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事後

    天下之外——

    魔氣李啓引動的後手，從域外蔓延至天下，就好像是某種觸手。

    只是，巫神山與長安同時閃爍出兩道微弱的光芒，引而不發。

    那觸手似乎是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後退。

    只是，走的時候，這觸手隨意拍了一下，卻見無數黑氣落入天下的罡風層之中，但這時候罡風層中突然冒出佛光，大部分黑氣也就此消亡。

    大部分。

    ——————————

    李啓睜開眼睛，拍了拍破破爛爛的衣服，雖然是法衣，不過在和魔王子的戰鬥之中也破損的差不多了。

    然後，他站起身，感受着自己的力量。

    六品和七品……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並沒有八品到七品那種‘無聲生有’的巨大差別。

    但是，真正的差別在於，機會。

    某種特別的機會。

    似乎是某種直接接觸世界本質的機會，在六品，李啓隱隱約約的感受到，自己的人身小天地開始‘下墜’。

    並不是幻覺，而是切實的在下墜。

    就好像，從天之清氣，墜落到地之濁氣之中。

    這不是壞事，而是整個人身小天地將要化爲實質的表現，真正的即將化爲實質，他突破了虛與實的界限，只要繼續積累修爲，很快就能將人身小天地變成真實。

    屆時，他就能和大巫彌信那樣，內天地顯化真實。

    內天地之中的山川河流，飛鳥走獸，乃至出現的智慧生命，都會變成真實存在的。

    李啓能夠感覺到，在魔道道則被那兩縷佛氣以自身爲代價壓制之後，他重新以巫道作爲根基，重塑了人身小天地之後，似乎更加穩固了。

    阿彌陀佛的恩情……不好還啊。

    今日的因果，來日要償的啊。

    只是，阿彌陀佛想要幫的，真的是自己嗎？李啓看着自己的手，他很確定自己是那個從頭到尾不曾變過的李啓，不過在外人看來，恐怕很難分出來。

    他也不知道瀋水碧怎麼分出來的，不過對外界而言，基本上沒什麼差異才是。

    之所以有這個疑問，是因爲李啓通過第二次強化之後的真知道韻，看見了阿彌陀佛的佛氣的本質，那道佛氣，是完全針對魔氣的，並不是幫助李啓，僅僅只負責消滅魔氣。

    如果李啓徹底墜入魔道，把身體的其他道途也化作魔道的話，那麼現在死的……就是李啓自己了。

    魔氣分身當然也會死，因爲他本身就是純粹魔氣所成，從他選擇了純粹魔氣鑄造身軀，而不是恢復巫道開始，他就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阿彌陀佛想要的，是一個不屬於魔道的李啓，無論這個李啓是不是最初那個，如果兩個都入魔了，那兩個都得死。

    魔氣分身爲了佈局，爲了力量，和李啓一樣選擇了墜入魔道，而且他更加極端，哪怕見過了阿彌陀佛，也最終選擇了魔道，這樣他才能奪舍李啓。

    而李啓雖然也被逼迫入魔以晉升六品，但他還是用人道和巫道抵抗魔氣的徹底侵蝕，是準備日後再解決魔化的問題，他自己是不願意入魔的，只是形勢所迫。

    這個差異，直接導致了阿彌陀佛的安排抉擇出了真正的勝者。

    換句話說……

    佛陀，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並且用淨摩和尚這一枚棋子一錘定音，直接將魔道的打算粉碎。

    魔道的打算，無非就是要讓李啓自願入魔，這恐怕是天魔願意的吧？

    只不過……應該也不止這個打算，天魔的謀算不會如此單純，眼前的魔王子肯定也是計劃的一環。

    李啓腦子裏閃電般的過了這麼一串念頭，熟悉了一下晉升之後的力量，接着就睜開了眼睛。

    睜開之後，就看見瀋水碧依然在以太陰煞氣封鎖四周，擔心的看着裏面。

    “好了，玉，沒事了……”李啓嘆了口氣，敲了敲太陰煞氣產生的護壁。

    瀋水碧仔細打量了一下李啓，確認了他的身體，神魂，道基，等等一切都沒有問題之後，才撤開護壁，走上前來：“李啓，這是……”

    “天意，你懂吧。”李啓指了指上面，如此說道。

    瀋水碧微微頜首。

    身爲五品，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曾經，在李啓剛剛入品的時候，她就對李啓說過一句話，說的是：“這個天下，之所以是這個樣子，是因爲真仙們，想要它是這個樣子。”（詳情見第一百一十八章）

    這是羅浮娘娘親口說的，瀋水碧也花了很久時間才意識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真仙，巫神，聖人這些存在，他們決定了諸天萬界，無盡域外是什麼樣子，他們之間博弈結果，就是這個世界此刻的樣子。

    這個世界不是一開始就這個樣子的，這個世界是妥協出來的，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博弈之後，最終找到了一個脆弱的平衡點，也就是當前這個世界。

    以真仙和巫神們的能耐，搞不好就連歷史長河都是妥協過的，畢竟瀋水碧和李啓都知道，真正的大能具備從歷史長河裏撈人的能力。

    你哪怕死透了，也能把你從過去撈出來。

    別說一品了，就連三品大巫雲方，也能輕易做到這點，雲方大巫的弟子已經神魂盡滅，輪迴都不可能了，但這位大佬硬生生以自身的記憶爲引子，以魔念爲種，把弟子從因果之網中拉了出來。

    不過拉出來也沒什麼意義就是了，那位巫神山公子是死於道心崩潰，拉出來依然是道心崩潰的，所以才會痛苦的不斷求死。

    雲方大巫不願他死，他不願活着，於是他就成了雲方大巫的心魔，這個和藹老人道途之上的一座大山，拽着雲方始終不得寸進。

    這麼看起來……

    能夠從歷史長河裏撈人，其實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啊。

    雙方都理解這點，那就沒必要多說，尤其是沒必要在這裏多說。

    李啓抱住瀋水碧，說道：“去和周圍的人道個別，咱們回巫神山吧。”

    “回巫神山？不回長安？”兔子訝異。

    “長安沒必要去了，辰極金丹法已經流傳給真龍了，長安沒有理由再留我當質子，回巫神山吧。”李啓說道。

    瀋水碧沉默。

    雖然她知道李啓來是爲了做這件事，不過真的聽見之後，還是有些失落。

    這代表，日月行路的大道契機已經徹底和羅浮山脫開關係了，以後羅浮山再也不可能問鼎一品，日月真鉛鼎和羅浮娘娘的道途……已經斷了。

    但是，如果不這樣，又能如何呢？

    整個羅浮山已經徹底滅掉了，晉升的小鳥小兔兩三只又能如何？若是真的拖下去，那幾萬個紀元，搞不好羅浮山的傳承都會被滅掉。

    對巫神山交出大道契機，是最好的選擇，起碼還能活命。

    原本交給巫神山，那羅浮山肯定是不放心的，因爲巫神山對羅浮山而言，和唐國朝廷沒有任何區別，是信不過的，大家互相之間沒有信任可言，誰也不知道羅浮山交出大道契機之後巫神山會做什麼。

    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了李啓這麼一層關係，雙方幾乎等同於聯姻，巫神山幾乎不太可能拋棄羅浮山了。

    因爲，有了李啓，就等於得到了祝鳳丹的支持，而祝鳳丹肯定不可能讓李啓和老婆因爲這種事情撕裂，作爲大巫，他也有自己的影響力。

    尤其是——祝鳳丹這一脈，往上可是能追溯到一位巫神的。

    所以，有了這麼一層關係，羅浮山才能放心的交出大道契機，而不用擔心被拋棄，此刻是一家人之間的互換，而不是做生意。

    說實話，這也是陽凝最初厭惡李啓的原因，她覺得……兔子就是爲了這個才答應李啓的，她的尊嚴讓她寧可去死也不願意接受這種交換。

    不過，現在誤會解開了，那自然也就沒有別的事情了阻礙了。

    那麼，此刻回到巫神山，要做的事情也非常清晰了。

    喚醒羅浮娘娘和日月真鉛鼎，徹底完成大道契機的交接。

    只是，在喚醒的那個瞬間，戰鬥恐怕就要真正打響了吧。

    那時候，大家都有辰極金丹法了，日月真鉛鼎的歸屬就是大道契機的歸屬，屆時……搶日月真鉛鼎就行。

    這麼想着，兩人對視一眼。

    “下一次……出現這種事情，讓我也一起來吧。”沈水碧對李啓說道。

    李啓卻搖了搖頭：“那樣會有危險的，伱看這次，你能成爲一錘定音的那個結局，可如果你和我一起來的話，那可就未必了。”

    瀋水碧語塞。

    李啓說的是實話。

    不過，下一秒，她拉住了李啓的袖子，說道：“你說了不算，你打不過我。”

    李啓愕然。

    隨後苦笑：“會很危險的。”

    “若危險都由你來承擔，那我成了什麼東西了？有我在身邊，起碼轉圜的餘地會大很多，就這麼說定了。”瀋水碧不等李啓多說，直接結束了話題。

    李啓也只好轉變話題：“那你的傷？”

    “在天下動手，總要付出點代價，運氣好……這次沒有遇見巡天使，所以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以現在這個情況，更大的可能是巡天使被其他人攔下來了。”瀋水碧如此說道。

    李啓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也就是說，瀋水碧的到來……也在安排之中嗎？真是的，爲什麼要想那麼多，老實接受這個好結果就行了。

    瀋水碧似乎也不想在這上面多談，只是帶着李啓幾個閃身，來到了魔王子的面前。

    剛剛李啓說要和這些人道別，所以瀋水碧就直接來到了魔王子的面前。

    李啓感受着自己六品的力量，然後看着魔王子。

    魔王子拱手，對他笑道：“厲害，借用我的魔氣臨陣突破，還能壓制住魔道，真是厲害，李啓，你值得成爲我的朋友。”

    李啓看着魔王子，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這句話，不過，他想了想魔王子先前的戰鬥，於是回答道：“確實可以成爲朋友，畢竟……如果不是你幾次三番的放水，甚至刻意留時間給我準備，我恐怕不會是你的對手。”

    魔王子想要見到最強形態的李啓，所以從頭到尾幾乎都沒有出全力，最後李啓突破六品那一段時間，才真正的和魔王子全力對轟，哪怕是面對六品的李啓，魔王子依然差點反殺。

    如果魔王子一開始就直接全力壓制李啓，那李啓根本堅持不了那麼久，更別談突破了。

    聽見這話，魔王子笑道：“沒什麼特別的，如果連對手最強的實力都見不到，那還打什麼打？我戰鬥的目的，不是爲了擊敗比我更弱的，不過……這次也輸的難看啊，李啓兄弟怎麼說？現在過來，是要分個生死？還是就這麼算了？”

    魔王子這話說的很坦誠，那種油然而生的自信和高高在上的霸氣，讓瀋水碧也不禁側目。

    只是簡簡單單的話，不過卻可以看出魔王子說話之間的氣魄。

    這個年輕人……未來恐怕會成爲李啓道途之上的攔路虎。

    或許殺了比較好。

    兔子這邊心念之中微微冒出一絲殺意，卻見那墨玉金虎突然立起，磅礴氣勢猛然下壓，雙方似乎馬上又要來一場廝殺！

    不過，李啓突然擺了擺手，說道：“就這麼算了吧，大家打來打去，又能怎麼樣呢？倒是你說了是朋友，卻覺得還要打嗎？”

    “朋友是朋友，勝負是勝負，生死是生死，要分清楚的，朋友只是說……我們之間可以這麼聊天，中間不摻雜任何利益交換或者謀劃，對我而言，這就是最上等的友誼了。”魔王子語氣略帶笑意，拄着柺杖。

    李啓點頭，若有所思。

    對魔王子來說，若是他的對話沒有任何目的性，卻依然願意浪費時間說話，那就是朋友，也就是說，現在這樣的對話，對魔王子來說已經是友誼的象徵了。

    “既然勝負是勝負，生死是生死，那在我剛剛晉升之時，爲何你沒有動手殺了我？”李啓又問。

    “因爲我從來不對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動手，這沒有意義。”魔王子說道。

    但是，不等李啓繼續發問，魔王子就拍了拍身旁的墨玉金虎，說道：“好了，閒聊到此爲止吧，既然不打了，還結交了友誼，那我留在這裏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先走了，不過……過一段時間，應該是……幾年後吧，我會重返天下，第一個目標是蓬萊，我會去蓬萊挑戰當代那位小天師，希望到時候能在現場看見你。”魔王子如此說道。

    然後，他轉身，踩在墨玉金虎的身上，那猛虎猛的撕咬，扯開鬼門，直接離開。

    留下李啓和兔子面面相覷。

    “怪人。”兔子說道：“不是什麼能相處的對象，你和他恐怕以後還要再生枝節。”

    “無妨，只要是自己選的就行，那邊還有一個和尚，我們去找他吧。”李啓說道，並不在意這種事。

    瀋水碧也不多言，拉着李啓，瞬息之間來到了寶船之上，淨摩和尚的面前。

    淨摩和尚已經甦醒，法寶身軀露出了僵硬又可怕的微笑。

    看得出來，他是想要笑的很和藹的，奈何身體不允許。

    “大師，多謝幫忙。”李啓感謝道。

    對方帶來的阿彌陀佛的佛氣，解決了魔氣李啓。

    “非也，世間之事，皆是自助，若不是施主自己拒絕入魔，那小僧也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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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