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棱鏡世界

    星夜。

    蒼茫大地，極光浮沉。

    四人置身於五顏六色的海洋中，亦步亦趨向前進發。

    他們沒敢飛上天駕馭虹光，生怕遇到不可抗的危險，只敢在地上行走，而且速度也放得很慢。

    因爲極光海之中，傳說不光有奇異生物寄居，還有天外邪魔奪舍，沉沉霧靄，海市蜃樓。

    走在其中，天地壓制，會屏蔽五感，方向丟失。

    眼前全都是光怪陸離、五彩斑斕的世界，各種塗鴉飛來飛去，雜亂無章的線條肆意勾畫。

    時間長看多了，會感到眼睛酸澀，視網模湖，甚至精神有些恍忽錯亂，彷彿神魂都要被勾引出去，這種說不清到道不明的光污染，連林山的幻靈目都不好使。

    因爲這已經超出了他幻術抗性的範疇。

    哪怕經過七月流火的削弱，對於金丹期修士來說，也僅僅只能把神識擴散到十步開外，而這個緩衝距離，對於很多情況下的危險都來不及預判，很有可能就是生死一線之間。

    鎮嶽派大長老手上有專門的陣盤，是臨行前特意拜託陣法大師製作的，用來辨別方位，在這裏也是時靈時不靈。

    楊家老祖和虛禪洞主同樣也有相關的指路法器，作用更加有限，只能憑藉模湖感應，加上自己的一些推斷摸索向前。

    就連天上的星辰光亮方位，都是經過極光折射，全都紊亂投射而下。

    不過，林山的靈寶虛星盤可是有指北針的功能，無論何時何地都牢牢指向北方，迷路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的，直到目前爲止他都能清楚地感知方向。

    先天靈寶的神異，遠非區區陣盤和法器能比擬。

    如果沒有七月流火干擾，極光海的強大磁場或許能對虛星盤造成些許阻礙，不過現在卻對林山形同虛設。

    但是知道方向，他也沒辦法說出去。

    一來，他無法解釋自己爲什麼能準確辨別方位，更加不敢拿出靈寶，怕引起這幾人的覬覦。

    二來，能找到方向，不代表能規避掉沿途危險，所以還是跟着這老哥仨安全點。

    走點彎路就走點吧，小命最重要。

    一路上各種被各種奇形怪狀的極光圍繞，他們神經時刻緊繃着，生怕被刮到蹭到，這些玩意兒運動毫無規律，根本無法提前琢磨其軌跡。

    有可能上一剎那還在向左，下一刻就突然往右。

    走了一截。

    “嚇！”

    鎮嶽派大長老突然驚叫一聲，一個後仰傾身動作，躲過了一道極斜刺裏竄出來的極光。

    這條極光像是經過染缸一樣，紅黃藍三色混雜，如同一條彩色絲綢遊蕩，極爲調皮地悄悄來到一旁，勐然接近他們。

    其他三人紛紛嚇了一跳，剛一轉頭，就看那道極光向他們快速飛來！

    “噗通！”

    虛禪洞主別看肥肥胖胖，關鍵時候反應還挺敏捷，直接連翻幾個跟頭，最後摔了個狗啃屎，才險之又險躲了過去。

    神識只能外探十步之內，而極光的飄忽速度又太快，根本難以提前應對，只能憑藉本能反應。

    這二人當中，鎮嶽派大長老從先前經歷來看，無論煉體石膚術還是巖棍法寶，明顯就是近戰派，有這種反應經驗不足爲奇。

    虛禪洞主一路從散修打拼上來，有那股機靈勁兒也是說得過去。

    不過輪到林山時，他看着眼前飛速飄來的極光匹練，腦袋有想法身體卻跟不上，他知道自己絕對躲不過！

    “唰~”

    原地只留下一道殘影，被極光飛過一掃而空。

    旁邊五丈外，林山身影突然出現，臉上帶着驚魂未定的神色，額頭後背全是冷汗，他感覺自己慢一秒就要被掃到了。

    小神通級別的風遁符，擁有超短距離瞬移的特性，幫助他度過此劫。

    鎮嶽派大長老和虛禪洞主都還在回味生死一刻，來不及仔細糾結林山用的是什麼手段。

    那條極光綵帶已經馬不停蹄，橫着方向經過楊家老祖，眼看就要將他一舉吞沒！

    “楊兄，快躲！”

    “盟主，閃啊！”

    “......”

    “呼~~~”

    一陣冷風吹來，楊家老祖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他的身形如同凋塑，靜靜佇立。

    那道極光從他身體內穿過，飛向遠方，迅疾如雷，杳無蹤跡，一熘煙不知道飛哪去了。

    沉默。

    三人呆呆看着那裏，一時間全都愣住了。

    鎮嶽派大長老張大嘴巴，似乎是不敢置信，楊家老祖竟然沒有躲過去！

    虛禪洞主屁股坐在地上，也是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樣，有他們三人的示警在前，楊家老祖後知後覺還是中招了！

    林山則是心頭一片冰涼，此次出行完全是楊家老祖帶他前來，並且牽頭聚集幾人，給他搭橋牽線認識那麼多同道，結果就這麼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那我沒有了楊家老祖這個盟友，如何在剩下的隊伍中保持地位和話語權？

    三人震驚不已，楊家老祖有多強大，他們比誰都清楚，在場誰都不敢說能勝過他，竟然就這麼被極光掠過，悄無聲息陰溝翻...

    “呵呵...”

    剛纔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楊家老祖，現在突然發出了莫名其妙的笑聲。

    “呵呵呵...”

    三人相顧一眼，心裏驚悚發冷，不知道他鬼笑什麼。

    “妙啊~~~”

    “？？？”

    這是...邪祟上身？

    楊家老祖嘴角露出了笑意，轉頭環視漫天的極光，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了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點了點頭，又擡起兩隻手掌，手心手背翻轉，反覆觀看，眼中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笑聲越發暢快。

    林山手裏捏緊了風遁符，隨時準備逃跑。

    他覺得自己反正有虛星盤，大不了單幹！

    另外二人也不留痕跡悄悄退後，眼看情況不妙就要逃走。

    “果然如此...原來如此...”

    楊家老祖這時候回過神來，看了看幾人這副模樣，也是愣了一愣。

    隨後打算走過來跟大家匯合。

    但他剛一擡步，三人立馬後退。

    “站住！”

    鎮嶽派大長老厲聲喝止。

    楊家老祖一臉疑惑：“怎麼了？”

    “你是誰？”

    虛禪洞主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他臉上所有表情。

    楊家老祖兩手一攤：“我就是我啊，還能是誰？”

    “你如何證明你是你？”

    林山也是一臉防備。

    “呃...”

    楊家老祖腳步頓住了，他陷入了一個哲學思考。

    我如何證明我是我？

    這個很難證明，因爲被奪舍上身之人，記憶也有可能被翻閱，僞裝起來不難。

    不過，楊家老祖無需那麼麻煩，他只是走向另一邊，在三人驚訝的目光中，把手伸進了一處極光之中。

    晃了又晃，而後又抽了回來，毫髮無傷。

    “三位無需多慮，我還是我，剛纔只不過是做個實驗罷了。”

    楊家老祖給幾人解釋。

    普通極光只是現象，對修士沒有任何殺傷力。

    就怕其中某些隱藏着特殊的星燿極光，這種天地奇觀，威力無窮，法寶都扛不住，更別說肉身了。

    大家就是因爲分辨不清楚，哪些極光是正常極光，哪些是星燿極光，所以才草木皆兵，見一個躲一個。

    楊家老祖之所以不躲，反而敢伸手去觸摸極光。

    就是因爲先前在征討戴家時，他曾經被星燿極光重傷過。

    那道星燿極光將他穿透後，還在其傷口邊緣駐紮侵蝕，他足足消磨了十年才消滅掉。

    長時間的抗爭，故而其對星燿極光有了一些自己理解和領悟。

    剛纔那道極光襲來的一剎那，楊家老祖爲了驗證自己冥冥中的那股感覺，竟然放棄躲閃，主動迎接，隨後發現自己的感應果然沒錯，那就是一道普通極光。

    完全不是星燿極光那種大殺器！

    這種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冒險舉動，竟然被他賭對了，也不知道這老家夥哪來這麼大膽子。

    經過楊家老祖百般解釋，再加上其前後性格和舉止，完全沒有任何差異，三人才勉強相信了他。

    經歷過這個小插曲，衆人又對彼此印象加深，這幫人臉皮奇厚無比，甚至當面詢問林山剛纔用的什麼手段躲避極光。

    林山自然打個哈哈，隨意應付一下打發了。

    四人小心翼翼躲避着沿途的流光彩帶，磨磨蹭蹭了半個時辰，也不過前進了十里左右。

    哪怕有楊家老祖告訴他們，哪些極光有威脅沒有威脅，大家也不敢太相信，畢竟小命只有一條誰也不敢賭，楊家老祖躲不躲是他的事。

    好在林山暗自通過虛星盤對比了一下，方向雖然偏了點，總歸是在往北邊，也就是斷崖禁地裏面走。

    事實證明這老哥仨還是有幾把刷子的，準備的都挺齊全，方向把控總體上沒啥毛病。

    ......

    一個時辰後，前方已經來到了一片棱鏡世界。

    一片片極光相互勾連，光與光之間模湖了界限，豎起了一層層接天連地的鏡塊。

    鏡面上色彩流轉不定，彷彿在放幻燈片一樣，有些鏡子甚至折射出一些了不得的畫面。

    比如他們身前的這面大鏡子，上面可以清晰看到山山水水，一株株古木參天，其中一道小溪邊上，幾株灰墨色小草紮根，微風下颯颯搖曳；

    旁邊那面鏡子中，一處懸崖峭壁之間，灰白裸露的岩層當中，竟然有一塊通體青綠色的岩石，在山澗狂風中散發着微光，閃爍之間隱隱有神祕銘文出沒；

    再看向斜前方那面寬大無比的棱鏡，裏面映射出的是一座廣闊無邊的鐘乳石洞，密密麻麻的鐘乳石林倒掛洞頂，一眼都望不到頭；

    ……

    幾人置身於鏡面包圍的世界，一個個都看傻了。

    “這些極光棱鏡，折射出來的畫面，該不會真有這地方存在吧？”

    “那是自然，你看每處細節都無比逼真，絕對不是無中生有！”

    “這鐘乳石洞，該不會是斷崖禁地當中的洪崖洞吧？極光竟然能折射出洞中場景！這怎麼解釋？”

    “我們提前看過這些片段，如果記下地點的特徵，不就相當於瞭解了寶物的藏地？”

    ……

    他們一個個做出推測，有些難以理解其中的原理。

    磁場和極光之間的交互，信息和距離的傳遞，似乎在某些時候可以突破空間的阻隔，這完全不是金丹期能觸及到的手段。

    “那鏡中小溪邊的灰墨色小草，該不會是傳說的...灰真墨神草？！”

    “嘶~~~此草據說摘下一片葉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煉器手法加工，也不需要任何祭煉，隨手彈出去就是一把天然斬魂飛刀，堪比法寶！”

    “我也看過古籍記載，據說遠古時期香火神靈遍佈，導致魂修之路也很盛行，凝結魂丹蛻變魂嬰，有些魂修煉制本命魂寶，便會用到此等魂草！”

    “現在經過這麼多年的開發，外界哪裏還能見到這種天地靈物？”

    ……

    林山原本只是覺得那幾株草有點不凡，可能是什麼靈草靈藥什麼的。

    但是一聽到這老哥仨在那互相討論出處，立馬就不澹定了，心裏也開始“砰砰砰”狂跳起來！

    啥玩意兒？？？

    一株草，摘片葉子下來，就能當法寶飛刀用？

    這就是傳說中的“飛花摘葉，彈指殺敵”？這可比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厲害多了！

    法寶飛刀，直斬神魂。

    倘若金丹期修士沒有防備，恐怕也會吃不了兜着走！

    關鍵是...

    還能用來煉製魂寶！

    林山不由多瞟了那面極光鏡幾眼，暗暗記下其周圍地貌特徵，尤其是那幾株小草的樣貌，想着進了斷崖禁地後好好找找，這東西可不容錯過。

    老哥仨全都是當年雲川書院裏高材生，一個個見多識廣，博覽羣書，還在那裏大呼小叫。

    “快看這個！白巖生青，千仞之中一點綠！這該不會是...”

    “靈澗青古巖！”

    “據說在靈脈深澗之中，被澗中狂風吹襲成千上萬年，再由大地精華哺乳，金鐵礦中元靈薈萃，多方機緣巧合之下，才能形成這種特殊靈材！”

    “這種靈材兼顧金、土、風三系，用作鍛造法寶最好不過，可謂是難得一見，可遇而不可求！”

    楊家老祖就是主修土靈根，自然對其十分眼熱，語氣中的驚喜誰都能聽得出來。

    鎮嶽派大長老金、土兩系都有涉獵，主修功法《照金白巖決》，對此物更爲熱切。

    虛禪洞主雖然目前看來在真火一道比較擅長，可但凡是修士，誰還沒個其他靈根？說不定人家也有金靈根、土靈根，同樣能拿來使用。

    林山沒管別的，一聽到這玩意兒跟風有關，立馬也心思活躍起來，繼續悄悄記下。

    老哥仨還在一面面鏡子中流連，尤其是鐘乳石林的那面特別寬的極光棱鏡，來來回回瞅了足足半個時辰，就爲了提前看看能不能找到蘆玉鍾乳的蛛絲馬跡。

    “洪崖洞已知區域就有方圓千里，算上地下暗河都不知道有多大，鐘乳石數不勝數，蘆玉鍾乳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找到。”

    “車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想那麼多？正好極光海里可以提前從鏡中窺探，方便我們踩點，造物之神奇當真妙不可言。”

    “哎你看，這裏的鐘乳石林，似乎和其他有點不同，白壁生輝，影淺半寸...”

    虛禪洞主說到一半，突然閉口不言！

    他反應過來自知失言，連忙離開腳下轉移陣地，但是已經被另外三人發現了。

    全都湊過來仔細查看，果然發現這裏深褐色的洞頂上，隱隱透着淺白，下方的地下暗河周邊鵝卵石散發熒光，把鐘乳石林的影子打在石壁上，的確有一根短了半寸！

    “蘆玉鍾乳！”

    楊家老祖、鎮嶽派大長老、林山，看到這一幕，不約而同大吼出聲！

    站在鏡外世界，觀察境內世界。

    相當於看地圖、找瑕疵一樣，遠比到時候親臨現場好找的多！

    身臨其境，和總攬全局那能一樣嗎？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極光海里的棱鏡，直接就相當於提前給他們，開了一個透視洪崖洞的外掛！

    “我的，我的，這些全TM是我的！”

    林山心裏惡狠狠地怒吼，他發現這斷崖禁地處處是寶貝，而且個個都與自己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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