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一年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賊大膽字數:3088更新時間:24/06/26 23:55:38
    林藝娘站在鳳山港的碼頭邊上,望着翻涌的潮水望着癡癡出神。

    第一陣南風已經吹了過來,契丹人沒有過春節的習慣,但是他們知道,聽到過年的鞭炮聲,就是他們可以返程的時候。

    以前總是在鳳山過年,要麼就是在外面流浪。

    如今已經把家安在了新鳳山。

    就像那首歌裏面唱的,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裏,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新家落戶,恭喜新年到來!

    去年的那一場颱風,颳倒了大半個打狗鎮的居民屋宅,讓無數人流離失所,不過樑川帶來一羣螺城師傅,直接幫鳳山開始重建,建起來的房子質量更好,也更加美觀!

    到這個年關的時候,不少人都住了新屋子,這是居民與師傅共同努力的結局。這年代造屋子,大方向由師傅把握,其他的體力活大部分是可以自己來幹的,特別這裏面大部分人都是樑家軍的人,他們有的是力氣,不操練的時候,上陣蓋屋子,一棟屋子不用多久就出來了!

    家家換新顏,如何不喜笑顏看,門楣上掛着大紅燈籠,門框上貼着新聯,那都是傳統的過節方式,來了夷州,但凡流淌的是漢家人的血液,骨子裏就割捨不了這份情感。

    藝娘站了一會,海風還是有幾分料峭。

    樑川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輕輕給她披上了一件大氅。

    ‘這裏風大,咱回屋吧!’

    藝娘輕輕將樑川的手推開,樑川心頭一震,猛地發現,這個跟了他十多年的姑娘,如今也有白髮爬上了鬢角,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時光可以流轉的話,樑川可能還是能想起來,當年這個女人,還是個娃娃。。

    ‘你現在是人物了,倒是咱們生分了。’

    藝娘一句話如同一把刀子,一下子扎進樑川的心裏。

    樑川慌了。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生病了?’

    樑川想上來抱住藝娘,又被她一把推開。

    ‘今天你該去謹言妹子那裏,來尋我做甚?’

    樑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臉上微紅。

    遠處的港口內有幾條漁船,倭人們正在漁船上打魚,一網下去,彷彿這水中都是魚兒似的,往回一拉,上面都是大魚!

    這年頭還沒有過度捕撈,大海誠如一座寶庫,爲世人提供無盡的資源!

    魚的數量太多了,特別是遠離中原的海島,只要有人往海里一扔東西,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魚羣蜂擁上去,以爲是可以食用的東西落水了。

    可以說,千年來,人們的活動範圍只有近海,遠洋的地區還沒有任何的人類可以來破壞。

    幾個倭人,一天就能打撈到幾百斤的鮮魚,製成的肉乾還有提供的鮮魚,可以供幾百人食用。倭人的數量多,他們現在承包了島上大部分人後勤工作,他們也樂於做這些事,而不是被當成豬狗或是多餘的人,在島上被宰割。

    面對如此豐富的資源,樑川也不是放任手下去破壞。

    他在律法裏面也針對樹木與魚獲這幾樣資源做出了規定。

    捕魚的網,網眼不得小於四寸,這魚網對兩斤以下的小魚是沒有什麼威脅的!

    砍樹的話,只能砍三十年以上樹齡的老樹,而且砍一棵得補種三棵,三十年內不得再動這棵樹!

    夷州島上別的沒有,就是樹多,多如天上的繁星,而且都是參天的巨樹,是做海船的上好材料,不出意外的話,就是砍上兩百年,也不可能砍完。

    所有人都是樂觀的,只有樑川知道,兩百年以後,這些樹也會被砍光,照他們樑家軍對木材的需求來看,破壞力還是極強的,他不能當那個被罵的人,還得給子孫後世留一點材。

    倭人沒有過春節的習慣,他們甚至覺得這樣太鬧,到處都亂哄哄的,又是大紅的顏色,與他們喜歡白色的習慣不同,所以他們寧願到海上來清淨一番,也不願呆在島上。

    今天又是收穫滿滿,不多時,倭人就撈滿了一船的鮮魚,正往回趕。

    倭人看到樑川與林藝娘站在碼頭,高呼了兩聲,說的並不流利的漢家話,喚了一聲東家,樑川也抱之以迴應。

    ‘老大去了中原那麼久,難道你不想去把他找回來嗎?’

    全島都是其樂融融,所有人都沉浸在節日的快樂當中,只有藝娘高興不起來。

    這個兒子自打生下來的時候,就與樑川聚少離多,少時如此,長大更甚,現在他們自己有了地盤,正是可以獨善其身的時候,兒子又以身犯險,回到中原去了!

    ‘我也想找他,重光在中原找了許久,也不曾有消息回來,這小事最近辦事都不利索!’

    ‘你事事都要依賴着人家重光,他現在手頭多少事,能忙得過來,咱們身邊這麼多人,隨便叫兩人出去把孝城帶回來便不成嗎!’

    藝娘的語氣已經有幾分哀怨,她從鳳山一路逃到夷州,終於見識了身邊這個男人在做的事是何等兇險,外面的人早說了,這都是殺頭的事,樑川竟瞞了她這麼多年!

    ‘我也可以去,不過孝城那孩子你比我更清楚,他要辦的事辦成之後,自然就會回來,否則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就算來了夷州,他自己還是會想辦法走的。。’

    樑川說的也是實情。

    兩人一陣沉默。

    樑川以前就說過,孩子會長成什麼樣子,都是父母的影子。樑川一生都是不着家的人,而且是說一不二,孝城雖然在樑川的身邊時間不長,可是從小就是從藝娘的口中知道樑川的做事風格,行事風格完全一樣!

    ‘走吧,今天咱們應該高興才是。’

    議事堂早就一片歡聲,凌虎的神機營這幾日特意恢復了老本行,用一大堆作廢和純度不高的硝石弄了許多的鞭炮還有煙花,以前凌虎最恨做這玩意,那是對他職業的侮辱,但是現在他不一樣了,每年他總期待這一天來露一手,煙花在天空綻的時候,他總會咧嘴大笑,跟着島上的孩子說道:‘看,這是老子造的!’

    不可否認,這小子自從離了清源之後,對朝廷的誹謗就少了許多,大有一種自己與自己和解的樣子。

    大宋朝不當凌虎這一類人是官,只當是匠人,說白了比商人還不如,就是靠手藝吃飯的,能有什麼社會地位?

    但是樑川這人與誰都不同,匠人在他這裏是最吃香的,一有什麼熱鬧的局,他總能排在最前面。

    樑川先陪了一會家人,除了樑孝城不在,其他人全部到位,可能是近幾年家人最齊的一次,樑川吃了幾口菜,小酌了一點,給孩子們發了壓歲錢,便打發孩子去睡覺。

    今天定是不能陪着家中的女人,肯定得去樑家軍議事堂走一圈!

    議室堂中各路羣雄齊聚一堂,大魚大肉擺滿桌案,美酒香醇四溢,不論是酒量如何的人都忍不住多飲兩碗,每個人都在等待着樑川的到來!

    ‘東家現在咱們是不是這夷州島上的霸主了?’

    ‘咱們跟着東家一路從陝北關中到了東南的海島,算是安下家了,東家咱們不會再漂了吧!’

    ‘東家,咱們平了倭人又平了土民,也不搞個慶功宴什麼的嗎?’

    幾碗酒下肚,大家的舌頭都直了!不過大家的熱情反而更加高漲,一直問着樑川各種問題。

    樑川接過楊霸先遞過來的酒,臉上只是笑着,總不能與喝了大酒的人去爭論?現在說什麼他們也聽不進去,還不就單喝個痛快!

    ‘今年先讓諸位分了宅子與地,明年開得開始好好種地了,可以的話,明年讓兄弟們都能討上媳婦,成家立業,以後多生幾個娃娃!’

    樑川一碗酒下肚,狠狠地抹了幾下嘴角,這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承諾。

    當年在西北的城頭,他就對這些兄弟許下過承諾,如今多年過去,這才實現了當年的諾言,想起這其中的艱辛,樑川也不忍落淚。

    就算是關中的子弟,他們也不願意一輩子爲苦役拋頭顱,千里而來,不也是爲了吃口飽飯,有個安穩的日子過!

    這一路橫跨了大半個中華,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親人在途中流離,每個人身上都一部血淚史,他們可能是以後自己這一支的開族之人,至少夷州這個地方,千百年,不會有太大的波動,這便是自己對他們最大的努力了!

    關中、鳳山、還有西南,曾經以爲這些都是太平之鄉,沒想到這些地方都出了大亂子,或許是自己的原因,或許是冥冥之中註定,自己是這一架歷史的馬車的執鞭人,既然跑到了這海上,那便在這裏創造一個安穩的環境,讓大家好好活下去!

    今夜夷州的煙花照耀了整個東南的海面,空氣沒有污染的今天,在夜裏海上只要天氣晴朗,能見度在百里之外,無數在海上漂盪的船隻都看到了鳳山美麗的煙火!

    正當所有人歡慶佳節之時,屋外一聲急報,讓所有人陷入了死寂!

    ‘東家有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