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休息

    李啓聽見這話，扭過頭去，緊緊盯着瀋水碧。

    他有些不解，甚至有些疑惑，這種疑惑生出的衝動讓他盯着沈水碧不放。

    李啓的智慧足以去詮釋一個世界，但在此刻卻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沈水碧是怎麼想的？

    爲什麼這種情況下，她卻依然如此的平靜？

    李啓喝了常羲的酒，那之後，李啓進行了一次自我剖析，他得出來的結論……是自己的情緒已經被過於漫長的生命撫平了。

    那瀋水碧呢？

    瀋水碧又經歷了什麼？兔子爲什麼也能如此平靜？甚至於很輕鬆的就接受了‘自己在李啓的心裏分量減輕’這個事情，完全沒有看出任何沮喪。

    再往前看看，同時也會發現，在大部分情況下，兔子都是這麼安靜，好像沒有情緒波動一樣。

    平時的李啓，對這種情況習以爲常，但這種時候，她卻依然如此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導致李啓很是驚訝於她的表現。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啓的目光，瀋水碧卻一如既往的淡然，她只是靠着李啓說道：“你我都應該認識到這點的，攜手逐道而行，本身就是這樣的，日子拉長了，總是平淡，但是吧……平淡又有什麼不好呢？”

    聽見這話，李啓有些恍惚。

    他突然想起來了，沈水碧是真真切切的活了一萬年，這是足以讓一個普通的九品世界文明從原始人發展到探索域外的時間。

    而自己，除掉回溯和扭曲時空的時間，真正經歷的時間不過才一千多歲而已，而且其中相當大一部分還是在戰爭的準備之中度過的。

    於是，李啓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兔子的頭髮，說道：“我不想這樣……”

    兔子聞言，身體突然一縮，變成了最近李啓幾乎都沒有怎麼見過的玉兔形態，還是那樣圓滾滾的，皮毛晶瑩，散發微光，還時不時的冒出點零星的符文出來，整隻兔縮成一團，而且還穿着小裙子。

    李啓將這只兔子抱在懷裏，撫弄着耳朵，說道：“太平淡了，這樣的平淡，我不太想要。”

    兔子縮着，沒有回話。

    這個形態基本上她就放棄了說話的慾望，完全是聽李啓說。

    李啓也知道這點，繼續說道：“我有些……害怕，當我瞭解的越來越多，你在我心裏自然也就愈發平淡，有時候成年了，就會發現，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其實只是流水線上不斷出現的，毫無特殊含義的東西。”

    “玉兒，你難道想要這樣的嗎？你我互相之間，都在時間的摧磨之下，變的形同路人。”

    李啓說話之間，揪着瀋水碧的耳朵，似乎是想讓她回答自己。

    兔子刨了刨爪子，昂頭看向李師薇，在天上，脫離了李啓旁邊的沉默光環，性格和陽凝差不多的小兔崽子，正在這場遊戲裏暴揍同齡人，都快給人打急眼了，現在其他人正在聯手圍攻她。

    但雲方大巫把她教導的很好，她很熟練的操縱着自己的道韻，切割面前的所有術法，將之分割，隱隱有一種‘劍術’的感覺了。

    卻見她一手持道韻，另一手掐法訣，術法和道韻交相輝映，攻守兼備。

    瀋水碧依然沒有說話。

    不過李啓卻理解到了她的意思。

    等結束之後再說吧。

    她這種可以說是詭異的平靜，似乎也感染到了李啓。

    李啓便也平靜下來。

    他沒有再追問瀋水碧，因爲反正她也變成了兔子狀態，兔子狀態的沈水碧是不會說話的，不是不能說，而是不願意去說，這算是她的某種……信號？

    反正李啓是讀懂了，當兔子徹底表明態度的時候，李啓反而冷靜了下來，開始作爲邊緣人，認真的參與氣宴會來。

    雖然對他來說，認真的參與就其實就是認真圍觀。

    下場是不可能下場的，看看就行了。

    那之後，這場宴會持續了好幾天，大家都很盡興。

    李啓夫婦基本上都是局外人，都是在看別人玩樂，畢竟他們也不太喜歡湊熱鬧，都是看看，然後回味一下即可，沈水碧則是全程兔子形態，沒有再說話，不過可以看見她的眼神，時不時就異彩連連，顯然也是看的很開心，尤其是看見小兔崽子大顯身手的時候，就好像看見了自家孩子拿到了運動會第一名。

    不過，這樣做了之後，反而似乎是讓羅浮娘娘放心了下來，她沒有再打擾李啓夫婦，而是專注於和常羲的對話。

    具體聊了什麼，李啓就不知道了。

    這一場家宴結束，衆人各自打着招呼離去，至於小兔崽子，她因爲太過囂張遭到衆人圍毆，被推到了酒液裏面，咕嘟咕嘟灌了不知道多少，現在睡死過去了。

    李啓將她背在背上，然後造了個腰包，把兔子揣在裏面，掛在了胸口。

    其實也可以用法力搬運，但李啓不怎麼想而已，就這樣挺好的，雖然看起來有點滑稽就是了，但對於四品而言並不算什麼負擔。

    只是，宴會結束，臨走之際，一位出乎預料的人找到了李啓。

    梅婆婆，這位羅浮山碩果僅存的四品，找到了李啓。

    “梅婆婆，不好意思……現在這幅樣子，請恕我不能見禮。”李啓有些尷尬，現在女兒醉倒過去了，瀋水碧變成兔子掛在他身上，確實有些不太嚴肅。

    “哈哈，本來就是家宴，放鬆些，聊些家常話就好了，不必太過拘謹。”梅婆婆笑着說道，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或者說，正相反，她不僅沒有怪罪，反而有些喜歡這樣，看向李師薇的眼神也相當慈祥。

    畢竟是老人前輩，她也是李師薇師祖那一輩的人了。

    李啓對梅婆婆的印象也很不錯，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涉，只是李啓還清晰的記得，自己當初被天魔壓的喘不過氣來，天天和高品存在打交道，以爲人人和自己說話都帶有深意的時候，是梅婆婆和自己說話，讓自己鬆了口氣，也是在那時候，李啓才意識到，不是每個人都會給自己打機鋒做暗示的，正常交流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於是，梅婆婆溫和的笑着，眯着眼睛說道：“李啓你可能不知道，小玉她出生就是這樣的，你也別太苛求她，要我說呀，嗯……我就用個你比較方便能理解的例子來說吧。”

    梅婆婆說着：“我剛剛看見你和凝兒說話的時候，用了壓縮信息，拍扁維度的例子，我就接着你這話繼續往下說，你也知道，時空本身就是相對的，在完全接近天道極限的速度，時間是靜止的，所以光的速度是無限快。”

    李啓點了點頭，這他當然知道。

    越靠近光速，對你來說，外界的時間就越快，這就是‘鐘慢效應’，當你真正抵達天道極限的時候，時間就會靜止，你會進入時間膨脹的狀態，徹底和外界脫離，你的質量會變成無窮大，你會成爲‘歸墟’，和外界的因果都完全斷開，正常情況下，這需要無窮大的法力，所以只有四品才能夠通過重新詮釋世界的方式做到。

    在這種情況下，去任何距離，所花費的時間都是零，而‘速度’這一概念，其本身就是距離除以時間。

    這時候，任何距離除以零，結果都是零，也就是對光速的物體本身而言，不需要花費時間就能抵達任何地方。

    這也就可以輕鬆的得出答案，即：速度的天道極限，其本質是無窮大。

    但是……這和梅婆婆想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呢？李啓有些不太理解。

    於是他繼續等候，靜靜等待着梅婆婆往下說。

    梅婆婆則繼續說道：“你看，連天道極限到了無窮快的程度，但實際展現出來，也是有極限的，那麼有什麼東西是可以無限增長的呢？”

    李啓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時間，以至於存續本身，應該是可以無限增長的吧？”

    “沒錯，你看，時間本身是可以無限增長的，而你的時間，也是會隨之而增長。”

    梅婆婆走到李啓身邊，摸了摸李啓胸口掛着的兔子，說道：：“你現在所經歷的困惑和不快，如果繼續拉長，是否也什麼都不算呢？”

    “和廣闊的宇宙相比，某一個修行者，對於“道”的思考顯得無比渺小，即使這種思考對你自身來說有不容忽視的價值，也改變不了它的短暫和侷限的特性。”

    “你將自身的思考放得太大，將這個世界放的太小……所以——”

    梅婆婆還想繼續說什麼，但這個時候，羅浮娘娘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

    “住口！”

    這聲音的語氣非常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在呵斥！

    梅婆婆立刻彎腰躬身：“娘娘……是我僭越了。”

    “你有何資格說這種話？你也配對李啓的道途指指點點嗎？你也不過四品而已，關心則亂，話說的太多，當心追悔莫及。”

    梅婆婆嘆了口氣，再度告罪，接着看向李啓：“人老了，就容易多嘴，李啓莫要責怪……”

    李啓則馬上還禮：“婆婆用意我清楚，不必放在心上，請放心吧，不過些許小事而已，不會影響到我。”

    “你這麼說就好……小玉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她性子柔軟但並不怯懦，圓中有方，你也多瞭解瞭解她就好。”梅婆婆再度說道，隨後沒有多留，快速化作遁光消失。

    正如她所說，她說的這些話有些不太合適了。

    但李啓卻只是感謝，並無責怪。

    有些時候，有人願意和你說這些，其實是好事。

    不過，這些話也確實不合適，所以李啓再度朝着羅浮娘娘的方向鞠禮。

    隨即，他身周的時空瞬間扯開上限！

    光速的極限，即爲無窮大！

    這一瞬間，李啓的速度便已經來到了某種極限之中，他身周的時空徹底扭曲，以至於他前往任何地方的時間都是零。

    這就是天道極限，時空完全扭曲，雖然對外界而言，時間依然在流逝，但對李啓來說，只是這些人的速度加快了而已，這是時間膨脹。

    到了四品之後，他也終於掌握了時間膨脹的力量。

    只是，通常意義來說……加速到時間膨脹之後，他還需要減速，減速的這個過程，就會導致時間開始流逝，這也就阻止了雙生子佯謬的誕生。

    這就是現實宇宙的精巧之處，不會產生任何的bug，佯謬，或者悖論，哪怕是相對時空下，在告訴情況下，依然可以做到規避近乎所有的悖論。

    畢竟，悖論太對，宇宙就崩潰了。

    只是……李啓愈發意識到了‘千瘡百孔的宇宙’到底是什麼意思。

    隨着自己，以及下面的五品，六品什麼的都能夠輕易的提升天道極限，就說明昊天的掌控力在下降，這般精巧的結構，有時候便會被一些傻瓜打破，最終導致真空衰變一般的悖論災害，甚至是大範圍的物理規則崩潰。

    或者，也可以叫‘區域卡死’。

    這種時候，就需要有人來收拾了，不過好在有天道極限的存在，所以這些崩潰一般都不會造成太大的後果，會被天神降臨，快速抹平。

    但對於四品而言，現在的他可以主動去創造‘雙生子佯謬’，也就是說，他的時間膨脹不需要減速，他真真切切的做到即刻加速，即刻減速，完全跨越了天道極限，造成了雙生子佯謬，他的的確確的創造了一次時間悖論，如果現在李啓的身邊有一對雙生子，弟弟留在原地，哥哥和李啓一走，那麼，他們兩人經歷的時間就會產生差異，他們兩個的年齡將不會再等同，並且會產生因果上的隔離。

    但也正是因爲這種時間悖論，四品才得以快速跨越宇宙的距離，在相對時空中做到了近似於絕對時空的事情。

    但他也必須撫平這種悖論，將宇宙的漣漪再度消弭。

    這就是邏輯力量，悖論只存在於邏輯之中。

    只是……每一次這麼做，都好像是在給宇宙的這片廢墟之中再填一把土啊。

    不斷的創造悖論，然後利用自身對現實的重新詮釋去消弭……

    簡直就好像是宇宙的蛀蟲一樣。

    想着這些，李啓眨眼之間來到了幻實域，雲方大巫所在。

    他準備在這裏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和家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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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