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回溯……很多

    仙天的至善大道中，李啓感受到了……瑤姬的氣息。

    而且，是直接降臨到自己身邊的。

    瑤姬是六品，這點是衆所周知的，作爲轉世重修的天神，她這輩子雖然不是天神，但她依然保留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天神性質。

    據李啓自己的理解，她基本可以說是無損，保留了自己身爲天神的大部分力量，只是擁有了一具靈草所成的肉身而已。

    這也導致了她失去了純粹的神性，變的有些人性，所以才像現在這樣，是個傲慢的雌小鬼。

    之所以有這個推測，是因爲李啓在七品的時候，看見過七品的瑤姬對戰魔王子的姿態，那時候分明才七品，但她卻已經擁有了化虛爲實的能力。

    化虛爲實，是巫道五品的特徵，瑤姬能夠做到這點，純粹是因爲自己作爲轉世的最初之神，她的內天地堅韌到難以置信，她對道則的領悟能力更是完爆凡人，甚至連當時的李啓和魔王子都不可能及得上她。

    本身就作爲宇宙管理員的她，在構築內天地這塊，天賦是旁人無法企及的，所以才會被稱之爲巫神山年輕一代的最強。

    起碼當時七品的李啓，是碰不了對方的。

    只是天神的修行速度比較慢，再加上李啓的突破速度是超乎尋常的快，所以拉開了差距，但在六品裏，瑤姬依然是一等一的強大。

    而這份強大，在此刻展現了出來。

    瑤姬，靠着自己作爲最初之神的位格，竟然——迫使仙天的道則倒退了。

    這簡直是，扯淡！

    開掛了吧！

    但仔細想想，好像也很正常，是能解釋得通的。

    在一開始來到仙天的時候，瑤姬隨口一句話，便敕令了一山的水神，逼迫其吐出所有靈氣，爲瑤姬滌盪衣衫。

    李啓對這種行爲深惡痛絕，也正是因爲如此，李啓才對瑤姬徹底厭惡起來，以至於直接讓對方單走，分道揚鑣。

    不過，對於最初之神來說，這是很正常的，他們天然的就有驅使其他下級神靈的能力。

    而作爲昊天之女的瑤姬，這一手更是熟稔至極，她早就習慣了。

    所以，瑤姬此刻就是用這種威能，強行將仙天的道則給斥退！

    這恐怕只有第一次才會生效。

    因爲仙天雖然位格應該要低於昊天，但其本質也是一位天生一品，哪怕並非最初之神，但位格也絕對超越了絕大部分天神，甚至可能超越了世界的本質，抵達‘天’的程度了。

    諸天萬界，萬界很好理解，爲何叫諸天？

    就是因爲，所有的諸天，都是模仿‘昊天’而成的，都是最初之神的體魄顯現。

    這恐怕……也是仙天自稱爲‘仙天’的原因吧？

    所以，李啓立刻做出判斷，仙天應該只會受第一次不小心的影響，對方估計根本就沒有把這個當回事。

    但是瑤姬爲什麼要出現？

    而且她出現的時機，還有此刻所做的事情，怎麼看來這麼像是……保護？

    是的，保護。

    雖然她是個六品，雖然她其實不如李啓強，但她這個時候……似乎是在出手保護李啓。

    李啓腦子裏心思如電，但手裏也沒慢，僅僅是下一個剎那，在仙天的道則退讓之時，他立刻果斷出手，想要援護瑤姬！

    哪怕再怎麼不喜歡，現在也是要勠力同心的情況。

    李啓出手，想要利用自己的內天地輔助瑤姬！

    只是……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內天地，也被斥退了。

    瑤姬不僅僅是在對抗仙天，同時還在抽空對抗李啓。

    一如既往的傲慢。

    李啓似乎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意思——

    瑤姬好像在說：“這是神祇的領域，凡人止步，滾。”

    她的態度一點都沒有改變，哪怕是面對仙天也是如此。

    這讓李啓惱火不已，但如果沒有對方的配合，他單方面的上去援護，只會把兩個人都葬在這裏。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坐着，等對方死了之後，自己再接手。

    所以，李啓立馬得出了當前狀態的最優解。

    瑤姬不讓自己插手，所以在對方對抗仙天的這個過程之中，還是繼續剛剛的思考吧，通過對比昊天與仙天，找到仙天的弱點，或許可以撐得久一點。

    明明是必死無疑的絕望局勢，但李啓依然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並不因爲這些是‘徒勞’而放棄。

    所謂堅定，便是如此了。

    盡人事就好，結果如何，再說吧。

    只是，再度思考之際，李啓突然發現……他有思路了。

    原因無他，而是他對‘昊天’多瞭解了一點。

    瑤姬，是昊天之女。

    天神的生育，其實本質上和大能者的生育是一樣的，都是將自身的道則分離一部分出來，然後賦予其生命。

    換而言之，瑤姬其實是昊天的一部分。

    瑤姬與仙天的戰鬥，可以說是昊天與仙天的一小部分的戰鬥。

    是的，一小部分，仙天至今依然沒有動用力量，不過也很正常，若是仙天執意想要殺了李啓，他們根本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這也是李啓感覺到疑惑的原因之一。

    李啓很確定，自己如果抵抗不了仙天的侵蝕，就會死。

    哦，準確的說不是死，而是‘合道’。

    仙天不想殺了他們，只是想‘吃’了他們，讓李啓和瑤姬徹底變成仙天的一部分，這個過程，其實是可以抗拒的。

    所以，還有反抗的餘地。

    這是……某種考驗嗎？

    李啓一邊觀摩瑤姬和仙天的戰鬥，一邊思索着這些問題。

    反正也插手不了。

    不久之後，瑤姬不敵，被仙天同化。

    她‘合道’了。

    李啓心中一緊，知道要到自己了，隨即起身。

    但就在這一剎那，李啓發現……身周的世界，開始重組。

    這個，他很熟悉，大能者常用的回溯。

    這裏是在仙天的體內，也就是說……能在這裏回溯的，恐怕只有仙天自己了吧？

    李啓有着巫神的庇佑，所以沒有受到回溯的影響，但那邊的瑤姬已經再度復歸到出手的那一刻。

    一切再度重演。

    李啓重新坐了回去，瑤姬則再度出現，試圖‘保護’李啓。

    時間回到了剛剛的那一剎那。

    仙天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在回溯什麼？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他回溯的嗎？

    不懂。

    但線索不足，無法推演。

    還是繼續對比仙天與昊天吧。

    他繼續將注意力放在瑤姬與仙天的戰鬥之中。

    只是，再一次全程看下來，他卻一無所獲。

    沒有懸念，完全是壓倒性的勝利。

    仙天根本沒有出手，他僅僅存在於這裏，就很輕易的碾爆了李啓和瑤姬，完美到無懈可擊的道則輕易的吞噬了瑤姬。

    瑤姬根本就沒能發揮出昊天的性質，直接落敗。

    只是……馬上，時間再度回溯，瑤姬又再次出手。

    李啓疑惑了。

    這到底是鬧哪一出？

    有人在操縱這一切嗎？還是說，這是仙天的試探呢？

    李啓的心情，已經不知不覺，從最開始的憤怒和緊張，轉變爲了疑惑。

    這實在是太怪異了，到底是什麼情況才會這樣？

    李啓抱着懷疑的心情，開始不斷的觀看，思考。

    但他很快就發現，事情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瑤姬失敗了一次，兩次，三次……

    然後是，一千次，兩千次。

    十萬次，二十萬次。

    一百萬次，一千萬次。

    最後……抵達了一億次。

    時間不斷的回溯，不斷的重置。

    瑤姬的戰鬥，大概有幾分鐘。

    這幾分鐘，李啓從頭看到尾，然後，瑤姬失敗之後，就會重來。

    重複了，一億次。

    李啓不知道瑤姬是怎麼想的，或許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在她看來，一切都是第一次。

    但李啓，已經切切實實的經歷了了上億次。

    哪怕是以李啓的耐心，現在也已經快抵達極限了。

    無法形容這是什麼感覺，同一件事在他面前發生了一億次，每次他都不敢放過，生怕出現什麼變數。

    可是每一次都一樣。

    李啓發現，就算有着充足的時間去覆盤和推演，他其實也沒辦法找出對方的破綻。

    太難了。

    完美，至善之物，哪怕是和昊天對比，也找不到任何的關鍵。

    並且，李啓心中的危機感也越來越重。

    他不知道危機感從何而來，但巫覡的第六感向來是很靈驗的。

    他只能繼續記錄，繼續重複這一場戰鬥，還好他已經五品，道心堅定，耐心非同尋常。

    終於，在第一億三千萬次之後，李啓堅持不下去了，他無法再繼續記錄下來次數，持續時間和具體發生的事情。

    李啓也是有極限的，一億三千萬次，已經抵達了他的處理極限。

    可惜……回溯沒有極限。

    那之後，李啓根本就不知道，也沒辦法數清楚自己到底經歷多少次回溯。

    他不明白對方爲什麼要回溯這麼多次，也不明白仙天想要什麼。

    他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儘可能的讓自己保持清醒。

    在一億三千萬次之後，李啓就沒有數了。

    每一次看見的東西，都是一模一樣的的開局。

    完美的仙天侵蝕，執拗的瑤姬戰鬥，在李啓放棄計數之後，他就動彈了起來。

    後來，李啓選擇了出手，不顧瑤姬阻攔，強行出手，干涉戰鬥，讓循環了一億多次的戰鬥出現了變數。

    但這點變數毫無意義，瑤姬固執的拒絕與不配合讓李啓非常的惱火，他根本沒辦法打出不一樣的結局。

    他有很多選擇，比如逃走，比如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去主動配合瑤姬，在背後以祭祀之法爲瑤姬增幅，那麼多術法，每個都可以試試。

    是的，很多很多的選擇。

    他每一個都試過了。

    一直試到自己的想象力枯竭，都沒能擺脫這樣的回溯困境，所有的結局依然如此。

    他甚至做出了背刺瑤姬，主動擊殺對方這種事。

    只爲了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是的，可能性。

    李啓必須找到一個‘可能’，一個突破這種循環的可能。

    他這時候，突然想起來，巫神曾經說過，保持這種視角，會非常的‘痛苦’。

    之前的生命裏，李啓對這種痛苦已經深以爲然，深刻的領會到了回溯視角下的可怕。

    但他從來沒想過，這種痛苦會強烈到這種地步。

    時間慢慢流逝，這一件事也在慢慢的重複……

    重複了多少次了呢？

    所以，兩億次？

    或許更多？

    不知道，分不清楚，哪怕以李啓的心智，都有些精神破碎了。

    他開始出現恍惚，失憶的狀態，雖然很快就會恢復，但李啓意識到，這是他道心被折磨到即將崩潰的表現。

    他沒有辦法，哪怕李啓依然保持着堅定，沒有自戕，也沒有瘋狂，但他的心智承受能力畢竟是有極限的啊。

    失憶，行爲失控，記憶錯亂，開始在李啓之後的行動中不斷出現。

    他會時不時抽風，有時候會忘了自己是誰，甚至會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不知道多少次之後……或許是五億次？也有可能是十億次，這種數字已經沒有意義了，李啓的神智幾乎已經崩潰。

    不管重複多少次，結局都是一樣的。

    不管找尋了多少可能性，所有的可能性通往的未來都是一樣的。

    他甚至想要放棄思考，徹底淪爲野獸，讓本能指引着他繼續在這無盡輪迴之中沉淪，或者乾脆自戕，死了算了。

    但是……

    沒有意義。

    不管他做什麼，他都必須面對這無盡的輪迴。

    無限次的重複。

    還記得祝鳳丹和他說過，來這裏，很有可能要花費一百萬年，要不要幫他消除一下記憶，免得影響道心。

    當時的李啓，義正嚴詞的說自己不需要，如果99%的記憶都被刪除了，那麼他就不是他了。

    但現在，他有點後悔。

    只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他必須承擔自己的選擇的後果。

    人可以做任何決定，不管決定是什麼，是好事，是壞事，是犯罪，亦或者別的什麼，但必須要爲自己的每一個決定負責，承受後果，這樣才算是一個人。

    於是，李啓就承受着自己當初傲慢決定的苦果。

    在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無限的輪迴之中，渾渾噩噩的李啓，突然腦子裏閃過一道靈光。

    對一品而言，他們所做的無限猴子打字機，是否也是如此呢？

    他此刻所面對的，是否就是一品所面對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