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與死魔一脈對話

    虛空之中，突然現出血和骸骨所凝聚而成的大陸。

    這是死魔三品的具現化。

    “閣下怎麼稱呼？”李啓看向眼前的三品死魔一脈。

    他仔細打量着對方。

    確實是少女模樣……黑髮繚繞似雲，耳鼻手足般般入畫，眉目口齒濃淡得宜，無可潤澤，一簪一珥，隨心插戴，自然合宜，行走之間，不知者謂之神仙。

    當然，知道的人也明白，這真的是神仙，而且還是神仙裏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

    按照魔道的習慣來說，這應該是他認爲‘容易交談’的模樣。

    嗯……也就是說。

    對方判定，這個姿態會更容易和自己說的上話，能讓自己的態度變的更軟和。

    奶奶的，被人看扁了啊！

    李啓這麼想着的時候，這位魔道也說話了。

    “叫我，漏內法吧。”對方如此自我介紹道。

    “漏內法，這還真是，直白呀。”李啓收起之前有的沒的那些雜念，回答道。

    所謂漏內，就是說人身之中，種種氣不受控制的外泄。

    各家修煉法之中，都有止漏一說，即防止呼吸，運動，以及受傷之類的東西，導致自己的元氣和修爲泄露出去，導致人身小天體需要時時修補，這麼一來一去，性命便逐漸流逝。

    這個流逝的過程，便是‘壽命’，一旦流光，那就死了。

    入室修煉或修爲尚淺的修行者，若是不懂止漏，不能護持命寶，一身修爲好似火中煮鼎，但鼎內卻不斷漏水，猶將水火煮空鼎，反而煎熬自身，不僅修爲得不到提升，還會飛快害了自己性命。

    不過，一般來說，七品以上就能夠掌握止漏的方法了，或者說找到了可以不斷補充內天地的辦法，反正是不會受到自然壽命流逝而死了。

    而這位死魔三品，對方的跟腳就很直白了，他促進的方式就是‘漏盡’。

    恐怕在這位三品的神通之中，所有生靈都會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生命力和壽元快速從身軀的破綻之中流逝。

    “那麼，漏內法，你說你可以幫我在欲界找一個破局點，你知道我要破的局是什麼嗎？”李啓問道。

    “當然，陰魔親自出面說了，讓我們別理你，最好晾着你，讓你來欲界閒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半天都找不到頭緒，最後灰溜溜的回去。”漏內法呵呵笑着說道，很明顯並不緊張。

    “陰魔親自發話，那可是二品，你不怕嗎？”李啓反問道。

    “若是五蘊魔發話，我自然是怕的，不過陰魔嘛……他又能拿我怎麼樣呢？倒不如說，我如果拿到了你手裏的死魔道韻，研習之下，未必不能摸一摸他的尾巴。”漏內法答道。

    漏內法臉色之坦然，語氣之自信，讓李啓都忍不住點頭。

    嘖嘖嘖，果然是魔道啊，說話做事都這麼吊。

    魔道們確實是這個作風，別說事情能不能做得了，但狂肯定是狂的，能夠修行魔道的人，絕對都是以自我爲中心的，他們對其他強者的態度可沒有‘前輩’這種尊敬的意思，基本就是視爲‘比我強的人’。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點，才導致了魔道內部的許許多多的事情，甚至是分裂，內戰什麼的。

    但魔道自己從來不在乎這些，四魔也根本懶得管。

    當然也沒法管，魔道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大家互相協作都得靠暴力壓迫的，至於什麼共同利益之類的東西……

    就連巫覡都不怎麼看重利益，更別說魔道了……

    高位魔道們的眼中，可從來都沒有利益，非要說的話，一個大家都喜歡的‘樂子’反而更容易凝聚起魔道的團結來。

    比如……人巫之戰。

    高位魔道插手其中，絕對是因爲某些樂子在的。

    但是如果到了某些細節問題上，比如現在，魔道的二五仔簡直多的離譜。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那麼，漏內法，你要怎麼幫我？又要怎麼取得我的信任？”李啓問道。

    “這確實是個問題，那還是開誠佈公吧，你我都掌握了魔道之法，直接結爲一體吧。”對方伸出手，爽朗的說道。

    魔道常用的手法，之前夢想之城的魔君們也用了這個方法，結合力量。

    當然，這招現在用出來就不是結合力量而已，而是直接兩個思維化作一個，這樣互相之間就沒有任何祕密可言了。

    不過，也不至於融合的那麼緊密，大概也就是表層思維互相融合，大家思維並不會變成一體的，只不過想法會完全統合在一起，你想什麼，我想什麼，都會徹底暴露出來。

    這是專屬於魔道和靈道的方法。

    恰好，李啓既有魔道的性質，也有靈道的性質，能夠和對方進行這種交流。

    如果來的是個人道或者真龍的話，是沒辦法用這種神通的。

    這個提議完全沒有問題，只是……

    李啓微微皺眉，對對方說道：“嗯……那你換個身體。”

    “換個身體？”漏內法疑惑，不知所謂，但他立刻搖身一變，又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少女模樣。

    “我剛剛的身體有什麼特別的嗎？觸動了你的魔念？我只是順着你的思緒做的，我的推演告訴我，那個姿態比較容易和你說話。”換了一個身軀的漏內法問道。

    看起來，他對李啓確實很重視，否則以魔道的性情的話，絕不會說這麼多。

    李啓這邊也沒有解釋，而是說道：“不，這個也不行，女身都不行，換個男的，或者怪物也行。”

    漏內法上下打量了李啓一下，表情明顯變的微妙起來。

    “雖然說三品們的品味都很奇怪，但根據我的推演，李啓你應該屬於比較正常的那種……唉算了，這些也不重要。”

    話語之間，他也不耽擱，反正外形對魔道而言只不過是一念之間罷了，他的身軀快速轉化，化作了一頭黏糊糊的八爪巨怪。

    李啓看着伸過來的觸手，微微皺眉：“不……這個也不行，換一個。”

    “你耍我？”漏內法露出些許的怒氣，周圍的大陸也開始因此而暴動了起來。

    三品的一絲怒意，在欲界就足以動盪萬千光年，這裏的心靈力量會完全化爲現實。

    當然，前提是他們不剋制，但大部分三品都剋制的相當好，畢竟隨便展露力量顯得相當沒品，就算是魔道也會覺得這樣太沒臉沒皮了。

    天魔一脈的除外。

    天魔本人更是完全不在乎，它每次出現都會帶來極大的傷亡，甚至在長安都會亂來，在他眼裏完全沒有規則或者廉恥可言，他就是純粹混亂的化身。

    李啓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確實不太好接受這些，於是說道：“不……雖然很不好意思，但確實不太能接受，你就隨便換條魚什麼的就行了。”

    “剛剛那個就是魚。”漏內法眼神冷淡。

    “普通點的魚。”李啓說道。

    於是漏內法再度變幻，這次變成了一隻鮫人。

    華麗的尾巴，纖細的身姿，似乎是男性鮫人，但因爲鮫人那種模糊性別所以分不太出來，看起來相當的豔麗。

    不管怎麼看，這下都完美符合了李啓的要求，男性，是魚。

    “不，這個也不行。”李啓立馬搖頭。

    “李啓，我想尊重是交流所必須的。”眼前的漏內法眼神冰冷了起來，下一刻，四周的魔氣開始覆蓋他的軀殼。

    異象開始出現，刀聲割然遍於遠近，乞命之聲嘈雜如市。

    所殺不可數計，頭顱亂飛，淹死泡白，斷肢血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骨肉狼籍，抉眼剖腹鑿筋抽骨，彌望皆是。

    頓時之間四周血海升騰，有浮胔滿水，舟行無下槳處，脂膏浮於水面，血腥鋪面而來，煞氣動盪乾坤，鬼聲哀嚎不斷，毒虐不可名狀，而他的身軀也已經變化成爲了龐大的魔怪，黑氣纏繞，死意盎然，八臂三頭，肋生兩翼，懸掛衆生頭顱。

    李啓見狀，立刻拍手，歡喜鼓掌：“對對對！就這個樣子！就你那樣就行了！”

    語罷，李啓伸手，身體也頓時被思維念頭所纏繞，這是要融合的跡象。

    漏內法看見李啓這樣，四周的血海也隨之褪去。

    只要能融合，他並不介意以什麼狀態。

    不過，他還是評價道：“說實話，你這樣的反應，不像個巫覡，倒是讓我想起了天魔一脈，一樣的詭異莫測，或者說……精神病。”

    “啊……關於這一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不過請相信我確實是有苦衷的，別管那些了，還是融合吧。”李啓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帶着苦笑再度伸手。

    魔怪也隨之伸手，兩人觸碰到了一起。

    肉體也跟着融化，兩人並成一團，化作一道能量漩渦，不斷朝着周圍擴張。

    漩渦不斷的膨脹，其中言泉激而爲浪，思緒飛成洪滔，洪濤之湟波，泱漭共颿影，但見無數的光流涌出，好似奔浪蕩霞暉，遠浦澄天色。

    邈眺遙曠，氣凌太清。

    幽明合動，獸嘯龍騰。

    鏘旋紫宿，景曜黃衡。

    飛虯玄並，螭騰穹象。

    能量洪流之中，諸多異象誕生，道韻翌成萬象，億兆流其神睿，至如龍火鳥水之異，雲鳳麟蟲之屬，魍魎百怪之形，欻忽之像，憑風雲而自生，因金玉而相化。

    無窮之景貫日月而誕，有陽燎出於冰木，陰蟲生於炎山，易腸倒舌之衆顯化，蛻骨龍肉之景，憑風雲而託生，含雨露而蠢育。

    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們兩個的表層思維融合在了一起。

    堪稱‘劇烈’的思維風暴席捲虛空，激電一般的念頭不斷碰撞，化作橫亙天穹的閃電，從中不斷涌現出各種各樣的現象，最終化爲平靜。

    一切歸於平靜之時，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十五年的時間之後，能量漩渦開始涇渭分明，逐漸化作黑白兩邊，像是太極圖一樣，區別只是太極圖之中會有對方的魚眼，是‘你中有我’的格局，而他們並非如此，是完全分開，黑白互不交融，各自激烈的排斥着，最後徹底分離。

    徹底分開之後，兩道能量洪流各自變化成原本的模樣。

    李啓還是自己的樣子，而漏內法則是那八臂魔怪的姿態。

    兩人沒有再靠近，反正對他們來說，這個距離和貼臉沒什麼區別，儘管隔着好幾光年，但不過是‘一步之遙’而已。

    這個距離說話也能聽見，不需要非得靠近再說。

    “那麼，基本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欲界現在的格局……很微妙啊。”李啓突然忍不住感嘆道。

    “天魔在過去的數千萬年裏從未有過如此活躍的時間，五蘊魔已經出世，並且開始召集整個五蘊魔一脈的戰力，煩惱魔加入了人巫之戰……只有你們死魔一脈無所事事嗎？”李啓突然感覺太陽穴抽痛。

    魔道活躍程度超乎想象啊，他被忽視的原因不只是天魔打了招呼，而是因爲三品以上的魔道都很忙。

    五蘊魔一脈已經被五蘊魔親自召集了過去，煩惱魔帶着人參加了人巫大戰，完全不知道他的參戰理由……但他就是去了。

    而天魔這個精神病患者也開始頻繁出現，以至於佛門都開始緊張了，佛魔之間原本的問題就不小，如今天魔跳來跳去怕是要掀起第二次佛魔之爭。

    人巫之戰本身規模就不小了，已經牽扯了人巫龍三方勢力進場，這時候如果佛魔之戰再開，那麼天下九地裏有五個地方都進入了戰爭狀態……

    感覺，問題很大啊。

    而且……連李啓都知道，這麼多的戰爭，武道已經相當躍躍欲試了，作爲只爲了戰鬥而生的道統，武道本身就對一切戰鬥表現的興趣盎然，這次人巫之戰更是雙邊下注，不管人巫都有武者幫忙。

    這時候，漏內法突然補充道：“說是無所事事也不太對，你看，擺在欲界不知道多少年的死魔道韻被引動——”

    “對，而且……死魔道韻的持有人數激增，很明顯，過於大規模的戰爭帶來的死亡已經讓死魔一脈蠢蠢欲動了，你敢頂着警告來找我就是一種徵兆，魔道很有可能全面投入。”

    “啊，我頭好痛。”李啓捂着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