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無人可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芭蕉夜喜雨字數:4221更新時間:24/06/27 00:05:45
    集英殿裏,蔣項一番哭訴,讓衆臣聽之不忍。

    想起越王的身份,再想想他這些年的不易,哪怕政見不同,衆臣都選擇緘默。而秦王一系,對秦王在殿上爲越王說話,衆臣雖鬧不清因由,但更不會跳起來讓秦王不快。

    太子見殿上形勢偏向老七,心裏有些不滿。

    原本他並不把老七當成自己登基路上的絆腳石,相反他還想拉攏利用他。

    原先哪怕老七哪頭都不站,表現出來的意思也明確告訴他,老七不會站到自己這邊。太子還是最大程度的示好,並不想把他推向秦王那邊。

    可老七竟用替身瞞過所有人,親自出京到各州縣查看此次水利工程的完工情況!

    太子便知道,老七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直到這會,太子才明白,皇陵的那十年,老七是在蜇伏,他是在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原來老七回京不只是想爲先太子和呂國公一家平反。

    他露出了他的野心。

    這股野心他瞞得極好,回京這一年多竟絲毫未露。

    原來老七是想改天換地!

    趙廣渙當了十二年的太子,早已明白權力的重要。怎肯拱手相讓。哪怕他能讓,他手下的人,那些幕僚屬官,那些選擇依附他的文武官員,怎肯甘休?

    追隨太子,不就是想要一份從龍之功嗎?

    怎肯相讓。

    “秦王,大齊立朝已近三百年,四野昇平,你說話還需謹慎,莫引起羣臣不安。”太子徐徐開口。

    一個領了祕旨出京辦差的親王,回京途中一路被人追殺,此事在大殿上大肆議論,放大,會引起文武百官惶恐不安。

    秦王悠悠看向太子,“太子不是向來標榜孝悌仁愛重手足嗎,怎麼,聽見七皇弟在外遭遇不測,竟是當沒聽到?”

    “孤並末當沒聽見。七弟不好孤自然憂心。只是集英殿是議論朝政的地方,不該製造恐慌。”

    秦王冷笑,還不待說話,蔣項已經跳了起來。

    “太子,越王此事不是一人一家之小事。他是領了皇上的祕旨到各地巡查水利工程去的,在巡視中,已死了兩位朝廷大員,現在回京途中,又遭遇暗殺,這是小事?”

    “是啊,這若是小事,那什麼是大事?”楚王也看向太子,悠悠出口。

    他雖不贊同秦王的決定,但能讓太子吃癟,他心裏也高興得很。

    魏王吳王等王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他們也是零星收到一些消息,今日一個不落全都來上朝了,但他們都只聽說了一星半點,內裏情況如何並未知曉。

    雖各自可能政見不同,但越王也是同胞手足,若有人不能容他,在他到外頭領差事時,就想暗殺他,讓他客死異鄉,衆位王爺也覺得脣亡齒寒。

    “父皇,七弟既有難,還請父皇派人接應七弟。”魯王開口請求。

    “請父皇派人接應七弟/七皇兄!”晉王等人也紛紛開口請求。

    越王若平安回京,太子只怕不會很樂意看到。可若是父皇漠視,放任太子施爲,衆位王爺也會感到脣揭齒寒,毛將焉附的悲涼。

    前排一衆王爺齊刷刷跪地請求,齊親王蔣項等與趙廣淵交好的也都跪了下來,其餘大半部分大臣也跟着跪下,太子一系的官員你看你,我看看我,覺得站着挺突兀的,腿也軟了下去。

    至正帝在大殿中掃了一圈,目光落到不甘不願屈了膝蓋的太子身上。

    “平身吧。”

    至正帝叫起,“先前不知便罷,現既是越王求救,朕自該接應。且越王這次是領了朕的祕旨去辦的差,不管差事辦得如何,自該等他回京再論。”

    蔣項不滿,“稟皇上,洛城臨兆兩地決堤,且不論內情如何,但越王奏疏上所言,挽花縣渚頭縣等地重修大壩,安民撫民,已花費二百餘萬兩,除了本地富戶鄉紳捐資,越王也自墊了百萬兩。這筆銀子是不是該劃撥下去了?”

    這都多久了,戶部還卡着銀子不放。讓蔣項極爲不滿。

    越王的每一錢銀子,那都是有用處的!不該替朝廷墊資。

    戶部尚書劉啓,聽蔣項說完,眉頭皺得那叫一個深。他雖掌着戶部,但皇上不開口,他能劃撥銀子?而且先前太子要去了八百萬兩,他還肉疼着呢。

    如今這八百萬兩不幹正事,堤壩沒修好,又要花錢,戶部又不是金山銀山。

    且……劉啓往晉王的位置看了一眼。他也不是沒有私心的。

    皇上拖得越久,他越是樂見其成。太子和越王鬥法,搞不好就會輪到他外孫晉王撿漏了。

    秦王?秦王之前已被太子打壓,大傷元氣。劉啓現在可沒把秦王放在眼裏。

    且秦王可比晉王大了好多歲,皇上春秋鼎盛,等他想傳位時,秦王都多大年紀了!

    他外孫晉王就剛剛好。各朝皇帝愛幼子不是說說的。

    至正帝還未說話,太子便說道:“蔣大人莫要着急,於民生一事,父皇自來上心,不會不管。洛城臨兆兩地百姓是大齊子民,是父皇子民,怎能放任個人墊資撫民,那父皇成什麼了。”

    “太子你別挑撥離間!”蔣項跳了起來,很是不滿。

    太子這是說越王僭越,把兩地百姓當成自己的子民了?不然爲何大方地墊資?讓皇上對越王起忌心?

    其心可誅!越王做好事還做錯了?

    “蔣大人,這是在朝議大殿上,還請你注意些體統。”

    “太子,你跟我說體統!你負責的今夏各地興修水利一事,出了這麼大的漏子,你不想着如何補救,還由着衆人說越王行事不當,由着外頭傳言說是越王逼死了渚頭縣令和臨兆知府,縱着他們家眷上疏喊冤……”

    “蔣大人,慎言!”齊親王出聲打斷他的話。

    “我慎什麼言!”對於老親家的維護,蔣項未領情。

    “外頭流言紛紛,越王還未回京交差,就給他定了罪。現在更是派人暗殺他,誓要讓他回不了京,這是想連人帶證據都毀了呢!”

    氣憤難當,“別打量我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是不是打算跟當初先太子一樣,做成個畏罪自殺的結果!”

    “蔣項!”至正帝厲喝。

    蔣項不甘地閉了嘴。

    先太子,在皇上心裏還是如一根硬刺,狠狠地扎着,由不得別人提起他。他可憐的學生,現在滿朝文武,還有幾個記得他呢。

    蔣項心裏一陣悲涼。

    至正帝見蔣項被他唱住,還是一副倔驢樣,站那裏喘着粗氣,又是氣又是恨。

    恨不得立時就讓他掛冠而去,遣他還鄉,免得杵在那裏戳他的心肝。

    可這人明示暗示,都跟瞎子聾子一樣,就是把着不肯走。

    “大齊百姓是朕的百姓,是朕的子民,朕能放任不管?就你蔣項能耐!越王在途,萬事不明,還需等他回京,尚能知其中內情,豈可憑一張嘴胡說?”

    “越王搞不好都回不來了!”

    衆大臣只覺得蔣項夠膽!在至正帝盛怒的時候,還敢頂嘴。偷偷擡眼往他的方向和龍座上掃了一眼,暗戳戳給他豎大拇指。

    有膽!

    至正帝對他這個刺頭也是氣得胸悶氣堵。

    “我自會派人接應越王回京!”

    至正帝說完,朝政都不想再議了,給了司殿太監一個眼神,那太監就唱道:“退朝!”

    好嘛,沒有八卦看了,直接退朝了。

    但蔣項卻暗自鬆了一口氣,有皇上這句話,想必太子不會再繼續派人追殺越王了。只要越王回了京,一切都有殺望。

    他並不擔心越王的能力,心裏篤定越王能平安回京,但太子既已存了心要他的命,攻勢只會越發凌厲,越王那邊死傷不少人,蔣項不是不擔心的。

    如今有皇上這句話,亦可讓越王少生些波折。

    出了宮,齊親王忍不住說他,“你也太冒失了。若是惹怒了皇上,不說貶你職,只讓你解職在家,朝中誰幫越王盯着?”

    蔣項悠悠地看了齊親王一眼。

    齊親王淡淡瞥他一眼,“你別指望我。我不吭聲不動作就是幫老七了。”

    蔣項如何不知道。但他對於皇上的冷漠還是感到心寒。“若不是今日殿上這一遭,只怕皇上還只當不知情吧。”

    由着兩個兒子互相殘殺。

    不由得替越王感到心冷。皇上是真的不在意越王的生死。

    擡眼又見幾個王爺三三兩兩走在一處,悠悠嘆了一口氣,皇上兒子多啊,而且除了十六皇子,個個都長大成人了,少越王一個不少。

    齊親王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晉王魏王等人。也是暗自長嘆一聲。

    老七指望不上他那個父皇,還得靠他自己。

    又過了兩日,趙廣淵的替身找到了他。兩方人馬湊到一塊,說起這些日子各自的遭遇。聽着又損了多少多少人,趙廣淵目光越發晦暗。

    “這兩日未再遇到追殺。”替身安撫道。

    “王爺,秦王那邊定是幫着說話了。”京城的回信還未收到,但兩邊都沒有了追殺,想來皇上已經知道他們這邊的情形了。

    “想來太子也不敢做得太過。”

    “秦王既已答應合作,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下一步自然是一起把趙廣渙拉下來。儲君之位他本就是撿來的。至於誰能坐上去,自然是各憑本事。秦王若覺得他有能力,就亮亮看。

    他也不懼。

    “回京!”趙廣淵吩咐了一聲。

    兩方人馬合在一起,轉暗爲明,大咧咧穿城而過,但一路未做多停留,又過了六日,八月十三,仲秋前兩日,趙廣淵一行人回到京城。

    此時的京城被仲秋氛圍渲染得更添幾分繁華。讓趙廣淵一行人不由得有些恍惚,有股恍如隔世之感。

    那些被追殺,閉着眼不停砍殺的日子,似乎在昨日,又似乎在夢裏。

    很多次他們都以爲回不到京城了。

    趙廣淵沒有進京復旨,而是徑直回了王府。

    宮裏,自趙廣淵入城,至正帝就收到了消息,左等右等不見他進宮復旨,想摔奏摺,又忍了。許是想到自己做的也有些不夠地道,便召來劉起,讓他帶了些賞賜之物,前去看望。

    “本王無礙。多虧母后和皇兄在天上保佑。待本王歇得一日,明日便進宮復旨。”

    劉起到的時候,林照夏正剝淨了趙廣淵的上身,檢查他身上的傷口,劉起到的時候,二人也未遮掩,讓劉起看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十幾處傷口。

    新傷舊傷,縱橫交錯,可見一路多兇險。讓劉起目不忍視。

    外頭都說越王爲脫罪,才捏造被人追殺一事,想博取皇上的同情,減輕些罪責。說兩地死了那麼多人,都是因爲越王去了才造成的。

    還因爲越王,死了一個縣令和一個知府。人家家眷都上疏喊冤了。

    劉起只覺得外頭那些人是在胡說八道。說得有板有眼,好像親歷一樣。

    “還請越王多多保重。明日若是不能進宮復旨,奴才便與皇上回稟一聲。”

    “不必。明日本王會進宮。”

    “是。那奴才告退。”正要走,趙廣淵又叫住了他,親自給了他一個厚厚的荷包。“先前王妃進宮,多虧劉公公關照。”

    劉起收得有愧,他並沒有做什麼。“越王言重了,奴才並未做什麼。”荷包還是收了下來。

    劉起雖敏銳地察覺太子召來太醫給越王妃診脈,有些許不妥,讓人暗示了周茂安一句兩句,讓他幫着隱瞞一二。但林照夏具體是什麼情況,周茂安又還了越王一個什麼人情,劉起並未知道。

    趙廣淵也並不對他言明。劉起是聰明人,聰明人喜歡左右逢源,他偏向自己,但也不敢反抗太子。太子和秦王的請託他也沒落下過。

    但偶爾能幫着一二,也值得趙廣淵記他一份人情。

    劉起走後,林照夏看着他身上的新傷舊傷很是心疼。要是一家人在她那邊,哪裏會有這樣的事。文明社會,哪有這樣視人命爲兒戲的。

    她這些天擔心地吃睡不香。

    趙廣淵把衣裳拉上,拉着她坐在大腿上,緊緊抱着她,汲着她的髮香體香,只覺得一顆惶惶不安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我生怕再也見不到你了。”留下她一人,再也回不到她的世界,這個世界沒了他,她該如何過活。

    光是一想,就讓他心痛如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