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一章 化妖

    妖魔，妖魔，這種話可是在各種地方都得到了傳播。

    魔道的名聲很差，這點毋庸置疑，對於這幫極致唯我的瘋子來說，名聲差是理所當然的，哪怕是魔王子這種在魔道裏可以稱之爲‘公正"的成員，對普通人來說也是噩夢般的存在，他們會踐踏一切凡物，以自己的意志將萬物扭曲。

    但是……妖物又是爲什麼呢？

    妖物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對於這點，李啓非常非常好奇，他目前正在尋找魔道的情況，甚至想要對欲界出手，因此，根據‘妖魔"並列的狀態，他對於禍鬥這樣的三品大妖如何看待魔道這種情況，有着相當程度的興趣。

    禍鬥聽見這個問題，眉毛一挑。

    然後，她突然翻身起來，一下將李啓壓倒在地。

    這可把旁邊的農夫們嚇了一跳。

    因爲，從外表上來看，禍鬥相當的年輕，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正所謂娟娟二八之姿，和李啓這種一眼三十多的大叔比起來，二者就像是叔叔和侄女一樣。

    但氣勢就完全相反了，禍鬥是典型的‘身有態，目有神，星眼微瞋，有微怒之態"，面對面的時候壓迫感十足，其氣色和身姿如日中天，如月滿輪，如春半桃花，盛放而充滿了生命的躍動感。

    這個氣質其實和祝鳳丹是很像的，當祝鳳丹認真起來的時候，他綻放的氣勢和壓迫感就能完全壓倒禍鬥，讓禍鬥從太陽變成月亮。

    不過，李啓基本上是相反，他的氣息內斂柔和，乍一看就是個好欺負的年輕人，就像是個沒加醬油的陽春麪一樣淡而無味。

    所以，此刻突然被禍鬥起身壓倒在地，李啓微微皺眉，感受到了一股威壓。

    禍鬥所散發的威壓感，並不單純是那種被武器指着或是面對野獸時感受到的威嚇或者駭人之類的感覺。

    而是更加來源不明的，就像是一個凡人漁夫，駕駛着獨木舟，順着海流，在漆黑的海面上，不知不覺的遊蕩到了漂流遇難輪船下方的巨大陰影一般的恐懼與深不可測感。

    農夫們或許是出於好心，想要走過來說點什麼，畢竟李啓剛剛也給他們發了一杯好茶，盞茶之恩尚需回報。

    不過在那之前，禍鬥就徹底褪去了人身，一條皮毛燃燒的大狗將李啓壓倒在地。

    農夫們立刻逃走了，這裏是巫神山的腹地，他們見過不少事情，所以知道什麼事情不該招惹，也知道肯定會有人來處理的。

    這地兒可是有巫神鎮守的，平時更是有海量大能者高來高去，肯定有人來處理的。

    一下，周圍的人都跑光了。

    只剩下禍鬥的妖身把李啓牢牢按死在地上。

    禍鬥的妖身燃燒着各種各樣的異火，但見石火之光倏然，天上之罡風忽起，人間之劫火爭飛，迷於晝夜，無法形容。

    那身皮毛實在是絢爛的難以置信，每一根毛髮都有着不同的火焰，這些火焰又彼此交融，彼此融合，最終形成了禍鬥那漂亮的妖身。

    恩……漂亮，或者說，妖異。

    禍鬥發出了一如既往的聲音：「看着我，小子，從這幅姿態，你能看出什麼是妖魔嗎？你的洞察力應該很不錯吧？試試推演一下。」

    李啓立刻凝神，將被壓倒的驚訝從念頭裏抽了出來，隨即開始了自己的觀測和推演。

    緊接着，他在禍鬥身上，看見了一種難以形容的‘信息"。

    該怎麼說呢……

    最初的‘妖"，其實和‘神"，沒有太大區別。

    原始的生命，他們所崇拜的一般有兩種東西，第一，就是那些自然現象，

    以及宏大的宇宙力量，如風，雷，火或雲霧，星辰等，或者是遍佈大地的各類事物，比如山川，水脈，海洋之類的，這些都是正兒八經的天神地只，是宇宙最初的規律所在。

    而另一部分，則是如植物、動物、岩石等比較具體的事物，在黑暗愚昧的時代，他們也以神的形象被無知的原始凡人所崇拜。

    不過，比起對真正神只的信仰來說，這些甚至可以說是愚昧迷信。

    但無所謂，在許多地方，過着原始生活的苦民們飽受野獸的爪牙，風暴的沖刷，敵人的劫掠與其他無窮無盡的傷害與險惡，他們的恐懼，祈求匯聚到了那些善良的‘強大者"耳畔，於是他們得到了庇佑。

    只不過……據李啓所知，結果並不是很好。

    當真正的神祗君臨大地，爲崇拜祂們的人帶來全新的信仰和知識以後，這些妖物就慢慢被凡人們所淡忘，現存的也被稱爲邪教，Yin祀之類的，人們開始膜拜這些擁有宏大神力的真神，拋棄這些妖物。

    這也是妖物和神道的一部分瓜葛。

    這些動物，植物，乃至於岩石，統稱爲‘妖物"，它們像‘類人生物"一樣，是具有生命、有意識的能動者，另一方面，它們也有別於‘類人生物"，正因爲它們具有不同性質的力量，尤其是擁有非同尋常的特質，所以它們作用於感覺的方式也不同。

    這種不同，並不是好事。

    這很弱，而且是沒有好處的弱。

    而最初的這些妖物，其實和‘人"是不一樣的，他們不具備‘先天三寶"，也就是沒有‘精炁神"。

    此前就說過，宇宙之中類人生物非常多，之所以這樣，是因爲‘類人生物"天生就在進化之路上具備優勢。

    或許不應該叫做‘類人生物"，而是應該叫做‘類神生物"。

    人族這種類型的身體，也就是‘人身小天地"，是最靠近天神的姿態。

    天形圓而在上，人之首圓應之。

    地形方而在下，人之足方應之。

    四時運於表，四肢應於外也。

    五行處於裏，五臟應於內也，稟天地之氣以爲生，故人身似一小天地，陰陽五行，四時八節，一身之中，皆能運會。（詳情見第一百六十二章）

    這些妖物和人族，天然就不一樣。

    他們不是一個檔次的生命，儘管存在一些天生就強大的妖，但同理……也會存在一些天生就強大的人。

    如此一來，曾經被尊爲‘神只"的生物們，被貶到了塵埃之中。

    人族可不是什麼善茬……在‘巫"和‘武"相繼誕生之後，這些原始生命的

    妖物註定在修行上無法像類人生物那樣順暢，他們必須藉助其他手段。

    這也就是最初的‘妖"的誕生。

    李啓仔細閱讀着，閱讀着‘禍鬥"的身體，真知道韻幾乎可以說是‘貪婪的舔舐"着禍鬥的毛髮，然後，從這些身軀之中，透露出來了無數的信息！

    這些信息，並非是禍鬥告訴李啓的，而是李啓自己推算，通過已有的信息和未知的信息，像是拼圖一樣，逐漸拼湊出了這一段完整的圖案。

    很奇妙。

    如果李啓不知道‘前置知識"，直接閱讀的話，得到的只會是亂碼。

    而如果只知道前置知識，無法進行推算，那麼這些信息也不能組合在一起。

    必須要知道前提，知道推算之法，然後再閱讀大妖身體透露出來的‘道韻

    "，才能夠得出這些知識和隱祕。

    這可真是……藏得好深啊。

    這就是太子長琴所說的隱祕嗎？

    無法告知，無法言傳，你必須具備前置知識，然後自己找出答案。

    而且，這些知識……並不是記載於書本，而是直接鐫刻在禍鬥的身軀之上，換而言之，妖魔的隱祕，是禍鬥‘道"的一部分。

    而且，這些信息沒有結束。

    下一刻，這些信息再度組合。

    妖，因此而誕生。

    說實話，這其實都是在追逐神的背影罷了。

    人爲了追逐神，誕生了‘巫"這種溝通人神的方法，而妖，則是追逐人的方式，最終誕生了‘化形"這種後天獲得先天三寶的方法。

    那之後，妖物們開始分化。

    原始的生命們蛻變爲妖，他們分成了兩支。

    一支致力於成爲‘地只"，他們想要成爲真正的神，李啓曾經遇到過許許多多這樣的‘山神"，他們都是妖物，卻想要修行神道，成爲地只的一部分，也正是這一支，他們模仿神只和類人生物，後天獲得先天三寶，最終化形，蛻變原本的身體，逐步朝着神或者人靠攏，稱之爲‘化神"，‘化人"。

    在後期，也出現了‘化龍"這條路，因爲妖物們發現，真龍也具備，甚至可以說更強的天賦，這一支妖族是較爲傳統的妖族，善惡皆有，但那大體上是希望能夠擺脫自己的先天桎梏，走向更高的遠方。

    他們在‘肉體"上，靠攏了神與人。

    另外一支，則不願意再和曾經給予傷痕的神與人有關係，甚至報復他們。

    他們極端的追求力量，追求對神只和人復仇的力量，也不願意獲得先天三寶，不管是化人還是化神他們都不願意，認爲這是恥辱。

    他們保持着原體，以自己‘卑劣"的身體修行着。

    相較於天神和類人生物那近乎於道的身軀，他們的身體太差勁了，修行緩慢，還難以體會世界。

    人族修行到九品，天賦高的只要幾個月，他們卻動輒需要幾十年苦修，難度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身體不行，那麼，就朝着精神靠攏。

    相較於人類和天神，雖然他們沒有天賦極佳的身體，但最起碼……有和他們一樣的靈魂。

    當然，其實靈魂也不一樣。

    人族和天神，是出生就具備高等智慧，但大部分妖物連這個都沒有，他們必須要機緣巧合，以及刻苦修行，才能具備和人一樣的高等智慧，甚至還不如人族。

    妖物一直都是蠢笨的象徵，一個九品妖物，說不定會被一個普通人族當成傻子騙，實際上這種事情發生的不少，到處都有流傳類似的故事。

    可不管怎麼說，精神，是他們距離天神與人最近的差距了，於是，他們保持着本體，開始專精於‘精神"這一塊。

    而這個時候，有一支道統向他們伸出了援手。

    「妖魔——」李啓脫口而出。

    妖物模仿類人生物，獲得了先天三寶，那麼這種妖，就是常見的各類妖神土地之類的。

    而……如果放棄先天三寶，徹底擁抱心靈力量，這種妖物，就是妖魔。

    那麼問題來了。

    這是妖的性質嗎？

    妖的本質是什麼？

    儘管‘泛靈"，以及萬物皆妖，是他們的根本觀念，甚至妖物自認爲是自然本身，那麼在這種觀念下，妖物爲什麼是妖物呢？

    妖的概念

    寬泛的難以置信，從植物動物這類生靈妖化之後的產物，到歸墟，中子星這種超級天體覺醒靈智之後，全部都可以稱之爲妖。

    那麼，到底什麼才能叫做妖呢？

    李啓之前不太理解，不過現在，看着禍鬥的身軀，他突然理解了。

    「古語云，棄常爲妖。」李啓喃喃道。

    天反時爲災，寒暑易節。

    地反物爲妖，羣物失性。

    妖這個字的意思，就是反常，失去原有的性質，所謂的‘妖豔"之類的詞語，意思就是「漂亮的不正常」，更有‘妖異"這種詞語，意思就是很簡單的‘反常怪異的現象"。

    羣物失性，棄常爲妖。

    那麼，再搭配上另一個時常伴隨着‘妖"一起出現的字，也就是‘化"。

    生靈成爲妖的時候，被稱爲‘妖化"。

    而妖物的標誌性能力，則叫做‘化形"。

    每一位妖物一輩子都能選擇一次‘化形"，能夠選擇各種各樣的變化，常見的則是化人，化神，以及化龍。

    這是極爲罕見的，在低品時期就能進行的完全變化之術，其變化程度的高深令人咋舌，甚至比得上天罡地煞一百零八般變化。

    妖物在低品的時候，就能夠做到四品魔道才能做到的超級變換形態，通過‘化形"這種奇異的方式，能夠變化種族，甚至是取得對方的天賦，就連先天三寶這種東西都能夠拿到手。

    這種程度，簡直就和正統巫覡在九品的時候就能溝通四相，取得四相神氣構築內天地一樣神奇。

    不過巫覡能做到，是因爲巫神們出手，爲後輩鋪了路。

    那麼……妖物能在九品的時候化形，也是因爲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