後的原理很簡單，因爲將所有事物還原爲簡單的基本定律的能力，並不意味着從那些基本定律出發，能夠重建整個宇宙。

    誰說同樣的物理法則就一定能造出一個同樣的宇宙來？

    當一切可能性收束，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到閉環之中，所有的可能性都會湮滅，一切的未來都會註定成爲過去。

    而當過去和未來混雜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出現‘自指’問題。

    還是那個問題。

    當一本書包含了世間上所有的書，那麼，這本書包含自身嗎？

    如果包含，那麼這本書將會無限遞歸。

    就好像過去和未來混雜在一起。

    當過去和現在能夠組成一個閉環，一個輪迴環就形成了。

    過去決定了未來，未來決定了過去，大家互相肯定，互相嵌套，最終成爲了一個‘可能性爲零’的環狀時空。

    這時候，既沒有了未來，也沒有了過去，一切都是註定的。

    當萬物都是‘註定’的時候，欲界的存在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就像是天魔的存在一樣。

    他化自在天魔，如果失去了變化的能力，那就等於‘死亡’。

    畢竟，死，就是一切變化都窮盡。

    於是，一棒之下。

    欲界，真的崩碎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