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鼠壤墳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大腦被掏空字數:4350更新時間:24/06/27 00:22:11
    兩方終於放開,也各自介紹起自身來。

    李啓的介紹很簡單,他自稱是一位巫覡,偶有奇遇,出身大鹿國,身邊這位道門修者是瀋水碧,是李啓的好友,兩人正結伴前往吞天妖巢,欲要斬兩顆妖魔頭顱。

    對於師承,他直接略過去了,沒說自己有沒有,只要不說,就不算說謊。

    而張瀾也開始介紹自己。

    李啓這才知道張瀾是個什麼情況。

    這位其貌不揚的老兄,名叫張瀾,乃是正劍宮的一位掌劍師。

    所謂掌劍師,是正劍宮的一個編制。

    最初的時候,正劍宮宮主,花費大價錢,請一位鍊師,鍛造了三百六十五口周天星辰寶劍,以合周天之數,俱是八品,然後設立掌劍師一職。

    但凡修行到八品的子弟,不願意留在門內擔任管理職位的,可以自行申請掌劍師的職位,經過諸多考覈之後,就能拿到其中一口寶劍,習得一門陣法。

    掌劍師平時在外遊歷,行俠仗義,傳播正劍宮的事蹟,也負責蒐集一些天才弟子回山,主要承擔的是正劍宮在外的臉面,以及處理一些外務。

    畢竟,外務很多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弟子們雖然也有出山遊歷一說,但畢竟修爲尚淺,不能處理很多大事。

    而其他的八品,都各有職責,都在門內承擔一些職務,不好輕易離任辦事。

    再往上的高層,那更是不好動彈了。

    所以就有掌劍師一職,領受門內寶劍證明身份,還可以互通有無,專職在外行走,自由度很大。

    張瀾作爲掌劍師,平素爲人急公好義,這次也是前往吞天妖巢斬妖的,只是路中也遇到了諸多怪事,譬如這百林國邊境鎮關守軍幾乎都撤走了,百姓卻還留在原地,只有少數軍隊正在老老實實的幫助撤離。

    所以他暫時停下了前往妖巢的腳步,幫助這些人撤離,而白犀軍,已經是他幫助的第三支軍隊了。

    聽到這裏,李啓滿腦子都是疑惑,他開口問道:“張兄,這,是個普遍現象?”

    “什麼?噢,你是說這些遷移百姓?是,沒錯,據我所知,整個百林國,靠近吞天妖巢這邊,好像都是如此,我也很奇怪。”張瀾答道。

    “不對勁吧,那他們的主將呢?我剛剛看,一軍之將理應有八品,可我並未見到這裏的主將啊,一軍無將,猶如羣龍無首,這怎麼可以。”李啓疑惑的問道。

    張瀾則對李啓解釋:“據我所知,這白犀軍的主將是暫時離開,前往國都述職去了,只是走之前命令這些軍士協助撤離百姓,我見他們不過萬人,想要遷移十多萬百姓實在太過艱難,這才出手相助,唉,可惜這一戰,如此多好男兒葬身,現在只剩六千多人了。”

    “古怪,實在古怪,將領述職會提前安排這種事情?”李啓皺眉,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但現在線索不夠,他也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也知道有古怪,但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不能丟下百姓不管,李老弟,要不咱們暫時結伴,我們三個先護送這十多萬人回安全的地方,然後一齊去吞天妖巢探探虛實?沈妹子,你看如何?”張瀾看向瀋水碧問道。

    在張瀾看來,雖然李啓實力不弱,看起來也機敏靈活,做的事情更是讓他佩服,但畢竟是九品,真要攜手一起進吞天妖巢,還是得徵詢一下這位從頭到尾都在發呆的女子。

    畢竟,她才是八品啊。

    瀋水碧被問到了,一時間手足無措,她慌亂了一剎,然後指了指李啓:“你問他,我跟着他的。”

    說完,她就連忙躲到了李啓後面。

    瀋水碧,她的社恐非常嚴重。

    這點李啓早有體會。

    張瀾表情愕然,有些驚訝。

    這位女子,堂堂八品,之前以爲她和李啓平起平坐也就罷了,怎麼現在看,她好像是以李啓爲首?

    這位叫李啓的,什麼來頭啊?他的自我介紹裏面沒說自己出身大宗派啊。

    就算是大宗派,那麼派下來的護道人,肯定也是前輩,絕不可能以他爲首才對。

    看樣子也不像是夫妻啊,這李啓,對這沈姑娘並無親暱之舉,甚至一言一行都頗爲節制,絕無半點不軌,突出一個有禮有節。

    倒是那沈姑娘,時常對這李啓有些自然的親暱舉動,像是幫他撣撣衣服,攙扶着他也不避諱身體相碰,或者偶爾瞥他一眼之類的,非常自然,好似已經習慣了一樣。

    這該不會……

    是這沈姑娘倒過來追求吧?

    這李啓,有兩把刷子啊。

    這麼想着,張瀾對李啓的眼神頓時變了。

    先前是因爲李啓主持祭祀的能耐,和做事挺身而出的義舉而肅然起敬,所以願意同輩兄弟相稱。

    而現在,他看向李啓的眼神,則更加肅然起敬了。

    李啓感覺背後一涼,這張瀾的眼神怎麼變得如此……呃,該怎麼形容呢?

    非要找個形容詞,大概就叫,崇敬?

    自己有啥值得這人崇敬的啊?

    李啓想不通,所以他乾咳兩聲,轉移了話題:“咳咳,張兄此言有理,那我再起一祭,驅除這裏的病氣,將這些百姓的身體好轉一些,明日我們便出發。”

    反正時間多,李啓並不在乎耽擱點時間,最多也就半個月。

    他從綠山國跑過來都跑了小半年,半個月而已,沒什麼問題。

    他已經是修行者了,壽命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時間觀念也得逐漸一步一步的養成才行。

    “你還能起祭祛除病氣?真是厲害,我這般只會打架的真是比不了。”張瀾讚歎道。

    正劍宮是武道門派,修行的都是武道,張瀾自然也是武道八品,不過他似乎還兼修了一些別的法門。

    李啓聽了這話,便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對了,說到這裏,張兄,我看你好像是修行的武道,花裏胡哨的手段確實不多,可我看你先前使用的卻是太陽肺脈庚金劍氣,這分明是道門手段,你劍匣中的應該就是周天星辰寶劍,爲何你之前作戰的時候不用?”

    張瀾如果是武道的話,就說明他之前一直不曾展露過實力,還有所保留,甚至連劍都沒出,這是何意?

    張瀾聞言大笑,對李啓解釋道:“哈哈!李老弟,這你就不懂了吧,開頭就拼命,那些妖魔絕對不入套,肯定會做好防護。”

    “我以兼修的道門手段動手,讓他們誤判我的實力,關鍵時刻以武道修爲近身,出劍,這便是我的一線生機所在,先殺一隻,然後搏掉另一只,按我的預估,我有三成可能性反殺,救下這十多萬人,而且有十成的把握,和他們兩個同歸於盡。”張瀾自信的昂頭,如此說道。

    李啓這才恍然。

    對方雖然魯莽,但能修行到八品,也不可能全無腦子,原來動手之前都已經想好了。

    不過,張瀾馬上補充道:“但這次還是仰仗李老弟了,唉,我武道神意還不過關,都沒察覺到還有人在後掠陣,如果不是有老弟你提前發覺了還有第三個,恐怕這次就真的栽了。”

    說到這裏,張瀾也好奇的問道:“老弟你是怎麼回事?九品就能察覺到八品妖魔的匿蹤之法,這是怎麼做到的。”

    “小弟我體內有一縷道韻,善於觀察,只要有些許蹤跡,定然逃不出我的眼睛。”李啓則如實回答道。

    “原來如此。”張瀾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於是不再發問,而是往後退了一些,準備結束對話,開始打坐調息。

    倒是李啓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所以他最後問道:“老哥休息之前,能否再爲我解答一個疑惑,你們掌劍師常年行走在外,手裏還拿着寶物,萬一遺失了劍,比如被偷了,或者乾脆死掉之後,這劍怎麼辦?”

    聞言,張瀾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哈哈笑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掌劍師在外若有意外,這口劍自然會飛回山門。”

    “不僅會飛回去,走之前還會記錄下周圍的情況,回去之後,山門自會處理,方便的很,死了也不怕,肯定有人報仇!”

    他語氣光棍的很,聽的李啓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沒人攔得住?”李啓又問。

    張瀾則回答道:“想要攔住周天星辰寶劍的自我迴歸,至少需要六品,六品大能出手對付我一個八品,那不是賺大了?再說,方圓十萬裏,每個六品都是有數的,到時候挨個上門問一遍,總能找到。”

    好嘛,李啓算是明白正劍宮的行事作風了。

    這不愧是武道門派啊……

    多少是有點精神疾病了。

    兩人暫時結束對話,張瀾去療傷了,而李啓則徹夜佈置祭壇。

    他這次要佈置的是祛除病氣的祭祀,一個人就可以了。

    先置以酒饌,再吹牛角,鳴鑼,以五彩團結羣花和藥材,擺出花環。

    再命令軍士們,將百姓結營的時候,也依照環狀結營駐紮休息,以花環象徵人環。

    然後他祭出金氣,自刳其臂,以血塗符,塗出九枚,八枚擺在花環八方,一枚放於花環中央。

    將符埋於地,以土覆之,深各二尺五寸。

    祭禮乃成。

    藥材與百花之氣,清也。

    巫覡之血氣,神也。

    二者輔以符咒,以花環象人環,通過巫道的手段聯繫在一起,以花之清氣和巫覡血氣共鳴,通過聯繫的方法,百花與藥材之氣就逸散到整個駐紮的帳篷環之中,趕走原本的病氣。

    巫覡血氣,則化作李啓幻身,猶如神將,在八方和中央鎮守,杜絕病氣再來。

    如此一來,就達到了羣體祛病的效果。

    如果將這個流程中的花環和血氣幻身換成別的,譬如換成各類劇毒藥材,妖魔惡血,那麼這麼施展出來的,便是以祭而出的詛咒,能咒殺這十多萬人。

    當然,不管是詛咒還是祛除病氣,都需要巫覡本人承擔所有消耗和後果,實際上並不輕鬆。

    李啓做完之後,也累的不行,乾脆的躺在地上,睡覺去了。

    睡眠,是恢復的最好手段。

    不睡覺當然也可以,但就像是人身小天地沒有夜晚,只會導致衛氣不得入於陰。

    衛氣不得入陰,常留於陽,則陰氣虛,終日擾擾,七情火動,心神不寧。

    所以保持睡眠是很重要的,所謂‘寤則神棲於心’,因爲這個原因,但凡是不睡覺的,肯定都有副作用。

    修爲高了,人身小天地更加堅挺,自然能夠堅持更久不睡,但總歸還是要休眠的,否則對人身小天地就是不利的影響。

    熟睡與甦醒,本就是陰陽之變化,暗合外界大天地的天地轉換,強行逆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沒有必要。

    衆人都去休息,軍士們在安排了所有百姓也睡眠之後,很快,就到了深夜。

    深夜的時候,只有瀋水碧沒有休息,她手裏抓着一隻銀毛老鼠,正是那只被她弄死的,掠陣的八品。

    雖然是三位八品中最強的,但在瀋水碧面前實在是不夠看。

    “鼠壤墳……”瀋水碧歪頭,認出了這東西的跟腳。

    所謂,鼠壤墳,是一種特殊的異獸集羣。

    《西域記》中有記載,其曰:沙磧正路中,有堆阜,名鼠壤墳也,其中鼠大如蝟,其毛則金銀異色,其羣之酋長,每出穴遊止,則羣鼠爲從。

    昔有兩國交戰,有一大國率數十萬衆,冠略邊城,至鼠墳側屯軍。

    另一小國只有數萬兵,卻力不能敵,但平日素知沙磧中鼠奇,而以神待也。

    交戰不出數日,小國被攻城略地盡滅,無所求救,君臣震恐,莫知圖計,苟復設祭,焚香請鼠,冀其有靈,少加軍力。

    其夜,小國王夢見大鼠曰:“敬欲相助,願早治兵。旦日合戰,必當克勝。”

    小國王知有靈祐,遂整戎馬,申令將士,未明而行,長驅掩襲。

    大國聞也,只有戰而大喜焉,方欲駕乘被鎧,而出戰之時,卻突然發現,馬鞍、人服、弓弦、甲縺,凡厥帶系,鼠皆齧斷。

    敵兵既臨,卻手無寸鐵,只得面縛受戮,於是小國殺其將,虜其兵。

    大國震懾,以爲神靈所祐也。

    小國王感鼠厚恩,建祠設祭,奕世遵敬,特深珍異,故此國上自君王,下至黎庶,鹹修祀祭,以求福祐,行次其穴,下乘而趨,拜以致敬,祭以祈福,或衣服弓矢,或香花餚膳,亦既輸誠,多蒙福利。若無享祭,則逢災變。

    “這個應該是在西方佛國那邊才有的異獸集羣,比巫神山還要西邊啊……怎麼會出現到百越地帶?”瀋水碧有些疑惑。

    巫神山只是天下西南而已,可佛國那邊是正西,天下極西之處。

    “算了,可能是遷徙過來的吧……不管了。”她把銀毛老鼠收進芥子袋。

    這東西對李啓還是有點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