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搜查劍鋪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陽小戎字數:4877更新時間:24/06/27 00:13:43
    “爲什麼不早點死?嗯?爲什麼不早點死?”

    桌前,黑暗中有男子聲音傳蕩。

    “從小到大,家裏什麼東西都是你的,什麼好事都在你身上,從小時候的木馬鞦韆,到長大後的家財女人,全都是你的!

    “爹孃最寵愛伱,還有那個酒囊飯袋的廢物,就是看不順眼老子這個病秧子了。

    “家業全都給你繼承,賢妻良母也給你早早配好,爲什麼,爲什麼啊,啊?就因爲你比我早出來?就因爲你是長子?

    “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去死啊,啊?你早點死不就好了嗎,早點死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

    “最該死的,最該死的是你偏要帶着咱們給衛氏老老實實當狗,辛辛苦苦十幾年,到頭來還是要給他人做嫁衣裳。

    “老子回來跟了你十幾年,你自己廢物一個沒法練氣,情願把鼎劍交給外人,也不願意交給手足兄弟,我這個弟弟在你眼裏算什麼,算什麼?啊?

    “你是不是怕老子獲得了鼎劍,騎在你的頭上,還不如便宜了別人?

    “柳子文,你是不是什麼東西都不想給老子啊,從小到大,什麼東西你都要拿走,美其名曰,家族和睦,兄友弟恭,合不分家……

    “哈哈哈,分!爲什麼不分,想要的全部拿走,我也拿我的。”

    屋內黑暗中的這道男子聲音嘎然而止。

    寂靜了會兒。

    屋內燈盞忽然相續亮起,燈火通明。

    柳子安端坐在桌前,手裏擺弄壺具,斟茶倒水,。

    他動作慢條斯理,臉色平靜說:

    “大哥,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輸了,輸給了歐陽良翰。

    “你若不死,歐陽良翰會把這把火燒到柳家身上,到時候,你才是柳家列祖列宗眼裏的罪人。”

    柳子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看着門外的柳家大宅與遠處的古越劍鋪,輕聲開口:

    “現在這些,都是我的了。”

    ……

    翌日一早。

    柳子安又是一身潔白孝服打扮,走出院門。

    不遠處有幾位柳氏僕人經過,他低了下頭,旋即擡頭,臉色疲倦,眼神悲悸。

    “二老爺晨安。”僕人們行禮。

    柳子安倦色臉上擠出些笑容,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僕人們轉頭,看着這位柳氏二當家的落魄背影,不禁湊頭感慨一句:

    “二老爺與老爺真的手足情深。”

    “幸虧有二老爺在,不然老爺走後,徒留下夫人和小少爺孤兒寡母的,無依無靠,家裏怎麼辦啊,三老爺又是那潑皮性子……”

    身後方斷斷續續傳來僕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柳子安面色不變,瞥了眼日頭,腳步一轉,準備去往長嫂徐氏所在的後宅,關心一下。

    就在這時。

    “二哥!”

    “二老爺!大事不好了!”

    柳子麟帶着柳福等人步履匆匆的趕來,前者臉色慌張,手指山下忙道。

    “歐陽良翰的人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大清早就帶着縣衙捕快們強闖劍鋪,搜查劍爐。

    “說是接到民衆報案,在西岸劍鋪走失了一個女穗工,要進來搜人。”

    柳子安臉色一變,朝山下劍鋪衝去。

    ……

    古越劍鋪。

    今日闖進來一羣不速之客。

    然而劍鋪內的工匠們卻並沒有多少人敢站出來阻攔。

    一衆工匠們眼神敬畏,望着面前這一羣在某個藍衣捕頭的帶領下挨個搜查劍爐的捕快們。

    “勞煩配合一下,出門在牆邊排好隊。”

    燕六郎雷厲風行道。

    被從劍爐中暫時驅趕出來的一位位工匠們面面相覷。

    前幾日公審聲勢浩大,偌大一座柳家,產業拆的拆,賠的賠,分的分。

    柳子文死後,還留在柳子安、柳子麟手裏的,就僅剩下這一座古越劍鋪。

    本以爲縣太爺是手下留情。

    前兩日,柳子安也特地前來劍鋪,召集衆人演講,安撫人心。

    可眼下看這番陣勢……難道柳家劍鋪也要變天了?

    就在燕六郎帶手下捕快們搜查河邊一座座燃火劍爐,衆工匠們人心惶惶之際。

    不遠處江畔,正有三道身影在後方緩緩走來,跟了上去。

    “良翰這是何意?一大清早的,帶本官跑來這裏,觀看捕快們搜查柳家的劍鋪。”

    沈希聲轉頭好奇問道。

    絲毫沒有因爲大清早被打擾清夢而惱火。

    這位御史出身的江南道監察使,一身清貴的緋紅色官服。

    與穿着七品縣令水綠官服的歐陽戎站在一起,在顏色單調的西岸劍鋪街道上,顯得十分亮眼,也是周圍工匠們敬畏目光的焦點。

    歐陽戎左腰佩一柄白檀玉靶刀,前日意外得來的新長劍,被扔到了身後小師妹手上。

    謝令姜冷臉抱劍,默默跟着歐陽戎與沈希聲身後。

    歐陽戎笑了下,耐心解釋道:

    “打擾沈大人了,其實剛剛也說了,就是龍城縣衙這兩日街道一戶姓張的人家報案,說到她家的小女兒在古越劍鋪的劍穗工坊做穗工,不久前走失不見,託咱們縣衙找找,所以咱們就來了。”

    “哦,當真這麼簡單?把本官叫來……”沈希聲瞧了眼微笑的歐陽戎,“難道是有什麼驚喜要給本官看?”

    歐陽戎想了想,轉頭笑道:

    “這不是看沈大人這兩日在龍城落腳歇息,正好沒事嗎,就想着正好請沈大人出來觀摩觀摩,也算是考察一下下官的工作。

    “至於驚喜……下官也不清楚,再看吧,萬一查着查着就有了呢?”

    歐陽戎嘴裏隨口說着,眼睛不忘左右四望這座西岸的劍鋪。

    往日他都只是在對岸彭郎渡那邊,隔着蝴蝶溪打量這裏。

    眼下也算是歐陽戎第一次來。

    此前他其實並沒有太注意這座柳家旗下的劍鋪。

    但就像前兩日歐陽戎對謝令姜說的,龍城縣沒有一處地方是法外之地。

    雖然眼下,龍城柳家幾代人積累的家業,已經被他拆的七七八八,首惡家主柳子文也梟首,柳子安、柳子麟等人瞧着溫溫順順,每日還跑去龍城縣衙配合他這個縣令下達的各項指令。

    但是當初接回阿青的事件,還有最近偶然獲得的這柄奇異長劍,似乎都隱隱指向這座他從未來過的西岸劍鋪。

    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所以今日,歐陽戎召集人手,請來沈希聲,決定親自過來一趟,探清些虛實。

    因爲待這次梅雨季末期的雨水徹底停下,折翼渠第二期恢復正軌,他着手準備要走了。

    走之前,歐陽戎不想留下任何有可能的隱患。

    而且正好,剪綵禮前佈局的女穗工張倩失蹤一案,給了他過來討公道的抓手,也算是師出有名。

    那就帶人進來查查。

    萬一查到了什麼呢?

    整理了下思緒,歐陽戎輕輕頷首。

    年輕縣令身旁,瘦骨嶙峋、腰桿筆直的沈希聲似是聽出了某些弦外之音。

    “真有這麼簡單,那爲何獨獨挑這麼早的時間過來搜查。”

    歐陽戎笑而不語。

    沈希聲捻了捻鬍鬚轉頭,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身邊的歐陽戎。

    在龍城縣的這兩日,雖然是在默默處理好友交代之事,但是他也不僅僅是在住處閉門歇腳,而是親眼旁觀了這位好友高徒的手段。

    毫不誇張的說,歐陽戎這番拆分柳家的巧妙操作,令其大開眼界。

    不過最讓沈希聲欣賞的是,歐陽戎對於職責以內公權力的克制性使用。

    別看它眼下微不足道。

    放在一個七品縣令身上似乎是多餘了,又不是什麼手握巨大權柄需要事事謹慎的當朝相公。

    然而當初的狄夫子不也是從這樣的芝麻官一路走上去的嗎?

    所以,光是這一點,沈希聲就覺得已經超出他在洛京御史臺見過的大多數年輕俊傑了。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細節之處,見端倪。

    沈希聲撫摸長鬚,輕輕點頭,不過似乎是想到了那位老友,他嘴裏略酸。

    歐陽戎並不知道沈希聲在想什麼。

    眼下早晨,古越劍鋪的工匠私奴們陸續趕來上工,被眼下藍衣捕快們搜查劍鋪的聲勢嚇到,紛紛駐足圍聚。

    每搜查完一片劍爐,燕六郎都返回稟告,眼下搜查完大半,暫無異常。

    歐陽戎傾聽了會兒,又親自上前佈置,調度吩咐。

    古越劍鋪核心的劍爐都靠近河邊,河邊風大,吹在身上頗冷。

    歐陽戎籠緊了些袖子。

    歐陽戎忙碌之際,沈希聲轉過頭與謝令姜這位老友之女言語了幾句,後者禮貌回覆,眼睛不時瞧一眼前方大師兄的背影。

    “賢侄女……額。”

    某刻,沈希聲又喚了一聲,卻不見謝令姜迴應,轉頭一瞧,發現身後謝令姜的身影消失不見,他臉色一怔。

    謝令姜只是消失了一小會兒,便又折返。

    只不過她袍袖子裏卻多出了一樣東西。

    “喏。”

    謝令姜袍袖鼓鼓,走上前去,探手取出一塊用袍袖裹着的糖油餅,默默遞到歐陽戎身前。

    正在探目遠望的歐陽戎一愣,低頭看了下。

    “這是……”

    謝令姜白生生小手上抓着的熱餅又往前擠了擠,示意。

    歐陽戎擡手接過,“謝謝師妹。”

    他咬了口熱乎乎的糖油餅,下意識問了嘴:“對了,你不吃?”

    謝令姜搖搖頭,繼續抱劍冷着臉,四望周圍。

    就在這時,她似乎是感受到某道目光,轉頭一看。

    是沈希聲頗爲幽怨的目光。

    謝令姜:“……”

    “咳咳。”

    默默看了好一會兒的沈希聲,實在忍不住了,捂嘴咳嗽了一下,多瞧了兩眼身前這對俊男靚女的年輕人搭配。

    謝令姜眼睛微微躲開,嘴裏小聲問:“沈叔早上也沒吃?”

    說着,就準備轉身,再去不遠處剛剛經過的那處劍鋪內的早集再賣餅。

    歐陽戎反應過來,放下熱餅,把自己吃的部分掰下一小塊,剩下一大塊遞給沈希聲,“沈大人填下肚子。”

    沈希聲揮揮手婉拒,也喊住了謝令姜:“沒事沒事,老夫一點也不餓。”

    確實是被餵飽了。

    沈希聲又瞧了眼賢侄女。這丫頭倒是心細,對你大師兄早上有沒有吃飯記得這麼清楚。

    就在三人尷尬氣氛稍微緩和下來一些之際。

    劍鋪大門方向的街道上出現一夥急匆匆的身影,當先一人便是柳子安。

    “沈大人,縣令大人,二位大人大駕光臨,怎麼不知會柳某一聲,哈哈哈。”

    柳子安尬笑之間走近,轉身攤手示意柳家大宅方向:

    “來來來,寒舍已備好茶水,有請二位大人移駕,二位大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歐陽戎垂目,一點不剩的將熱餅啃完,腳步不動,絲毫沒有帶沈希聲、謝令姜等人移步的意思,隨後輕描淡寫說出的話語也讓柳子安笑容僵了片刻。

    “不麻煩柳二少招待了,就是過來找個走失之人,咱們龍城縣最近的治安不太好啊。也不知柳二少見沒見過此女……”

    歐陽戎轉頭將張家報案,他帶人來搜查女穗工張倩一事淡淡道了一遍。

    柳子安勉強笑了下,搖頭道:

    “縣令大人,此女走失一事,草民略有耳聞,不過確實沒有見過,前段日子也一直有讓劍鋪的管事們去找,但是都沒音訊……

    “縣令大人,劍鋪這兒肯定是沒有的,我們也排查過好多遍了,要不讓諸位捕爺換個地方找找。”

    歐陽戎笑了下,亦認真搖頭:“還是多搜一搜爲好,說不定就搜出來人了呢?柳二少不讓,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說,這古越劍鋪有什麼不方便大夥看見的東西?”

    “哈哈當然沒有,當然沒有,有什麼不能查的,這河邊的劍爐縣令大人儘管查。”

    柳子安連忙擺手,笑說。

    歐陽戎看了眼他,轉頭吩咐燕六郎等人,繼續搜查剩下的江畔劍爐。

    身後方,插不進嘴的柳子安帶着劍鋪管事們束手等待,期間不時無奈對視。

    少頃,搜查完畢,燕六郎等捕快們返回。

    前者看了一眼歐陽戎後方沉默的柳子安,拱手道:

    “稟告明府,沈大人,並沒有發現女工張倩的身影。”

    後方的柳子安聞言,心裏頓時鬆了一大口氣,默不作聲的側目打量了下歐陽戎表情。

    年輕縣令輕輕點頭,忽然轉身,欲要離開。

    柳子安露出笑容,跟了上去:

    “縣令大人,沒找到人很正常,草民之前也派人找過幾次,欸,也不知道人去哪了……二位大人要不先去寒舍喝杯熱茶……”

    歐陽戎腳步不停,帶頭朝劍鋪內某處走去。

    “大人你這是……”

    柳子安見狀一愣,然而下一秒,待他看清楚歐陽戎去往的方向,他臉色先是迷茫了下,旋即又霎那間白了白。

    歐陽戎遵循着記憶中聽過的某事,默默走進不遠處謝令姜剛剛買過糖油餅的一處早集。

    眼下,似是因爲縣衙過來的差人,原本應該這個點很熱鬧的早集,眼下冷清不少,然而依舊還有三三兩兩的食客,紛紛擡頭起身,望向歐陽。

    歐陽戎朝一旁伸出手掌,燕六郎默默遞上一壺早就備好的黃酒。

    歐陽戎獨步上前,走到一家早餐鋪子內靠裏的一張餐桌前。

    輕“砰”一聲。

    有一罈酒壺落在了一位低頭默吃着麪食的老匠作面前的桌面上。

    老匠作低頭安靜又扒吃了會兒,才緩緩擡起頭,與平靜注視着他的歐陽戎對視了一眼,轉頭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一壺黃酒。

    特地今日趕了個早集的歐陽戎笑說:

    “我聽阿青提過您,她又託我來給您帶一壺黃酒,還望笑納。”

    老匠作默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