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明白。)
皮毛看起來比之前更加華美而閃閃發亮的貓坐在桌子上看着正在收拾整理的自己沉思。
他的雙爪依然銳利,他的眼睛依舊可以看到每個人的結局,但他如今思考着,起初與這個“凡人”同行的過程讓他們的思維在一種“合用”的情況下交流,就像你躺在牀上已經放棄了對這個世界的所有希望並認爲人終有一死所以這個HOLYSHIT的世界趕緊所有人一起爛掉也好,但是有個人跑來突然替你做了個全自動外骨骼,並且讓你被動地去享受了一場充滿星光、晚風與一塊土地從死亡到生機勃勃的整個過程的所有行動的後果和意義——
思維活動的新突觸在新的大腦溝回中形成,並烙印下去,他已經被無痛地帶上了只存在於他最微薄的期冀與最辛辣的自嘲中的天堂的起點,只需他舉步便會向上。
沒有人能拒絕這個誘惑。
“嗯……我們的康拉德會思考了,我真是放心很多。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問題呢?”
(*烏蘭胡達爲何在此?——我必須聲明,雖然夜蝠議會以我的名義簽署了契約,但我本人並沒有上去看過,薩拉馬斯那時候在地面上最終召喚它的也不是我。並非爲了推卸責任,只是陳述事實。)
“太棒了,這幾句話說得太棒了,康拉德,能看到你這樣說我真的感到很好。以及,爲什麼烏蘭胡達會在此,你比我更明白,科茲。”
在忙忙碌碌地做準備的拉彌贊恩停下手中的工作,轉頭注視着黑白長毛貓星空般的眸子。
“烏蘭胡達在午夜條約上與‘午夜領主的母星’這個認知所相連,它更是被你在此終結的生命,所有那些痛苦的靈魂的呼喚,與你自己的殘存的生命力量——誘惑吸引來的——它想要吞噬這一切來修補自己,卻因爲損壞的動力機組與亞空間引擎而卡在空間夾層中,並在忒薩瓜爾薩上引起了現實宇宙的問題。”
(*那爲什麼是現在?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是他們?)
“在萬年前的那場薩馬拉斯遠征中,文明的跡象於持續的戰火求生中逐漸化作野蠻、瘋狂與本能;忠實者與背叛者的概念也已經開始在綿延日久的戰火中失去了意義,午夜領主們掠奪每一個有用或有價值的東西,帶不走的就摧毀。而艾爾莊森爲了不讓午夜領主從中獲益,就會將他認爲沒有戰略意義或守衛價值的小型或邊境世界丟給第一軍團堅壁清野。對許多星球的居民來說,來的是第一軍團和第八軍團的唯一區別大概是第一軍團在掠奪與焚燒他們的家園之前可能會考慮提前把他們弄走,只有他們自己人,沒有財產,沒有文化,飢腸轆轆,流離失所。——伱們當年在此摧毀的東西正是我和你要重建的東西。一切的要素之線都會因此而重新聚集過來,爲了達成……某個原本已經被摧毀、被砸爛、被丟棄的願景。”
他烏黑的眼睛盯着所有原體之中預言能力最強、最精準的那一位的眼睛,“假如你沒有家,康拉德,不用讓所有人都沒有家,你現在擁有一切的開始的火種,你無需爲黑暗的未來服務或是由於謊言而選擇背道而馳,你可以不用顧忌地造一個最棒的家,屬於你自己的。”
(*……我曾對萊昂說過。)黑白長毛貓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自己的身體旁,他的神態看起來此刻與他之前才嘲諷過的憂鬱的詩人子嗣驚人地相似,(*我們都是被鑄造和賦予的野蠻武器,被不知代價爲何的手無知地揮舞,揮動武器所帶來的危險的無法承擔正是由於手的無知,我們都是。)
科茲毛茸茸像松鼠般的華麗長尾晃了晃,拉彌贊恩不動聲色地伸手蓋住自己的雷卡咖啡杯。
“那你現在有什麼新的感悟了嗎?”
(*是的,我要說,佩圖拉博的孤注一擲是對的。儘管這句話讓我覺得很討厭,但他的確在那個時刻嘗試了,他行動了,他沒有放棄,他堅持下來了,我必須說,我的確是……感謝他那一刻的行動力的。)
“需要我轉述嗎?假如你能自己和他說這句話就會更好了。”
(*不,不用。我不希望看他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上露出那種噁心的‘你看我就知道我就說過你會感謝我的’表情。謝謝。我會忍不住撓花這只蠢狗的臉。)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最好對他放尊重點,不要叫他蠢狗,不然鐵血號……”
(*鐵血號上的那個瑪格納·多恩真的不是羅格·多恩嗎?)貓突然問道。
“我怎麼知道?”被問到的人愣了愣,“這個你得去問佩圖拉博啊。他說那只是一個用多恩的一小部分所捏造的淺層人格吧?好像是?”
黑白花貓緊緊盯着自己的身體,貓臉上開始浮起一種“非常午夜幽魂”式的、幸災樂禍的假惺惺的笑。
(*哦,沒什麼,替我向瑪格納·多恩與安格隆·佩特拉,還有我的其他兄弟問好,至於馬卡多老頭,我祝他能享受他求來的工作樂趣。)
“沒問題,但我不會逐字轉述的。”
(*我知道。)
拉彌贊恩最後把自己不多的手工用品、咖啡杯等小東西都歸攏進盒子,貼上標籤,替長毛貓打理好親手做的醜呼呼的枕頭,又在自己的枕頭上規規矩矩地躺好——現在他們的牀已經不是第一天那個破破爛爛的布條和垃圾絮堆積而成的東西了,現在這是一張符合原體規格的大牀,足夠康拉德這樣身材的人用任何姿勢和角度睡得四仰八叉,鋪着拆了八張普通牀墊做的大牀墊、還有枕頭、被子和睡衣。
“你確定是今天嗎?”
(*我很確定,某些人愚蠢的有關時代的狂妄宣言我隔着銀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好吧,希望不出意外……絕對不會出意外的!呼!”以無人能看懂的方式繪製成的儀式符文與來自古老年代的設備在他們周圍振動。
一陣令億萬人的靈魂爲之震顫、恐懼的靈能狂潮席捲了整個銀河的天空,血紅色的傷口開始一點點地撕裂銀河,時間與空間的紛亂洪流開始沖刷所有星光照耀之處,時空的秩序變得脆弱。
“哦佩佩啊還有其他人……希望我沒有離開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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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紅色的不詳傷口終於橫貫並高懸於整個銀河之上時,午夜幽魂臥室的房門打開了。
從裏面走出來的人一如既往的高貴無匹,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會發現他的步伐中少了一絲慵懶而更多一份奇特的野獸般的優雅。
早早已經等待在門口的第一烈爪與導航員夫婦都在這裏。
“你們都聚集在這裏幹什麼?天上的大裂隙並不會影響我們,做你們該做的事情,去安撫一下船員與地面上的人。我們接下來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
午夜領主們在“先知”塔洛斯的帶領下朝他們的主人深深地行了一個諾斯特拉莫的握心禮,隨後轉身離開了。
而導航員抱着孩子,在她丈夫的攙扶下走上前來。
“他是位真正的好人。他應得的。”她最後說。
“當然。”
康拉德·科茲點了點頭。
“他應得的。”
“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會的。”夜之主露出他鯊魚般的利齒愉快地微笑起來,“會的。我會帶給他更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