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脆弱的陸青梧

    昏暗的祠堂內，時晏頂着紅腫變形的臉跟着陸青梧坐在一處。

    身上被扎了好幾針，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刺蝟。

    陸青梧看着他腫起來的臉有點心虛，“咳，你怎麼來這裏了？”

    對他來講貿然進城太過危險了，如果皇莊那邊有人來查怎麼辦？

    時晏沉着臉，眼睛一瞬不動地盯着她，良久才張口：“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這個女人怎麼就能這麼理直氣壯地忘掉他們之間的約定！

    陸青梧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對，之前的確是答應了時晏要去皇莊看他。

    被陸錚的事情一耽誤，就給忘到後腦勺去了。

    難得她臉上露出笑意：“擔心我？”眼底狡詐一閃而逝，臉上的笑意越發動人，美眸眼波流轉。

    時晏沒有說話，只是耳根有些發燙。

    陸青梧坐在他身邊，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對不起哦，我失約了。”一向強勢的她突然軟化下來，反倒讓對方不自在了。

    時晏的眼睛盯着昏暗的燭火不去看她，心想突然這麼好說話幹嘛，讓他有點不習慣。

    她就這麼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兩人誰也不說話，互相依偎着。

    良久，陸青梧好像是困了，頭一歪就靠在他的肩頭睡了過去。

    時晏全身僵硬不敢亂動，髮絲上的清香陣陣傳來，頭頂的碎髮調皮地在他臉上一下下輕撫，癢到心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從身子僵硬直到慢慢放軟。

    側過頭能看見陸青梧鴉羽般纖長濃密的長睫，隨着呼吸輕輕顫抖，像是振翅的蝶。

    不知不覺中看得有些出神。

    一縷碎發落在她的臉上，時晏鬼使神差地擡起了手想要把那一縷礙事的長髮撥開。

    沒想到，被陸青梧一把抓住了手。

    “我，我我什麼都沒幹！”瞬間挺直脊背，眼神飄忽不定，十足心虛。

    如果是醒來的陸青梧一定會給自己一針的，等待良久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被依靠着的肩頭忽然一涼，變得溼潤。

    靠在他肩頭上的陸青梧好似夢魘住了——

    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不止，淚水順着眼角低落在時晏的肩頭，打溼了他的衣衫。

    “娘——”

    “弟弟——不，不要！”

    “不要丟下我，錚兒！！！”

    猛然間，她忽然坐直身體，神色呆滯好似沒有從噩夢中脫離，淚水順着臉頰滾落。

    這時陸青梧輕輕碰了一下，指尖溼潤。

    時晏也被嚇了一跳，“陸青梧，你沒事吧？”

    許久她才從噩夢中抽離，雙眸無神地看着他，帶着脆弱與破碎感，現在的她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一碰就碎。

    她抹了一把臉：“我沒事，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一瞬間收起全部外露的情緒，她又變成了那個平日裏玩世不恭，手段狠辣不留情的陸青梧。

    時晏張了張嘴，想要在說點什麼，但看她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那你自己小心一點，我、我就先回去了。”他又從祠堂的小窗戶快速離開。

    看着恢復安靜的祠堂，陸青梧脣角勾了勾。

    想要調查陸錚的事情，還需要時晏的幫忙，某些時候示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王氏，這一切最好不是你搞出來的，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陸青梧抹了一下溼潤的眼睛，這是原身殘留的情緒，對弟弟的不捨。

    望着陸家祠堂內列祖列宗，脣角扯出嘲諷的弧度。

    “陸家列祖列宗，你們下面就別爲陸丞相找門路了，這輩子你們陸家會就此終結！”

    “對了，也別去找陸青梧和江寧的麻煩，因爲我會刨了你們的墳。”

    忽然祠堂內刮過來一陣大風，牌位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好似在發泄自己的不滿。

    陸青梧一拳砸碎最下面的牌位，“抱歉了，誰讓你們陸家人缺德呢，我這人也隨根，專門喜歡對自己家人缺德！”

    細看之下，那牌位正是原身的祖父祖母，當年這兩個老家夥沒少欺負江寧。

    ——

    時晏離開之後，心中惴惴不安，回到莊子裏時阿武正冒充他躺在牀上睡覺，見他回來瞬間驚醒。

    “主子，您回來了，陸小姐怎麼沒有來？”看了一眼他空蕩蕩的身後，露出不解，難道主子又惹到皇子妃了？

    時晏整個人隱藏在黑暗中，表情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阿武，派人下去查查陸青梧弟弟陸錚落水一事，看看背後是意外還是有人主導。”

    阿武覺得詫異：“主子，您怎麼多管閒事起來？這種事您不是最不喜歡幫忙嗎？”

    時晏陰惻惻的看了他一眼，“阿武最近發現你好像挺活躍啊，經常有自己的想法，不如送你回暗衛營回回爐？”

    阿武頓時大驚，一個閃身消失在他的面前，只留下一段帶着恐懼的聲音，“主子您放心，屬下這就去辦。”

    他望着窗邊的明月，思緒翻涌。

    今天的陸青梧有些不太一樣，脆弱得讓他覺得不真實。

    不知怎麼的，覺得還是正常一點的陸青梧好一點。

    脆弱時候的她更加危險了，有一種要把人溺死在溫柔鄉的錯覺，死的更加悄聲無息。

    阿武連夜帶人前往陸錚出事的池塘附近。

    這裏地理偏僻，人煙稀少。

    一個十歲的孩子他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他又來到陸錚掉進去的小碼頭查看，破爛的木頭不翼而飛。

    看不出這裏曾經有個小碼頭。

    他跳入水中，在水下不停地摸索，終於找到了小碼頭殘留下的木樁根。

    手指在上面仔細摸索，平滑，光潔。

    有人惡意破壞？

    回到皇莊之後，把那節破損的木樁扔在時晏面前，“主子，人爲破壞。”

    時晏盯着那節被破壞的木樁怔怔出神，“知道是誰嗎？”

    “主子，那地方屬下仔細探查過，人跡鮮少，周圍都是莊稼地，應該是有人故意引誘陸錚過去。”

    “只是……這池塘距離陸府有一段不少的距離，一個十歲大身嬌肉貴的少爺是怎麼走到這麼遠的？”

    “掉進水中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去哪裏了？”

    “如果不是有人恰巧路過，這陸錚恐怕就沒了。”

    時晏沉吟片刻：“你把這個消息傳給陸青梧，必要時候不惜暴露也要護住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