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窺見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芭蕉夜喜雨字數:3187更新時間:24/06/27 00:05:45
    除了張志,其他飛身去查看的幾人都回稟查無異樣。

    趙廣淵沿着河堤查看了一會,也未查出異常。工程已完工,堤壩已築起,是否偷工減料,還得瞭解內情的人方能知曉。

    只聽狹水村村民的陳述,這是集他們一村勞力,並沿岸各村青壯,耗時足足三月才完工的工程。

    嘴裏都是好話。

    “也許洛城縣令是個知民愛民的,並無祕報上所說的那樣沆瀣一氣。”

    張志等人還是認爲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官員愛惜自己羽毛的。只要是注重官聲,就不會做得太過。

    “可層層剋扣下來,落至各處,像狹水村這麼大的工程,怕是不夠。總不能掏縣衙的銀子或是縣令自掏腰包吧。”魏佐等人卻是心存疑惑。

    趙廣淵沒有說話,在河邊站了許久,沿途查看,直至夜風吹熄了火把,才在衆人的勸說下回到村裏。

    天破曉時,他一個人又起身去了大壩,縱身到壩上細細查看。

    流水潺潺,通過壩下的孔洞,流向更遠方,偶有激起的水花,拍打着堤壩,又落到河面上,轉瞬不見。

    在劉大川家吃過早飯,帶着劉大川妻子給準備的乾糧,趙廣淵一行人準備告辭。

    劉大川讓他大兒子劉豐水,領着一行人去牽馬。

    臨走,趙廣淵讓人給劉豐水塞了一個荷包,“你們縣裏有一家商行,叫永昌號,若有事情,諸如關於堤壩的,可上那裏尋我。我姓蔣。”

    劉豐水愣愣地被塞了一個荷包,想拒絕,對方卻是直接塞進他懷裏。

    他不認爲自家和這羣貴人還有什麼交集。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再說關於堤壩的?

    關於堤壩自己爲什麼要去找他們?不該去找縣衙嗎?

    愣愣地看着那羣貴人騎着大馬跑遠了。

    回到家裏,跟自個親爹說起此事,劉大川聽得愣了愣。讓兒子拿了荷包來看,倒在手裏,沉甸甸的,足有十兩!這一看,又傻眼了。

    昨日貴人給的飯錢已是富餘,今早一頓簡單的農家早飯,還給了三兩銀子。現在又給了十兩?

    “爹,這是什麼意思?”劉豐水撓頭,“而且爲什麼說關於堤壩的事,可以去縣裏的商行找他們?”

    劉豐水三歲的兒子正仰着腦袋聽他爹和爺爺說話,見爺爺掏了銀子看,扒拉着爹的手,“爹抱我抱我,我也要看銀子!”

    劉豐水扒拉開兒子,“去去,我和你爺爺正說事呢。”

    劉大川看了孫子一眼,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讓兒媳把他抱走了。

    他妻子在一旁忽然說了句,“孩他爹,你說那些貴人,會不會是戲文裏說的八府巡按?從京裏下來巡查的?就是來查各地的堤壩營造情況的?”

    劉大川和幾個兒子聽得一愣。

    京裏的大官?

    “爹!”劉豐水有些激動,“爹,我覺得領頭那個貴人一臉威嚴,爹你不還說他一臉貴氣嗎,沒準真是京裏來的大官!”

    劉大川妻子說出了心裏的疑惑,被兒子這麼一說,一拍大腿,“一定是!我就說那羣貴人不簡單。有錢的生意人我看過不少,可沒有一個有那個貴人身上那氣勢!”

    就是大夥說的官腔。只有縣令大人才有的官腔!

    那貴人一定是當官的!

    比他們縣的縣令還有氣勢!一定是京裏來的大官。

    “對啊爹,估計還是不小的官!我看那十幾個人都聽領頭那貴人的。他還說他姓蔣,那些人一定是蔣大人的僕從!”

    劉大川想了一會,打斷衆人嘰嘰喳喳的猜測。

    “好了,既然他們隱瞞身份,咱們便只當不知道。對外也瞞着些。誰來問都只說一羣生意人路過,來歇腳的。別給家裏惹麻煩。”

    “是爹。”

    而趙廣淵一行人,出了狹水村,直到無人處,才勒馬慢了下來。

    “主子,我們是往各地的縣衙去打探,還是沿着河道一路打探?”

    沿着河道一路打探,怕還是會碰到狹水村這樣的情況,很多內情百姓不瞭解,工程若是完工,也瞧不出什麼。還得深入到各地縣衙去打探。

    若是能弄到各地縣衙築堤修壩的賬本就好了。

    張志躍躍欲試,“主子,夜裏我去縣衙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賬簿。”

    趙廣淵不置可否。

    思慮了一番,“先等暗地裏的那只隊伍從永昌號那邊打探回的消息。”但他們時間緊,任務重,幾手準備也是必須的。

    故而也沒否定張志等人提的意見。

    一行人商議了一番,繼續隱着身份沿河道打探。又向當地百姓打探各地縣衙,縣令主薄等官員的情況……

    不出幾日,各種消息便傳到趙廣淵處,賬本也拿到了好幾處。

    翻起來,並未查出異樣。

    “這洛城縣令瞧着倒是個好官呢。這上面記載州府劃撥至縣衙四十五萬兩銀子,這上面竟記得清清楚楚,用在何處,用了幾兩,分毫不差,餘下的十五兩銀子都寫着用到修縣衙下水道去了。”

    “洛城縣共修了三處堤壩吧,這麼一算,每一處用了十五萬兩。”

    十五萬兩?

    “十五萬兩修狹水村那麼大一個工程,是不是不太夠啊?”

    狹水村段得有五十裏長,壩寬兩丈有餘,高一丈餘,只花了十五萬兩?

    “這都是徵的徭役。附近二十幾個村子,各村青壯成年男性勞力幾乎傾巢而出,這要是算工錢,那得多少?附近還有一座石山,石塊估計也是免費的。”

    “那要是按你這麼算,十五萬兩都多了?”

    “我沒有這麼說。修那麼大一座壩,用的也不只是石料。”這賬薄上都記着呢,各項採購,花費幾何,花在何處,賬做得平得不能再平了。

    趙廣淵聽着屬下們的議論,心裏思忖,修這麼大一座堤壩,銀子富餘有富餘的修法,不富餘有富餘的修法。

    十五萬兩?夠還是不夠?

    只是洛城一個縣就劃撥了四十五萬兩,西南諸縣估計加起來就有四五百萬兩。另還有東南四縣。

    太子是把扣下的四百萬兩都算在這各處縣衙裏了嗎?

    不然如何自圓其說?

    翻着手邊幾本賬簿,“讓人連夜抄一份,這些便趕緊送回去。抄好後,請永昌行的賬房先生幫着看一看有沒有什麼問題。還有這上面寫的材料來源,磚料坊那邊都讓人暗地去查訪一下。”

    “是。”

    “另外,傳信各處,讓他們想辦法拿到餘下各縣修壩築堤的賬薄。”

    “是。”

    又查了幾日,趙廣淵已從各處賬薄上算出八百萬兩的去處。太子這是把貪下來的四百萬兩平攤到各處水利工程款上了。

    “可是這也不對啊。原本屬下以爲那四百萬兩,太子另作他用,不會放到這水利款項上。可現在算起來,這八百萬倆分毫不差。”

    等於是說各處的堤壩虛報了一倍的銀子。

    就算賬能做得平,一兩的石料報二兩,“可州府劃扒到各縣的銀子,那是有目共睹的,總不能收了十萬兩,記了二十萬兩在賬上吧?”

    再說,從知府到各縣縣令到主薄,到各衙役,全都是太子的人?全幫着一起瞞?

    還有各採購處,全都幫着瞞材料的價格?

    不然如何做到的?

    “主子,是不是還得派人去磚石等各材料坊拿到他們與縣衙交易的賬簿?”

    州府下撥到縣衙的銀子,非知情人經手人想瞞着也容易,至於各處作坊,價格報得虛高,與各縣其他作坊價格不一致也有說辭,縣令只說用的好料,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且用了十萬方石料,還是用了二十萬方石料,非經手人,不能窺知其中一二。

    趙廣淵點頭,“讓人各處找一找,能拿到最好。另外讓人從各縣衙知情人那裏再打探打探。”

    “是。”

    趙廣淵吩咐了一番,又想着這些天聽到的消息,又道:“除了洛城兩縣堤壩已修築完畢,別處竟是還未修完,咱們明日啓程去臨兆。”

    衆人皆應是。

    隔日天破曉,一行人從客棧離開,前往臨兆。

    臨兆同樣位於西南,與洛城相鄰。每年豐水期,有幾縣也常受到洪水的侵襲。大壩是年年修年年整,年年徵徭役也都是送到壩上。

    這日一行人才從官道拐進一條山路,正在半山坡上烤着打來的獵物,歇腳吃午食。

    就聽見林間傳來動靜。

    “我去看看!”張志把手裏的肉塞進嘴裏,又把切肉的匕首塞給身邊的人,縱身就往山林裏打探去了。

    山林裏,一中年漢子正慌不擇路地往林子裏鑽,身後跟着幾個打手,正慢慢逼近。

    不一會,一人飛躍而來,在前頭擋住漢子的去路。

    “跑啊,你跑啊,我看你還能往哪跑。”

    氣他令自己追了一路,快追斷氣,上前狠狠地朝那漢子踢了一腳,把那人踢倒在地。又上前一腳踩到他的背上。

    “你倒是骨頭硬,不怕我們大人宰了你的家人!”朝他伸手,“交出來!”

    “交什麼,我不知你說什麼。”那漢子也硬氣。

    “喲嗬,你這是裝傻,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真不要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了?”抽出身上的佩刀,就要往他身上捅,“看你嘴硬還是我的刀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