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欲界的實在性

    李啓來到了玄景山外圍。

    在這裏，舍利佛和魔王子都在。

    真是驚人的一幕。

    李啓可沒想過，自己的到來會同時招來這兩位。

    不過來都來了。

    他只是伸手，四周景色變幻，卻見無數的水柱生起，俄而纖光發作，其音稍響，轟若擊轂，其光如索而曳。

    幾張桌椅由此而從虛空之中被提出，有音聲益繁，遂有雷自波間起，震光爲電，接雲氣而生，很快，一派仙境一般的樓閣便憑空生出。

    「兩位，請坐吧。」李啓伸手，邀請舍利弗和魔王子坐下。

    魔王子並不客氣，直接拄着柺杖就走了上來，在李啓對面坐下。

    而舍利弗則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然後慢慢的走過來，坐在了魔王子的旁邊。

    李啓則在旁邊沏茶，很熟練的煮沸靈泉，然後煉火點水，以水火相濟之法，將茶葉之中的氣息逼入水中，又和水氣混合，化作嶄新的道韻，凡人喝一口就能直接拿到系統，從此修爲一日千里。

    然後，將混合之後的靈泉給兩位客人倒上，李啓這時候才說道：「二位真是稀客，不知道這次是來？」

    「如是我聞——」舍利弗直接開口回答。

    這四個字一出，不管是李啓還是魔王子都驚了一跳，然後坐直了身子。

    如是我聞，也就是說……舍利弗是在敘說佛祖的事情。

    這讓魔王子皺眉看向舍利弗。

    這還真是……

    但舍利弗沒有管那些，而是繼續說道：「世尊言：一切法性非眼所見，諸緣生法，皆無自性。諸有智者若知緣生即知法性，若知法性即知空性，若知空性即見智慧。諸緣生者皆是無生，由彼都無生自性故，若說緣生即說空性，知空性者即無放逸，此中一切不空論者皆設難言，若立一切有爲皆空便無色，如緣之一物，現無量智慧。」

    這話說的拗口至極，繞來繞去。

    不過對於李啓和魔王子來說並不難理解。

    如何有自性？落在識境緣起中，便會將一切法錯認爲有獨立性。所以有生有滅，便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是個體在生滅。這樣一來就將個體看成是獨立的存在了。這個所謂個體，不依緣起而成立，既然不依緣起，就看不到它要依作用而圓成。這樣，便可以將一切法看成有各別的自性，一切法的生、住、異、滅，成爲有自性的現象，亦即有自性的相。

    換而言之，這也就是‘實在性"的存在。

    佛門口中的‘自性"，其實就可以理解爲李啓口中的實在性，二者雖然有些差異，但基本上可以視作同樣維繫自身的存在。

    而佛祖這裏說‘諸緣生法，皆無自性"，就是說，現象本身沒有實在性。

    譬如，對於一尊巨人來說，他們看見了凡間的山，可一跨而過，如同走路一般，根本無山可爬，亦等於人走路碰到一塊石頭，腳一邁而過，然而對於螞蟻而言，這塊石頭則猶如一座巨山。

    任何事物都是任運而成，順乎自然，各自適應自身的相礙。不能將人看見的相當作是螞蟻看見的相，亦不能將天人看見的相當作是人看見的相，是故說「相無自性」。

    如來有三十二相，但如果不看破這個，就無法得見真正的‘如來"。

    聽起來很簡單，但實踐起來可不簡單，因爲我們實際上不知道他人眼中的世界。

    李啓不知道魔王子眼中的世界是怎麼樣的，那麼如何明白他看見的是高山還是平路呢？

    所以，能夠做到這點的，就可以被稱之爲‘無量智慧"了。

    佛祖這話的

    意思就是說，要知道有這種差異，分清楚這種差異，明白‘實在性"和‘現象"之間的關係，正所謂「依他自性相是生無自性性，因其依緣起而生，非是自生。」

    現象是衍生物，所以現象是沒有實在性的，是‘空"的一部分。

    而且，在這個時候，世尊如來這話對李啓說出來，那可就不一樣了。

    李啓瞬間就意識到，佛祖說的是‘欲界"。

    那麼，欲界是‘自性"，還是‘現象"？

    依照欲界的品相和能力，毫無疑問，欲界應該是具備實在性的。

    但是，別忘了！

    欲界是‘一切衆生慾念和現實的總和"。

    也就是說，欲界本質上是衆生的衍生，而根據佛祖所言，‘諸緣生法，皆無自性"。

    現象是沒有自性的。

    欲界是標準的現象。

    那麼，佛祖在告訴李啓，欲界的本質，沒有實在性！

    這讓李啓想起了一種奇特的現象，或許可以作爲這種看法的證據，那就是‘次生天魔"。

    作爲天魔引發的，類似於自然現象一樣的存在，次生天魔最高是四品，因爲次生天魔無法擁有三品以上的實在性，所以哪怕是天魔的念頭誕生的事物，也無法成就三品。

    換而言之，作爲‘現象"的次生天魔，也一樣是‘依緣起而生，非是自生"。

    那麼，作爲天魔造物的欲界呢？

    這一段話，直接讓李啓倒吸一口涼氣，霎時間看向了旁邊的魔王子。

    舍利弗也將目光投向了魔王子。

    李啓知道，自己在三品之後，將會瞭解許多許多的事情，也會接觸到其他的大能者，但當頭一棒就是這麼重量級的，他還真沒做好準備啊……

    魔王子則直接無視了他們兩個的目光，自顧自的接話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到我了。」

    「恩，我的話已經帶到了，請。」舍利弗點點頭。

    魔王子繼續往下說，他看着李啓說道：「你和舍利弗說的事情，是有關你和天魔的，和我無關，我這次來既沒有帶天魔的話，也無關他們，只是要說說你我而已。」

    「我明白，請說吧，商梵。」李啓做了個手勢，示意魔王子繼續。

    「——咳」聽見了自己的名字，魔王子似乎相當的不習慣，不過只是伸手放在嘴前，乾咳了一聲。

    明明戴着面具，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做這個動作。

    「那我就直說了，李啓，我會給你一次殺死我的機會，就在這裏。」魔王子坐在李啓的面前，摘下了自己的厚重面具，然後端起茶杯，輕輕啜飲茶水。

    沒有任何縫隙的墨玉面具被放在桌上。

    接着，他將茶杯放下：「現在，以你的能力，應該能殺我吧？如果在這裏你不動手的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舍利弗有些訝異的看向魔王子。

    李啓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說道：「……啊，死魔，是嗎？死魔道韻帶來的自我毀滅傾向，最近我剛剛研究到這一塊。」

    「死魔道韻？原來如此。」舍利弗微微頜首，突然插話道：「施主，沒有開悟，沒有去除我執，沒有明心見性，那麼心中一切的體驗當然都是真實的，該痛苦還是會痛苦，佛法是真實法，不是口頭法，不只是口頭說說而已，沒有得道之前，誰也躲不掉各種煩惱痛苦，假裝空，假裝看破，都將原形畢露。」

    「我有和你說話嗎？」魔王子瞥了一眼舍利弗。

    舍利弗只是雙手合十，念

    誦佛號，沒有繼續往下說。

    沒必要，魔王子肯定已經聽懂了。

    而李啓這個時候則說道：「死魔道韻所帶來的衝動……嗯，而且我確實很想殺你，但是，我總有種感覺，我不應該這個時候動手。」

    「如果你現在不動手，那你以後肯定會後悔的。」魔王子如此說道。

    「是嗎？你會對我的家人朋友動手嗎？」李啓反問。

    「不會。」魔王子很自然的答道。

    確實不會，因爲沒必要。

    既然李啓不毀滅他，那麼他將會毀滅李啓，魔王子從來不做那些多餘的事情，他修行至今以來，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變強"。

    和李啓這種又要愛情，又要自由，又要追求自我價值，還要教育女兒，組建勢力，尋找答案，躲避天魔追逐之類的不一樣，李啓搞東搞西整半天，東西太多，太累。

    但魔王子不一樣，他孤身一人，既沒有天敵，也不存在任何負擔，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變強，簡直和武道沒什麼兩樣。

    區別只是，就連武道也需要思考‘爲何而戰"這個問題，但魔王子連這個問題都不需要。

    他只是單純的變強，隨心所欲的貫徹自己的一切認知。

    可以說，魔王子是李啓見過的，最單純的人，單純到可怕的地步。

    他並不是那種提到‘單純"就會想到的熱血笨蛋，或者傻瓜萌萌人，而是極爲駭人的‘單線程"。

    只有一個認知。

    只有一個目標。

    沒有任何的雜念，也不存在那些有的沒的干擾。

    明明他眼前有千萬億條路，但他永遠只會走自己腳下那一條，其他的什麼所謂的‘遠路"‘捷徑"，通通看不見。

    如此的單純，所以才如此的‘極致"。

    單說‘唯我"這一條，在魔王子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他除了自己之外什麼都不管，除了自己以外什麼都不重要，萬事萬物，自己才是唯一。

    這也是魔王子強大的根本，他的確是天生的魔頭。

    好在魔王子性格並不惡劣，雖然冷淡，但既不嗜殺，也沒什麼不良愛好，他平時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找人打架，一般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和魔王子爲敵，不用擔心陰謀詭計。

    不過……同樣的，魔王子如果選擇要殺李啓，那最好的辦法確實是現在就把魔王子做掉。

    單純的魔王子並不會使用陰謀詭計，他只會正面A過來。

    雖然，他A過來真的很痛。

    但正好，李啓也希望魔王子能夠將自己作爲目標，如此一來，自己實際上就獲得了一個強大的保鏢。

    沒錯，保鏢。

    魔王子太強了，而且潛力非凡，還是一根筋，他說要殺李啓，那麼，李啓必須，也只能死在他手上。

    其他人敢動李啓，甚至是妨礙到李啓的全盛狀態，大概都會被魔王子追上去打死吧。

    當然說是這麼說，真有人被魔王子下了追殺宣言，估計他不會覺得開心。

    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哪怕李啓已經三品，他也知道，魔王子對他有着巨大的威脅，未來如果魔王子登臨三品之際，李啓還是現在這樣，那肯定會被魔王子擰掉腦袋。

    但是李啓考慮再三，最終還是說道：「所以，離開吧。」

    「好，這是你的選擇，那麼，我也要對你回以足夠的敬意，請等候吧。」魔王子點了點頭，轉頭離開了這個地方。

    請等待吧，等待魔王子至

    高的敬意。

    李啓已經成爲了如今的魔王子唯一的目標。

    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覺在李啓背後浮現，他扭了扭，祛除了這種感覺。

    沒事，這是最好的選擇。

    他離開之後，只剩下了舍利弗。

    舍利弗只是看着剛剛的那一切發生，然後看向了李啓，說道：「李啓施主，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殺了魔王子的機會了。」

    「如果我動手，那麼天魔肯定也會出手的，在魔王子成長起來之前，天魔不會允許任何人殺了他的，哪怕是巫神親自動手也是一樣。」李啓說道。

    這確實是最有可能殺了魔王子的時機，但天魔肯定會瘋魔的。

    「世尊和巫神們都會出手的……不過，這不重要，既然李啓你已經做出了決斷，因已種下，那便如此吧。」舍利弗沒有在這個話題多說什麼。

    他看向李啓說道：「剛剛我所說的一切，李啓，你明白那是什麼嗎？」

    聽見這話，李啓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明白吧，世尊是想告訴我，衆生能夠成就三品的緣由。」

    成就三品的緣由，這就是李啓對之前世尊如來所有話語的總結。

    舍利弗重重的點頭，然後行了個佛禮，閉目鄭重說道：「世尊於菩提樹下，得成正覺，證悟到了宇宙的實相、奧祕。」

    李啓認真聆聽，這裏說的可是世尊如來成道的事。

    舍利弗繼續敘述：「而後，世尊第一句話，即言：‘奇哉！奇哉！此諸衆生云何具有如來智慧，愚癡迷惑，不知不見？"」

    真是奇怪啊！原來衆生都有着佛性，都有着不遜色於自己的智慧，爲何愚癡迷惑，而不能證得呢？

    這話的潛在意思就是，每個具備高等智慧的生靈，其實都是‘未來的三品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