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嗎?這場以展示你爲主角的宴會?我美麗的盧修斯啊。”
被廓爾達王朝的女主人喚到名字的人影在原地朝她側過身來。
盧修斯——顯然這個名字是他告訴她的,作爲交易的一部分,如今這位帝皇之子的宮廷劍士冠軍正穿着一身由象牙白和海螺紫所製成的繡金衣裳,踩着徒有裝飾效果的單薄希臘式涼鞋,身上閃耀着粉紅色藍寶石和鑽石項鍊、耳環、臂環、手鐲和戒指,有一些還以細細的珍珠金鍊相連。那個看起來風格迥異的控制項圈並未被遮掩,處於工作狀態的警示燈在他的脖頸上閃着惡毒的紅光。
他淺色的額頭被一頂閃閃發光的白水晶和靈骨製成的獨特冠冕所裝飾,這頂明顯來自某個方舟世界的遺物上泛着死去異形靈魂的色澤,被人類的工藝重新鑲嵌上了細小的鑽石,顯得比他的銀髮更加慘白,襯托着他的髮色顯得生機勃勃又有着朽敗的美麗。
下面是鑲嵌在一個非凡美麗的生物臉孔上的一對紫水晶眼眸,現在它們正在饒有趣味地注視着她。
“實際上,確實令我十分意外,以一介凡人來說,這場宴會華麗鋪張的程度甚至可以讓我稍稍想起帝皇之傲的劇場。但我相信展示我能讓你頭上的珠寶更加熠熠生輝,不是嗎,我的女領主(My Lady)。”
“看來神經鞭和齧肉甲蟲坑真的能讓你的話聽起來更加悅耳,冒犯的那些地方姑且倒也算是你小小的迷人之處。帝皇之傲?那是隸屬於你戰團的母艦麼?她擁有一個非常忠誠而高貴的名字,可惜我在海軍的時候並沒有聽說過她的戰績。”女領主的灰眼珠緊緊盯着他,“她失蹤了?還是說她屬於一個離這裏非常遙遠的艦隊?”
“遙遠……”盧修斯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笑起來,宴會廳中似乎有人感到眩暈的騷動,“確實很遙遠,非常遠。我們之中應當是隔着一個最可怕的亞空間風暴。”
“哦……亞空間迷航,確實,這種事故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麼說你確實是和自己的戰友失散了,所以才會連動力甲都不穿,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獨自出現在這個帝國邊境的港口。”女行商浪人嘲諷似地提起嘴角,“你原本打算向中央堡壘的帝國海軍求援吧?可惜,伱遇到了我。”
她滿意地看着自己這間用了數十年時間、大量粉色藍寶石、珍珠、貝母和鑽石裝潢的宴會廳,與其中這件用同色系的珠寶裝飾起來的戰利品,要求他過來,同時朝他伸出自己蒼白纖細的胳膊——
萬年前的宮廷劍士冠軍用一種無法模仿的古老又優雅的禮儀走過去,按照女領主的指令把她扶起來,在行商浪人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中所有人豔羨和驚歎的目光下,像一個最最彬彬有禮的紳士一般將她護送到宴席桌的首位坐下。
——說實話,盧修斯即使對這幾天的行商浪人旗艦體驗之旅感到很是新奇,並對由此帶來的愉快並不反感,但光憑這個女人各方面的手段和她唯一值得稱道的膽大妄爲程度,還並不足以讓眼高於頂的帝皇之子這麼亦步亦趨按她說的做——他覺得最煩惱的事情之一還是如何在她面前掩飾自己其實興致缺缺。
——她身上這些窮奢極欲的想要展示的優越感、不加掩飾的無盡貪婪、明確的野心控制狂和對折磨藝術的深刻愛好在經歷過一些第三軍團內部活動和認識一些在這些方面走得更高更遠的軍官兄弟們的盧修斯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而且她真的有腦子嗎?稍微動動腦子也能看出來盧修斯的故事有多敷衍:首先,既然沒穿動力甲也沒攜帶武器,而像他這樣超凡美麗之人卻能獨自平安抵達港口,顯然附近就有什麼能夠保證他安全的存在;其次,她沒注意到盧修斯身穿的是一身極爲合體的阿斯塔特尺寸的衣服嗎?也不想想哪裏弄來的?
最後——盧修斯認爲,以他的能力,只憑自己的存在去挑動這些凡人的喜怒哀樂實在是太過簡單了,比如現在,儘管他安靜地侍立在她的寶座旁,他卻可以看到那些客人之中對自己閃爍着各種渴望之光的視線:不管是凡人還是別的,他原本就十分靈敏的觸感如今可以感受到那些清晰的慾望情感——這是接受了鐵心之王將他從靈魂到肉體都剖析開的那次焚禮帶給他的禮物,而有慾望,就有他可以施展的空間。
他稍稍垂下眼,從睫毛下給每個人一個無奈又令人遐想的迴應目光,接着果不其然地,女領主的親密助手的眼睛開始在暗中惡意地注視着女領主,而藝術家們的視線中則開始充滿了驚喜的把玩趣味之色,哦,還有另一些。
他看到女領主的盟友,某個對自己的身軀做了大量改造的生物賢者盯着他的眼神如此熱切:讓盧修斯想起一個之前自己軍團中的同儕,法比烏斯,被原——被業已墮落的福格瑞姆親口稱呼爲“蜘蛛”的那個藥劑師,傳聞中從那以後,他就被稱爲法比烏斯·拜爾,同樣的眼神,無關世俗的慾望,發自內心深處扭曲的真理求知之慾。
不知爲何,想到“業已墮落的福格瑞姆”這行字和法比烏斯·拜爾的時候,一個亞空間帷幕都遮掩不住的無聲尖嘯漣漪從遙遠迷亂的虛空傳遞到了盧修斯身上,讓他的皮膚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前帝皇之子的第十三連長忽然打了個哆嗦,一股奇異的勾魂輕笑呢喃着涌入了他的心頭,纏繞着他,誘惑着他,囑咐他應該在這裏爲凡人們製造出一些“令人難忘的愉悅血肉藝術”以將這裏的十萬個靈魂奉獻給某位至高天的大能……並將這種虛幻的感覺悄悄滲透進他的靈魂……
盧修斯的紫色眼睛漸漸開始恍惚,或許他不該這樣玩遊戲,而是應該同時爲自己和所有人都製造一些愉悅的痛苦……愉悅的……痛苦……燒灼感……被強迫睜着眼睛看着自己最爲隱祕、陰暗、見不得人的本質被那強大的紅髮君王赤裸裸地拖出來、被琉璃熾焰活生生地於靈魂之中焚燒、從虛空中重塑——
他猛地一頓,身上的珠寶們晃出閃耀的迷人光彩,帷幕後香氣撲鼻又珠光寶氣的下注者們發出惱怒和憤怒的尖利嘶鳴。
某個正與肥胖的自己——恩卡利的身形糾纏在紗幔與天鵝絨寶座深處的身影也恐怖而生氣地嘯叫起來,但隨即又開始咯咯地笑起來。
“啊,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這個孩子——我失落的孩子!他竟然拒絕了我和偉大神明的宴會邀請!卻是因爲那個瘋子?”
墮落的鳳凰像個看到了新奇新玩具的孩子般撅起了他豐滿的深色雙脣,恩卡利肥胖的蛇軀扭動過來給了他一個吻。
“但要玩弄其他人可就容易多了……有趣,有趣,讓我們看看他接下來會怎麼做吧?嗯?吾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