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星空深處

    東門關，落鬆山脈貫通中原東西兩側的關隘之一，自古以來就聳立至今，歷朝歷代都加固修建。

    直到正魔大戰再起，這座雄城直接被正道修真界從大宋皇室手中接管。由紫霄宗牽頭，十二家中小型宗門一同防守。

    如今這座堅不可摧的城池卻正在遭受戰亂之火，城牆都被炸塌了一大半，城外密密麻麻的修士瘋狂涌入城內。

    天上一名名築基金丹修士御劍飛入，禁空陣法早在昨晚夜間被敢死隊悄悄破壞。

    天上戰團中央三道身影正在激烈鬥法，一圈圈法力波紋擴散到數十裏之外。三個龐大的元嬰法相互相施放着神通，一件件威力強大的法寶光芒大作。

    如果能湊近看便知，兩名黑蓮教的元嬰法王正在以多欺少，圍着紫霄宗一名元嬰期長老耐心消磨，打定主意不讓他指揮下方戰局。

    而且修真界戰爭也有不成文的潛規則，戰爭期間高階修士不得隨意大肆屠殺低階弟子，一般都是兵對兵將對將，不然兩方頂端戰力互相下暗手，那手下的門人弟子恐怕都死絕了。這也是長久以來修真界的戰爭共識，已經深入人心。

    而東門關一役，幾乎集結了中部戰區一半的兵力。

    遠處還有源源不斷的其他地方援軍火速趕來，全線開花只是一個假象，目的就是分散正道的兵力，然後集中火力重點突破。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正道修士即便知道魔道的意圖，也明白久守必失的道理，但是面對那麼多需要防守的要道，也不得不強行分兵。

    畢竟就在前一天，連中部戰區的三位黑蓮教元嬰法王自己都不知道要主攻哪裏。他們的計劃就是哪裏的炮灰率先完成任務，就調轉矛頭集火哪裏。

    東門關的先遣隊竟然撞了大運，一舉把城牆炸塌了一半，禁空陣法也毀掉了！這種天賜良機實在難求，相較於其他幾處窮山惡水，這裏明顯更好通過。

    所以另外幾處的先遣隊全部成爲棄子，直接臨時調令所有大軍支援此處，擴大優勢徹底打通落鬆山脈中部。

    下方的城池喊殺聲震天，正道和魔道中低階修士已經進入了巷戰階段，但是明顯魔道修士更加善戰，一直在穩步地推進。正道修士正在節節敗退，勝利已經遙遙在望。

    西邊一隻只飛行靈獸突然出現，正道援軍及時趕來救火，於此同時東邊這裏一艘艘飛舟也掐點趕至，魔道援軍也再度加入戰鬥。

    雙方都開始了添油戰術，就看誰能支撐到最後。

    ……

    葬毒大峽谷裏就沒那麼熱鬧了，先遣隊從清晨等到傍晚，又從傍晚等到清晨，這一等就是三天。

    這下所有修士哪還不明白，他們再怎麼等也不可能有後續部隊跟進了。畢竟他們上千烏合之衆一晚上就衝到這裏，掌教真人的上萬大軍不可能三天還趕不到。

    “不能等了，所有人即刻出發！”

    燕護法最終還是拍板決定，帶領所有人繼續往前衝。

    至於後退她想也沒想過，殺出去如果能和主力在帝都汴梁會師還好，退回去就等着軍法從事吧！

    在元嬰期眼裏，金丹期修士不過是大號的螞蟻，沒什麼捨不得殺的。更何況她還是本土派，上面一個元嬰靠山都沒有，不然也不會派來作炮灰。

    林山帶着四十多個小弟也站起了身，他倒是問題不大，早日殺到大宋帝都早點混水摸魚，巨型黑蓮佛像他都惦記六七年了。

    一行人再度上了路，衆人間氣氛沉悶，無精打采，就連一向活潑傲嬌的鸞春也老實了很多。

    前方這片石林也不知道是天然還是人爲，鱗次櫛比，井然有序，一座座巨石或高或低，暗含風水，上通天象。不過似乎是年代久遠，路過期間沒有展露任何神異。

    這些巨石用法器打上去，最多留個白印。

    林山用手摸了上去，強化面板竟然提示各個都是高階靈材。他當即大喜想收取，發現一個個深入地底，根本拔不出來。

    在幾百人眼皮底下，他也不好意思把法寶“斷水劍”拿出來切割。無奈之下只好暫時放棄，以後如果有機會再來。

    走了幾百裏地後，前方隊伍突然停下，還沒等後面反應過來，所有人耳邊都響起了燕元春的神識傳音：

    “隱蔽！”

    一個個修士學着前人剛剛趴下，一個龐大的影子就籠罩下來，由遠及近一聲聲腳步聲密密麻麻傳了過來。

    “噠噠噠...噠噠噠...”

    林山悄悄擡頭望去，一條足足三十米長的巨型蚰蜒爬了過來。

    猙獰的頭顱上，兩根五米觸角在空中虛點，渾身黑黃色甲胃連爲一體，上百對足踏過石林，沿途留下一股股溼漉漉的痕跡。

    這條毒蟲顯然是葬毒大峽谷中的食物鏈頂端，能成長到這麼大不知道經過多少年的打熬，吸收了多少天地精華，吃掉了多少生靈精怪。

    林山屏着呼吸一動不敢動，看着這條龐然大物從他們身邊緩緩爬過。

    這段時間度秒如年，所有人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直到此蟲徹底離開身邊，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這條花蚰蜒恐怕差一步就能化形了，本魔君才恢復到練氣期，怎麼就遇到了這種怪物...”

    黑骷魔君心有餘季地目送着那條長蟲離去，這只骷髏竟然也有了害怕的情緒。

    林山沒有理會它的牢騷，反正在那種高階毒蟲面前，自己恐怕就是微不足道的螞蟻，人家都懶得看一眼。只要不去挑釁招惹，自己這二兩肉連塞牙縫都不夠。

    隊伍經過這個小插曲，明顯都把姿態端正了起來，不再敢漫不經心了。就怕下一秒又遇到什麼不可抵擋的危險，莫名其妙就一命嗚呼了。

    石林足足遍佈上千里，因爲顧及到很多毒蟲勐獸，隊伍小心翼翼走了足足一天才出來。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處險地，陰瘴幻風帶。

    過了這條風帶就是正道修士的地盤。

    這裏終年吹着不知道從哪裏刮來的大風，裏面瀰漫着陰煞和瘴氣，更可怕的自帶幻術效果。修士一不留神就容易迷失其中，再也出不來。

    無數年來流傳過程中，很多僥倖走出來的古人都記載了當初，自認爲神志清醒的時候，其實就已經不知不覺中了幻術。

    燕元春也沒有墨跡，直接帶頭打樣，頭也不回沖了進去，林山等人只好硬着頭皮跟上。

    ……

    刺骨的冷風颳得臉頰生疼，祭出靈力護罩也無濟於事，林山這才頭一次明白什麼是陰煞之力。防不勝防，無孔不入，陰煞會隨着時間逐漸侵蝕人體，直至把靈力也都轉變成陰力。

    身後幾十名小弟互相攙扶，旁邊鍾老頭幾人更是緊緊抓着林山的胳膊，搞得他每走一步就感覺拖着幾十個人在走路的感覺。

    “呼呼～”

    陣陣風聲夾雜着不知名的嚎叫，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神識一離體就會被風吹消散，除了憑着感覺向一個方位直走，他們也毫無辦法。

    不知走了多久，林山思維有些緩慢起來，時間彷彿失去了意義，他只記得自己要帶領衆人走出去，至於走出去再幹什麼，已經漸漸記不清了...

    “老弟，醒醒！”

    骷髏掛墜傳來一聲聲呼喊，將他從渾渾噩噩狀態中拉回現實，眼神重新聚焦白茫茫的一片，耳邊的呼呼風聲又密集起來。

    “嗯？你喚醒了我？”

    “不是...我有點冷，給我穿點衣服成不？”

    黑骷魔君有點不好意思，它畢竟只是個練氣期骷髏，連血肉都沒有，直接把骨頭放在陰風裏刮，實在是頂不住。

    “骷髏還怕陰風？”

    林山面帶狐疑，你一個陰間生物跟我說你怕冷，我怎麼這麼不信呢？

    “我是地獄世界的骷髏啊，整天生活在火山岩漿，和陰曹地府的骷髏是兩碼事！”

    在黑骷魔君的哭訴下，林山不得已從儲物鐲裏挑了一件中階法衣送給它，這貨才終於老實了。

    但是林山回過頭來轉身一看，手下一幫小弟們都不翼而飛了！

    “咦？人呢？”

    黑骷魔君縮着腦袋，告訴他半個時辰前就走丟了。

    林山不得已之下，只好獨自一人走在冷風中。

    這次有黑骷魔君的提醒下，他倒是再也沒有昏沉過去，一走就是大半天，走來走去天地間還是白茫茫一片，沒有參照物根本不知道自己轉到哪裏去了。

    後知後覺下才想起了自己還有件法寶，虛星盤。

    銀色精緻的羅盤一被他掏出來，上面的指針就開始滴熘熘亂轉，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短暫干擾了一番，最後指針定格不動。

    林山這才發現按照指北針的方向，自己如果要向東出谷，得轉身朝後邊走，也就是說他剛纔一直在繞圈圈。

    這次前行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一株蒼翠的古樹立在風中，上面一顆顆綠色的果實掛在樹丫。

    “魔芋果！”

    黑骷魔君瞬間驚喜出聲，那語氣中彷彿是色中餓鬼遇到絕世美女一般。

    林山面帶疑惑地看着眼前這棵樹，明明是青翠挺拔的一顆靈樹，上面也都是綠色的靈果，怎麼在黑骷魔君嘴裏就成了什麼“魔芋果”。

    難道這玩意兒名字就叫這個？

    “魔芋果是什麼？”

    “極端炎熱地帶外加魔氣濃郁，經歷過數千年之久才有機率出生，也是把我這具分身軀體，提升到金丹期修爲的靈材之一。”

    黑骷魔君解釋了一下，不過語氣中有帶着些許遲疑，不斷地打量周圍的環境，似是不太相信這種地方能誕生這種天材地寶。

    可這時候林山不由冷笑一聲：

    “在你眼裏是魔芋果，在我眼裏變成了靈果，這明顯就是幻術！”

    話音剛落，還沒等他率先出手，面前這顆蒼翠的古樹自己先動了起來！樹身瞬間枯萎，枝葉發黃，上邊的一堆靈果也都變成黑漆漆的魔果。

    “呃...”

    林山無語地看着這棵樹，這智商也真的是沒誰了，您擱這兒掩耳盜鈴呢？就這三歲智商敢出來行騙？

    這株枯樹還在不停地抖落着樹葉，狂風呼嘯中儘量讓自己變得悽慘一些，博取林山的同情心。但後者絲毫不爲所動，反而嘴中自言自語起來。

    “我要魔果也沒什麼用啊，要是有靈桃可以解解渴就好了。”

    這株風中凋零的枯樹立馬搖身一變，一顆矮小粗壯的桃樹出現在眼前，一顆顆碩大的桃子掛在枝頭，等待着路過旅人的採摘。

    黑骷魔君此時也是目瞪口呆，任它幾百年的閱歷中，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奇葩的樹！

    此時已經確認心中答桉的林山也懶得廢話，直接亮出了飛劍，打算給這丫來一劍試試成色。

    沒想到這棵樹看到對面亮出兵器，直接蹦了起來，幾十條樹根如同靈活的觸腳，撒丫子就向遠處狂奔！

    “這是幻靈古樹！”苦思冥想的黑骷魔君突然靈光一現，急忙催促林山追了上去。

    追的路上黑骷魔君才給他解釋起來，幻靈古樹是它在一本古籍上所見。傳聞此樹生於陰風之中，萬年才能通靈，有了靈智後就會自行幻化成各種各樣的樹木。

    眼前這顆樹很可能是剛剛通靈，見識不多，所以在林山面前只會賣弄小聰明，根據他所需變換成相應的種類。

    僅僅是可以幻化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幻靈古樹的作用遠不止於此。

    其樹身上取下來的萬年幻靈古木，可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幻術靈材！無論是用來煉製幻術法器法寶，還是用來佈置幻術大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材料。

    而最珍貴的就要數它身上分泌的幻靈樹液了，這種液體相當於幻靈古樹的血液，不僅可以用來輔助修士修煉大多數幻術神通，長時間服用還能提升自身的幻術抗性。

    也就是說敷用多了，一眼就能看破絕大多數幻術。

    林山聽到這，立馬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虛星盤只能幫他確定方位走出迷蹤幻境，要是遇到諸如情景類、慾望類幻術那就沒用了，幻術抗性這種玄乎的東西誰能拒絕？

    但是讓他有些心急的是，這幻靈古樹十多條腿，他只有三條腿，其中只有兩條能跑。

    十幾比二怎麼可能追的上人家？

    要不是黑骷魔君反復強調要抓活的，持續放血才能最大化利用，他早就一劍削過去了。

    一人一樹追追逃逃，這一晃就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林山也不管虛星盤的方向了，先把眼前的機緣拿到手再說。

    突然追着追着，一頭扎進了另一個空間，周圍場景瞬間發生了變化，從狂風呼嘯白茫茫一片變成了深邃的星空！

    這時候前面的幻靈古樹也跟丟了，林山茫然地置身於星空之中，遠處無數星辰閃爍着微光，久違的漆黑冰冷的宇宙浮現在他腳下。

    一時間精神有些恍忽，自從來到這方修仙世界，他就以爲天圓地方才是新的主旋律，一下子又回到了宇宙星空當中，讓他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沒等他調整自己的心態，眼角突然瞥到自己身旁，發現一道道光芒瞬間亮起，他不由自主擡起手遮擋這強烈的光線，發現來源之處竟然是星空中白茫茫一片...

    修士大軍。

    眼前的白色光陣當中密密麻麻的修士人頭排列，其數量遠遠不止百萬千萬，無數人都統一身着白袍銀盔，兵戈整肅，頂上翎羽飄擺，身後披風無風自動。

    其中點綴成千上萬大小將官，藍盔着身，護膝護肩層層加瓦，座下騎着猙獰異獸，身旁將旗林列，金鼓齊鳴，如地覆天翻之勢。

    更重要的是，就連普通士兵一個個身後都樹立着龐大的透明法相。

    法相可是元嬰期才能有的神異，也就是說這數百萬乃至上千萬的修士，最差也都是元嬰期！

    “僅僅對付我一個築基，用的上搞這麼大場面的幻術？”

    直到現在林山還覺得身處幻術當中，畢竟星空宇宙，千萬元嬰，這場景想想也不可能！

    但是後面還沒完，這茫茫多的大軍中，所有人眼光都齊刷刷朝着他，手上醞釀起了五顏六色的神通，他們頭上一個個更高階的將軍們揮動着令旗，然後勐然落下。

    一道道神通法術照亮整個星空，無數道洪流直接鋪天蓋地洶涌而來，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簡直令人窒息，林山感覺自己成了天地間的唯一。

    十息後，他睜開雙目發現，所有的神通法術都從他身旁穿過，飛向了他的身後，似乎這支修士大軍的目標就在他的身後。

    轉過身，茫茫宇宙當中，一個白色的橢圓光環懸在那裏，承受了無數神通洪流的襲擊巍然不動。

    圓環彷彿是被定在宇宙中的錨，中間突然波紋乍現，一艘深白色的圓盤飛碟出水般浮現。

    那未來科幻般的梯層造型，複合星材構成的惠普爾光盾，一圈圈波紋交替的電磁軌道炮，密密麻麻的光點分佈式孔徑探測系統，由核裂變反應堆噴射着藍色光焰的尾翼，一塊塊接替拼合而成的玻璃觀察窗...

    透過這些玻璃窗裏面，他能看到無數身着藍色軍裝，頭頂藍色貝雷帽的軍人來回走動，一面巨大的光幕上羅列着密密麻麻的數據，龐大的指揮艦橋中無數臺計算機在工作，一名名肩上掛着軍銜的將軍三三兩兩間互相討論，手拿着電子鉛筆在地圖上勾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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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一不在表明着，這艘飛碟是科技文明的結晶！

    林山還沒有從這龐大時空錯亂中回過神來，身邊黑骷魔君的聲音已經顫抖地變味了。

    “這是...海市蜃樓？！”

    它曾根據仙界大能與地獄世界的契約，穿梭過好幾個不同的世界，同樣也擁有了豐富的閱歷。到底是憑空捏造的幻境，還是海市蜃樓這種時空錯亂的投影，它自然能夠分辨地出。

    “你的意思是...這個場景...它是真正存在的，也是以前發生過的？”

    林山也忍不住顫抖起來，不知不覺闖入了海市蜃樓，置身其中的他不由感嘆這方星空的浩大，還有交戰雙方的匪夷所思。

    “說不好，也許早已發生，也許正在發生...”

    黑骷魔君頭顱裏的魂火熊熊燃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二人如同觀看大型vr電影一樣。

    也就在這時，似乎作戰室所有人完成意見統一，那首龐大的飛碟微微一顫，略微傾斜向着遠處極速射去，尾焰噴吐間如同一顆藍色彗星！

    對面的修士大軍中又冉冉升起一位白袍中年，此人步履從容，神色瀟灑隨意，宛如一名溫文爾雅的教書先生。

    只見他只是擡手遙遙虛握，似乎什麼神通法力也沒有動用。周圍所有的星光彷彿被黑暗吞噬，眨眼間宇宙內失去了參照。

    無盡虛空中陷入了永恆的黑暗，就在十萬分之一秒後，對面頃刻間已經跑出數百萬裏，快若流光的飛碟突然爆炸，星空中綻放一朵盛大的煙花！

    “仙班大能！”

    黑骷魔君帶着不可置信的顫抖聲音迴盪在整個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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