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還願

    等到李啓讀完這些規矩的時候，已經是兩天過去，一家人都已經從安南回到了玄景山了。

    當然，路上是沈水碧開的車。

    這些規矩沒什麼特別的，但特別細緻，詳細規劃了一位四品不應該做什麼，應該用多少力量，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還特意標註了巡天使們的巡邏路線……

    好像就是想故意讓人鑽空子似的。

    這些東西雖然繁瑣，不過卻不複雜，還是很容易理解的，大體上就是規劃了四品們的出力上限而已。

    如果超過了，那巡天使很快就會到了。

    在這兩天的旅程之中，李師薇就和以前的李啓一樣，驚愕的面對着‘天下’這一可怕至極的地方。

    不管是罡風層，還是天下各處的奇觀，天神地祇，各種習俗，哪怕只是路過，她也顯得極爲興奮。

    小兔崽子雖然是在天下出生的，但畢竟已經離開很久了，而且只那時候才十幾歲，如今可是千多歲了，自然也感覺無比驚異。

    李啓看着李師薇和瀋水碧，母女兩個一個提問，一個解答，說着路上的見聞，情不自禁的有些微笑。

    小孩子真快樂啊，世界充滿了神奇與未知，每天的世界都是嶄新有趣的。

    但隨着年紀和見識的增長，每個人因爲自己的經歷、受教育程度，增長的知識和技能，漸漸增添在身上的責任等等，讓‘已知’越來越多，‘未知’越來越少，於是就失去了繼續去接觸探索未知的動力，世界就失去了這樣的光彩。

    時刻保持孩童般的好奇心，是逐道必不可少的東西呀。

    看見李啓的表情，瀋水碧卻忍不住有些無奈。

    李啓應該是又有所領悟了吧？

    這個人真是……腦子裏隨時隨地都是這些。

    且不談一家人路上的見聞，過了兩天，玄景山，李啓的洞府所在，鬼車悄然落地。

    玄景山啊，已經是很久很久沒有回來了。

    剛剛落到地上，就看見一頭老牛迎上來。

    那是玄景山神，牛黃。

    “拜見祝人，這千多年過去，你們可算是回來了。”牛黃四肢着地，頭顱略低。

    “這千年過去，玄景山倒是一點沒變，你偶爾也可以催促他們換換樣子嘛。”李啓笑笑，環顧四周。

    玄景山的植被什麼的更迭了一波，但除此之外的地形，水脈之類的毫無變化。

    甚至於，玄景山的那個村落，雖然換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但村落的佔地面積和總人口都沒什麼變化，他們的術法似乎有那麼一丁點的進步，但也就是一丁點而已。

    不過似乎都開始習武了，應該是千年之間，有武者路過吧。

    相較於域外的千變萬化，每時每刻都有萬千風景掠過眼前，天下顯得安寧太多，不過像是這裏一般，千年過去，一點變化都沒有，這可真是……

    “祝人是覺得……這樣不好嗎？”牛黃有些惶恐。

    李啓擺了擺手：“沒什麼不好，就是隨口說說而已，你盡責便好，那我就先回洞府了，之後可能要開宴，你可以通知一下山中生靈，皆可前來赴宴。”

    “遵祝人法旨。”牛黃馬上答應下來。

    李啓走入山中，一切安好，除了洞府內落了灰，傢俱什麼的腐朽了，長出了許許多多的蘑菇和藤蔓之外，也沒什麼變化。

    李啓站在看，母女二人則進去，開始施展術法，把傢俱更新。

    這點上，她們就要方便很多了，卻見瀋水碧打出一道符籙，就有五隻鬼怪冒出，她驅使五鬼，開始打掃衛生。

    水鬼拖地，土鬼掃塵，火鬼除根，金鬼斬藤，木鬼……木鬼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要做什麼，然後被李師薇叫去搬東西了。

    李啓看了看，也施展神通，喚來靈氣清風，吹拂濁氣，將整個洞府之中陰沉了千年的暗沉給吹走。

    李師薇則帶着木鬼，前往外面，尋找靈花靈草，各色怪石，重新搬到洞府裏，以做裝點。

    一家三口聯手，不過一刻鍾，洞府便已煥然一新。

    “好了，那你該去哪兒玩兒去哪兒玩。”李啓擺了擺手，他早就看出李師薇心已經飛走了，天下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充滿了新奇和機遇的寶地，她在域外可沒少聽人吹噓天下，或者因爲自己來自天下而受人恭敬，此刻只是勉強按捺而已。

    李師薇歡快的應答了一聲，然後便架着遁光消失無蹤。

    沈水碧搖了搖頭，然後和李啓開始着手準備宴席。

    時隔千年重新開府，宴請一下洞府周圍的生靈也是理所當然。

    那之後的幾天，便是宴會。

    宴會對李啓夫婦來說不過隨手而爲，還搞了一些挑戰彩頭，給這些年輕人一些玩耍的挑戰，發了些許九品八品的法寶出去。

    前來拜訪的人也不怎麼高，最高也就七品，牛黃是賓客之中最強的，本來李啓只是想請客吃飯，表達一下自己回來了，但以他現在的修爲，竟讓牛黃宣傳的時候，吸引了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過來準備表現自己。

    一時之間，李啓的一場家宴，竟然成了方圓十萬裏的一場大事。

    李啓無奈，本來他真的只是想吃個便飯而已。

    不過，對這些年輕人來說就不一樣了，對他們來說，這是奇遇，是天大的機緣，是在大人物面前表現的機會，不知道多少憋着想要一步登天，若是能被這位祝人收入門下，那該是何等潑天富貴？

    李啓得知此事後，有些無奈，只能真的加了一些彩頭，辦了一場小小的切磋比賽。

    他們爲此打生打死，甚至李啓都數次提醒，這只是遊戲，遊戲而已，打個擂臺，給大家表演一下就好，不是爭奪名次。

    但他們卻不管不顧，只當着是一場仙人舉行的大機緣，妖物精怪，人族修士，甚至還有一條半龍。

    大家各顯神通，都想展現自己的天賦，得到大能者賞識。

    李啓一開始還是很有興趣的，按照李啓預估的情況，這個時候應該出來一個類似魔王子那樣的超級天才，橫掃全場爆殺所有對手，李啓驚爲天人，然後給他發一把好法寶，結個善緣，或者乾脆收爲徒弟，以後還要把李師薇嫁給他，之後李啓突破三品的時候就會得到超級助力，順利登臨。

    但是吧……怎麼說呢。

    實際上，滄海遺珠，畢竟還是少數，真要能發光發熱，早就被人選走了。

    這些展現自己的‘青年才俊’們，說實話也就那樣，並沒有什麼值得李啓在意的地方，所有人的天賦，沒有一個比得上李師薇的……

    而李師薇才七品，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天賦不夠了，修行起來有些吃力。

    哪怕是來自天下，他們想要證得長生也屬於比較難的那批人了。

    不過，也虧是在天下，要知道八品九品，在絕大部分的世界已經屬於開宗立派，成神作祖的強者了，會被整個文明記錄下來的。

    只是，李啓看着這些年輕人，心中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看見的許多東西，所以親自上臺，講道一個時辰，也算是不讓他們白來一趟。

    李啓自己也在想，這種奇遇……自己好像從來沒遇到過，但如今卻到了自己給別人發奇遇的地步了。

    怎麼說……感覺還挺微妙的。

    宴會持續了大概三天，就結束了。

    那之後，李啓和瀋水碧休息了大概一個月左右，接着就再度踏上了旅途。

    這一次沒有耽擱，夫婦二人要去拜訪的是白辰狐王菩薩，這也是李啓這次選擇回天下的主要原因。

    直接突破罡風層，然後衝到了域外，接着在域外幾秒鐘之內就趕到了佛國，然後再度突破罡風，全程用時不到十秒，就已經來到了曾經的荼吉尼天的供奉之地。

    瀋水碧環顧四周，發現這裏的僧人和尼姑們大多俊美，而且……都是狐狸。

    “天人轉世嗎？荼吉尼天還真是狐狸窩啊。”瀋水碧偷偷對李啓說道。

    “都是菩薩的信衆，也是正常。”李啓說道，然後熟練的上香，捐油，之後點燃香燭，對着佛像打坐冥想。

    瀋水碧也有樣學樣。

    隨着青煙嫋嫋，夫婦二人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來到了荼吉尼天。

    這裏依然是佛門諸天的樣子，那般壯闊宏偉，天空的巨大轉輪不斷旋轉，將水火風推向其他地方。

    瀋水碧似乎是頭一次來荼吉尼天，所以正在四處打量。

    但這個時候，卻見有兩位天衆緩緩降落到李啓旁邊，說道：“菩薩有請，祝人請隨我們來。”

    “多謝帶路。”李啓感謝了一聲，隨即跟着過去。

    瀋水碧也跟上。

    很快，李啓就再度面見了白辰狐王菩薩。

    只是，這一次她並非是美人相，而是端莊的菩薩相。

    上次的美人相，那種驚心動魄的美，讓李啓心驚肉跳，但這一次，白辰狐王菩薩卻沒有展現出那般模樣。

    現在的菩薩相，慈眉善目，包容歡喜，莊嚴正義，並不怎麼美麗，臉還有點圓，看起來胖胖的，給人一種親和之意。

    觀世音菩薩有三十三法相，有長者相，童男童女相，將軍官員相，帝王相，和尚相，天相，夜叉相等等，這些都是李啓知道的。

    看起來，白辰狐王菩薩應該也有類似的神通，美人相，菩薩相，或許還有狐狸相。

    但不管對方呈現什麼相貌，身份是不會變的，李啓和瀋水碧兩人一齊行禮。

    隨即，李啓說道：“見過菩薩，這次特來還願，不知菩薩可還滿意？”

    “要說滿意嘛……倒也不是很滿意，先鋒之戰，我可是損失了不少，但好處都讓你拿去了。”白辰狐王菩薩如此說道。

    言語之間，她的菩薩相逐漸褪去，身上長出毛髮，變做半人半狐的模樣。

    怎麼說呢……並不好看，畢竟長了一張狐狸臉，身上毛茸茸的，似人非人，似狐非狐，屬於福瑞程度非常高的那種。

    但就這種有些駭人的姿態，卻顯得……有種詭異的吸引力。

    “先鋒之戰，讓人道失了先機，這是天大的事情，菩薩能參與其中，怎麼會有損失呢？”李啓笑笑，如此說道。

    “怎麼就不會有損失了？你可知我送你的那枚玉珠是何物？”白辰狐王菩薩問道。

    “小子不知。”李啓老老實實的回答。

    他確實不知道，瀋水碧應該也不知道，畢竟兔子現在還在小心打量白辰狐王菩薩的樣子呢，看起來不準備說話的樣子。

    “我送你的玉珠，是你的未來，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未來是怎麼得到的？”白辰狐王菩薩如此說道。

    李啓聞言失笑：“菩薩莫要誆我了，如今我也是四品了，我也是知道的，未來和過去根本就不存在，當初我還被唬住了，現在想想也是天真。”

    這是個很簡單的論證。

    如果未來存在，那麼通過神通術法，從現在去溝通未來，那麼在溝通的那一剎那，不管是觀看也好，甚至是交流也好，在那一刻，現在與未來的時間就已經融合成爲一股了。

    那一刻，所謂的‘未來’，也就變成了‘現在’。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只要未來可以被觀測，那麼未來就是現在。

    真正的未來，是不存在的。

    同理，當你回溯時間的時候，你一旦與過去產生交涉，過去也就變成了現在。

    時間長河，永遠只有‘現在’，不存在過去，也不存在未來。

    現在，就是所有。

    如果存在未來，那也只不過是‘可能是未來’的一個平行世界而已。

    “是嗎？你真的這麼認爲的？”聽見李啓的話語，白辰狐王菩薩如此說道。

    李啓本來帶着笑意的表情收斂了起來。

    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未來存在？

    不可能！

    李啓立刻擡頭，說道：“菩薩不要開玩笑了，說這種話，可是容易出事的。”

    真的容易出事的！

    萬一搞出道心不穩，或者對世界認知出錯，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白辰狐王菩薩反問道：“那你又憑什麼說未來不存在呢？有沒有可能，一切早就已經決定了？”

    李啓立刻直起身子：“我來還願，菩薩卻想壞我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