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楚王殿下，一路走好！

    很快。

    楚王被陛下充當質子，送給突厥的事情，傳遍整個長安城。

    整個長安城，是由108個坊組成，每個坊幾乎可以算作一個小城市。

    常安坊。

    雲中街。

    這一整條街，相當於一個小型村落，總共生活有一千多戶人家，其中大部分是姓王。

    而小部分非王姓，也只有二十幾戶而已。

    今日。

    雲中街全體百姓，在街裏德高望重的長輩號召下，家家戶戶齊聚於街裏的大廣場，並且搬出自家桌子擺放貢品，如供神一般參拜着某件東西。

    “娘，我們家裏明明都那麼窮了，爲什麼還早把少數的東西都擺出來拜神，我很餓，能吃東西嗎？”

    其中一家，有位只年僅五歲的小女孩，望着自家桌上的貢品，直流口水。

    她已經餓半天了。

    突厥打進來渭水，長安城各處都不在維持運轉，沒有經商沒有買賣，全部都在想着怎麼逃走。

    而她家孃親，沒別的謀生能力，靠的就是給那些老爺或者有錢人紡織東西，每天掙取一點點微薄的銅板。

    那點銅板，每天也只堪堪用來維持她們二人之家。

    而突厥打到渭水後，那些長安老爺們哪還會想着穿新衣，各種消費之類，都在想着如何逃跑，這也導致她家沒了收入。

    這些天，都是精打細算過日子。

    以前吃一天飯的份量，能掰出來吃好幾天。

    原本家裏就窮，一天吃不了多少東西，現在還把一天吃的份量掰成好幾天來吃，更加吃不飽了！

    所以小女孩只半天沒吃東西，其實半天之前也只喝點樹皮湯，她肚子已經餓好幾天吃不飽了。

    “傻孩子，孃親也餓，不過還是得等祭拜完再吃。”

    婦人蹲下身，目光柔和的撫摸着自己孩子的頭髮，眼裏竟隱隱有淚水閃爍。

    談起自己的孩子，她就覺得自家孩子命苦。

    前些年剛生下來，她爹還沒抱孩子幾個月，突厥就打進來，把她爹給殺了，只留下她們孤兒寡母。

    從小沒了爹，跟着她又吃不飽穿不暖，此她小時候還苦，她真的！真的感覺自己實在愧對孩子！

    而現在…….

    婦人低身抱着自己孩兒小腦袋，活捉的眼眸看向那祭拜之物。

    那是一枚玉佩。

    當看到這玉佩。

    原本便淚光閃閃的眼眸，淚水越發多了起來。

    “娘，那我等會吃，不過爲什麼我們要拜那枚玉佩，不是拜神。”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早懂事。

    小女孩從小都是餓着過來，所以此時即便肚子再餓也不哭不鬧，懂事的讓人心酸，也懂事的讓人憤恨這個亂世！憤怒突厥！

    把孩童原本該快快樂樂、無理取鬧的時光奪走了！！

    此刻，小女孩耐着飢餓，十分好奇爲什麼拜玉佩。

    說起來這枚玉佩，她也有點記憶。

    兩年前，有江湖小偷得知雲中街老一輩們，都對一枚玉佩很重視，認爲是重寶，當天夜裏把它偷走。

    而隔天，當街里人得知玉佩被偷，全街震怒。

    全街從那天起，全部不參加任何活計，哪怕她孃親也是如此，全部投身於尋找那枚玉佩，甚至還組織全村人湊錢去拜託官老爺尋找，拜託江湖人士尋找。

    浩浩蕩蕩的行動，持續足足五天，直到找回那枚玉佩才停止。

    那是小女孩第一次看到全街人，一起行動，同仇敵愾，不尋回玉佩誓不罷休，所以記憶尤深。

    而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聽過玉佩的消息了，沒想到今天倒是重新看到。

    婦人看向那枚玉佩，目光柔和，眼中似乎都有幾分炙熱與虔誠：“那枚玉佩啊，可有來歷呢，是咱們雲中街全體王姓人的恩公。”

    此時。

    如此現象，在所有祭拜之地發生。

    許多年紀小的，經歷少的小輩都不懂爲什麼拜玉佩，而輩分大的都會向他們解釋。

    那是，恩公！！

    一輩子的恩公！！

    “都到齊了嗎？”

    供臺前，一名德高望重的王姓老人對一個小輩問道。

    “到齊了，王爺爺，我們街裏王姓人，全部到齊，祭祀其他幾位長老都點頭，說是可以開始，就等您點頭了。”

    王姓老人點點頭，隨即看向那枚玉佩。

    那玉佩。

    造功精妙至極，怕是賣出都能得到很多錢。

    但街裏幾個保管此物的老人，從頭到尾，哪怕是再窮，也沒動過一分一毫賣出玉佩的想法。

    那枚玉佩！

    大有來頭！

    王姓老人看着它，目光柔和，陷入追憶。

    那是好幾年前。

    他們王姓人原本不在長安城生活，是在更北方，在一個村落生活，名爲王家村，村裏有三千多戶。

    生活歷來很平靜，也很好。

    家家戶戶誰有困難，其他鄰居都會幫忙，十分和睦。

    而某一天。

    災難來了！

    突厥入侵大唐，首當其衝就是他們這些坐落邊境的村落！

    那一日！

    當地官爺惜命，棄他們而走。

    他們成了突厥眼中待宰的兩腳羊。

    殺！殺！殺！

    老人只記得那一日，到處都是突厥肆意的殺喊聲，以及村民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到處都是昔日認識的小輩死亡，到處也都是殘肢斷臂，到處也都是…….漫火連天的房子。

    絕望！

    到處也都是絕望！！

    而在那一日，所有王姓村民充滿絕望之際！

    那個男人，他，出現了！！

    率領着他的軍隊，以五百騎衝陣突厥，把突厥殺得丟盔卸甲，保住他們村落僅存的些許火苗。

    那個男人，戰後眼見邊境不安全，還不嫌累親自安排他們王姓人入住長安城，也是當下的雲中街。

    可以說，沒有那個男人，就沒有今日的王姓人！！

    而那個男人，就是楚王！！

    楚王！李寬！！

    眼前的玉佩，便是楚王的遺留之物！！

    這些年來，他們甚至把此物當做聖物供奉！

    如今長安城獻給突厥的質子是楚王，而楚王殺突厥衆多，落到突厥手中，哪還有活路！！

    “楚王…….楚王殿下，沒想到，您沒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卑劣的政治中，死在了小人的手中，死在了…….那個弒兄囚父還殺兒的，天策上將李世民中！！”

    老人一雙渾濁的眸子，老淚縱橫。

    他怎麼也想不到，如楚王這般舉世無雙的英雄，會死在自己人手裏。

    “楚王，一路，走好！”

    “願您化作土地神，仙逝後依舊能保佑我雲中街人，也願您，來世，不要生在無情的帝王家，不要，再次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