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驅狼吞虎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怪誕的表哥字數:7175更新時間:24/06/26 23:53:08
    靈寶縣原名桃林縣,與平陸縣一樣因爲出了祥瑞而更名,而“天寶”這個年號便是由此而始。

    此地處於小秦嶺與崤山山脈、溝壑縱橫,西塬更是有一段隘道,兩旁皆是峭壁。

    有漫天的喊殺聲從西向東而來,震得懸崖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崔乾佑的旗幟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要倒下來,卻還是被扛着進入了隘道。跟在後面的是數千叛軍士卒,被官兵殺得潰不成軍,稀稀落落地奔逃。

    “殺啊!”

    在叛軍身後,唐軍正緊追不捨。

    依原本的計劃,是要在兩軍交鋒之時,遣一支奇兵攀山越嶺至此炸塌懸崖,使叛軍首尾不能相接,倒沒想到一交戰,叛軍很快便潰敗了,這邊準備好的計策甚至來不及用上。

    “那便殺破潼關,直驅長安……”

    李琮爲何一掃往日的懦弱,冒着激怒聖人的風險出頭?無非是眼看薛白、哥舒翰等人在平叛中立下大功,自認爲羽翼已豐,敢試着與聖人叫板了。

    一個吏員持着火燭推開了門,小聲稟道:“二孃,楊國忠遣人入了宮,宮禁已打開,陳玄禮已親自帶人去捉拿太子殿下。”

    “退開!”

    “你們既知道,爲何沒有藉此扳倒李亨。”

    他眼珠只轉動了一下就想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思。

    一股刺鼻的煙火味猛地濃烈了起來。

    杜五郎被堵嘴跪在雪地裏受凍了許久,幾次擡頭沒看到那案几後面有官員坐落,不由又抱了僥倖,心想也許是阿姐正在想辦法救自己。

    ~~

    “聽到了嗎?!唐廷沒有招降之意,要殺我們每一個人!”

    杜妗把幾張地圖拼在一起,道:“陳玄禮出宮緝拿太子,宮中宵禁打開。此時,興慶宮若突然着火,聖人會怎麼做?”

    她手指輕敲着桌案,道:“聖人威信破碎,薛白收復洛陽,很快即可降服叛軍,到時與哥舒翰回師長安,你覺得,太子能不登基嗎?”

    “伱以爲我帶你來是爲了當人質?”杜妗問道。

    他早就察覺到了,那個表面恭敬的兒子每次扶着他的時候,總有些心神不屬。

    兩地相距三百裏,消息最快半日便可送達。

    “不錯。”

    顏季明很快挨了好幾鞭,有典獄試圖堵住他的嘴,被他側頭避開。

    王韞秀道:“有件事,薛白的身世……”

    “真要斬刑了?”杜五郎被帶出牢房之時,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在他的視線當中,安慶緒正駐馬在那,沒有被雷聲所驚,顯得十分沉着,目光死死盯着安祿山。

    “不,莫要小看了聖人的狠心。”杜妗神色微凝,“薛白回長安之前,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回來之前護住儘可能多的人。”

    王韞秀道:“你已在大明宮安排了兵變?”

    ~~

    入夜,長安還沉浸在喜悅之中。

    李隆基知高力士又是要來進言,說來說去無非是一個“穩”這字,當即道:“不見。”

    “轟。”

    王韞秀微微蹙眉,有些不快。

    她一指,王韞秀才想起來,自聖人把潛邸時的王府改建爲興慶宮之後,便沿着東城牆又建了一面城牆,兩牆之間夾着御道,方便通往大明宮、曲江。

    “你看,太子到了興慶宮,百官趕來求情,忽有煙花爆炸驚了聖人,聖人避入大明宮。太子遂安撫百官,穩定局勢,次日一早,聖人回想夜中之事,自知慚愧,再思及縱容安祿山致使天下大亂,下詔退位。”

    潼關戰事最激烈之時,在長安,李隆基也親至迎祥觀,祭祀了太上玄元皇帝,並修繕了其金身。

    不止是民間祭祖,聖人也祭祖。

    安祿山驚恐地大喊着,感到死亡的迫近,同時竟感到那殺意是來自於兒子。

    “高力士呢?”

    之後他迅速冷靜下來,想到其實也沒關係,驅狼吞虎,必然是有勝敗的,只是沒想到敗的是哥舒翰。

    “消息到了?”

    其實問出這句話,李隆基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威信跌至谷底,叛軍怕是會只增不減。

    公廨中的燭火被點燃,顯出杜妗那張冷豔的臉,如今金吾衛正滿長安城地捕搜她,尋找每一個食肆、茶舍、錢莊、商鋪,卻沒想到她會堂而皇之地躲在皇城。

    那人走在隊伍最前方,穿了一件大紅色的官袍,被潔白的積雪襯得愈顯鮮豔,走近了,卻是元載。

    “嗯。”

    一聲雷忽然在空中響起,之後,連着又是幾聲“轟隆隆”的大響。

    阿史那承慶適宜地利用了這天氣,親自舉起大旗,高喊着向西奔去。

    ~~

    這日是冬至。

    杜妗沒料到王忠嗣有個如此瞭解他的女兒,微微一笑,道:“可聖人不信他,也不信你。信不信若沒有我救你,你早晚也會死?”

    黑暗的牢獄中亮起火光,之後是鐵鏈鋃鐺作響之聲。

    他已遣人去請示李隆基,只等聖旨一到便捉拿李琮,此時耐心等着便是,站在那也不再說話,倒是狠狠瞪了元載一眼。

    忽然,走道裏響起了腳步聲,之後是“篤篤篤”的敲門聲。杜妗特意看了王韞秀一眼,見她依舊平靜,不愧是將門虎女。

    ……

    在這個沉悶、冰冷的冬日,他們就像是祭祀用的牲口一樣被按上了法場。

    無聲地在心中祈了願,李隆基擡頭看去,只見老子像上的面容微微含笑,似乎在告訴他已經允諾了。

    好不容易,楊國忠跑到他面前了,偏是喘着氣,沒有開口。

    “知道了,讓他們等着。”

    當年李林甫不怕李亨,如今他更不會怕李琮。他既要助聖人廢掉這個太子,那就更是連儲君的顏面都不給李琮留了。

    “噓。”杜妗道:“我要你一會帶人到興慶宮前,以武力爲太子解圍,記住,先救管崇嗣。”

    王韞秀聽到這裏,不由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果然,楊國忠眼睛瞪得更大了。

    “已入宮了。”

    姜亥猛一回頭,只見到那個瘦小的身影已撲向了安祿山,死死抱住一條胳膊,任兩個看守的士卒怎麼扯也扯不開。

    高聳的懸崖背面是坡度稍緩些的山巒。

    今夜於他而言非常關鍵。

    “陛下!”

    元載面容有些疲倦之色,落座之後,沒有二話,拿起驚堂木便往案上拍去。

    處斬幾個罪人,果然試探出了李琮有異心。眼下若處置得好,廢了太子且能夠服衆,進而威懾到在潼關那一邊的薛白、哥舒翰麾下將士,或可逼得他們不敢妄動。

    “冬至日雷,天下大兵,盜賊橫行。”

    “轟。”

    “薛白!你敢殺我阿爺?!”

    “聖人,高力士求見。”

    “俯下。”樊牢卻是迅速俯低,道:“聽到了嗎?”

    “我是個婦人,能爲你做什麼?”

    “撤離?”王韞秀道,“未必,出了興慶宮可並不安全,除非你能一把火燒掉整片宮城。”

    “賊兵敗得太快,恐有詐。”

    “真的?”

    “別過去!”

    “朝廷下旨,火速平叛,凡附逆者,不可寬縱,務必嚴懲!”

    “蒼天也不滿昏君當道,必勝!”

    因冬雷少見,衆人不由紛紛擡頭看向天空,心生敬畏。

    但這裏的典獄沒有給他笑臉,只是冷着臉向他揮了一鞭,如同在驅趕牛羊。

    ~~

    “轟。”

    顏季明抿着嘴,等走到了法場,四下看去,見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站在那棵孤零零的柳樹下了,才大喊道:“冤枉!”

    同時,朝廷的旨意也被迅速傳遞向軍中,到處都響着“不可寬縱,務必嚴懲”的呼聲,在兩面高聳的懸崖中蕩起回聲。

    “叛軍傷亡幾成?還有多少兵力?”

    楊國忠有些出乎意料,不知李琮有何憑恃,竟如此強硬,乾脆冷哼一聲,負手道:“是否有冤,自有聖裁。”

    喬二娃傾耳聽了一會,能聽到遠處的馬蹄與喊叫聲。

    彷彿是一棵蒲公草被黃河邊的烈風一吹,就完全被吹散了。

    李琮回過身,他今夜穿得很隆重,那張滿是疤痕的臉隱在夜色中看不清楚,反倒顯得十分威嚴,沉聲道:“右相既來了,正好,我要將他們帶走,右相把文書辦了吧。”

    元載背後有聖人、右相支持,面對一個無權太子,爲何就“不敢擅專”了?無非是心思搖擺,想着萬一太子真登基了,今日做個人情,好留條退路。

    “帥頭你是說?”

    他的戰馬在狹道入口處踟躇着不願進,他狠狠地拉了繮繩,把那倔強的馬頭拉正,又狠狠給了它一鞭子,方馳進隘道。

    安祿山雖然目不能視,卻能感受到周圍的混亂。他的胳膊被人用力扯住,怎麼甩也甩不脫。

    ~~

    興慶宮。

    “射殺安慶緒!”

    當這些人都被堵了嘴,卻有一人跟着大喊起來。

    冬至是二十四節氣的倒數第三個節氣,也是民間祭祖的日子。

    一般而言,行斬刑每年都是在特定的日子的正午,但他們顯然是特例。

    “不是壞事。”須臾,楊國忠卻是笑了出來,道:“我正愁沒有罪證問罪東宮,他自己送上把柄……走,去法場!”

    話音未了,他很快重重挨了一下,被打倒在地,一塊破布被塞進了他口中。

    他有些不習慣於這沉悶的氣氛,也沒有做好面對死亡的準備,總覺得也許與過往的幾次入獄一樣還有轉機。

    “聖人若怪罪,我一力擔着便是!”

    “嗯。”

    這情形,也許還更好處置。

    “知道了。”

    “閉嘴!”

    以目前的分析來看,唐軍是必勝的,需要把握的是得儘可能多地消耗掉哥舒翰的實力,同時,陳玄禮近來已經在整頓禁衛、操練新軍。

    巨巖後方,有賊兵閃身出來,大喊道:“人在那裏,放箭!”

    “怎麼?還相信‘虎毒不食子’嗎?”杜妗嘴角勾起一絲譏嘲之意。

    “帥頭?”

    “轟。”

    正此時,後方有將領趕了上來,道:“將軍,有捷報送到,王師已收復洛陽,活捉安祿山!”

    長安城的宵禁攔得住普通百姓,自然是攔不住楊國忠這等權貴,何況他還帶着金吾衛。

    有一隊身影正艱難地行走在巒峯上,忽然,隊伍停了下來。

    “不是嗎?”

    楊國忠卻嗤之以鼻,心知這是李琮與李亨面對的情形不同罷了。今日若依舊是李亨爲太子,且有薛白、哥舒翰支持,逼聖人退位的決心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樊牢怒喝一聲,心知叛軍設伏不會是只衝他們這一小隊人來的,更大的目標還是爲了那二十萬大軍。

    “正是因爲他還未回來,我們才得把這些做好,否則待他回來,那些人已經死了,我們如何交待?”

    “你武藝比許多男兒都高。”杜妗說罷,方纔想起來,又道:“我也是婦人。”

    “還真是,快去報右相!”

    ~~

    皇城,尚書省,走廊上不時有人提着燈籠走動,像是官吏們正在連夜公務一般。

    李隆基閉目養神,並不馬上召見,故意消耗着他們的狀態。

    可快到傍晚時,督刑官還是來了。

    杜妗搖了搖頭,道:“元載是聰明人,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而且捉着你,也威脅不了他。”

    “告訴朕,那些逆賊還剩多少兵力?”

    安祿山覺得這聲音很耳熟,是過去在自己身邊的一個親兵,不知名叫什麼,後來被安慶緒要走了。

    “你看後面。”

    “七旬昏君,耳聾目瞎,國事盡操於佞臣之手,我等能讓他們任意殘殺嗎?!”

    安慶緒始終沒有眨眼,他的瞳孔裏,安祿山那三百多斤的身軀一瞬間被炸成了無數塊的血肉。

    冬雷響起之時,姜亥回首西望。

    “不要過來!”

    王韞秀目光落處,見到桌案上還鋪着一張大明宮城圖,並不詳細,只畫了從玄武門入宮的一部分地方。

    諸多聲響幾乎是在一個瞬間響起。

    叛亂馬上就要平定,人們祭奠了先祖,安心過完臘月便是年節了。

    待王韞秀離開,杜媗回來了,道:“阿爺已與幾位大臣談好了。”

    “前些年死在城外驛館的一個官員?”王韞秀道:“被軍中的陌刀劈死,此事有人懷疑過是我阿爺所爲。”

    在他想來,她們在長安也算是頗有能量,既然能提前得到消息逃掉,總該是能想想辦法的。

    杜妗說得很果斷,可她心裏卻知道,事情到這一步,人力所能做的已經都做了,接下來局勢如何變化,已是由天定。

    “我是河東帥府掌書記顏季明,爲李節帥招募兵馬平叛,蒙冤受屈!”

    像是一鍋熱湯潑下,地上的積雪頓時被潑融了一大片。

    樊牢說着,轉過身指了指身後的山林,可以看到林中有驚鳥正在飛起。

    “那我們……”

    那感覺就像是一隻獵狗趴到了自己身上,但不是獵狗,因爲那人還帶着恨意與瘋狂之意,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何意?”

    喬二娃擡手一指,喊道:“就快到了,在前面的山洞。”

    杜五郎瞪大了眼,看着雪花飄來,聽着冬雷震震,心想聖人枉殺忠良,要引得上蒼震怒了。

    “敗……敗了!”

    他於是放鬆下來,心想只要眼前的麻煩解決了,自己還是功蓋堯舜。

    “肥豬,你打死我啊!”

    “那聖人不會離開。”

    楊宅大堂內,楊國忠焦急地踱着步,還在等潼關的戰報送來。

    “你們果然要兵變。”王韞秀首先表現出的並不是驚慌,竟是一種興奮,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道:“可聖人今夜在興慶宮。”

    可以看到,在場的還有不少官員,聽了李琮一番話,紛紛交頭接耳,說的是什麼不用猜也知道。

    “不能!不能!”

    “我不信。”王韞秀道,“真說起來阿爺更親近忠王,但他所作所爲從無私心,哪怕北上太原,他也是爲了聖人、爲了大唐,而不會是與薛白合謀僭越。”

    “忘了?”杜妗道:“長安城是有夾道的。”

    “我閆三不是大人物,但也是被冤枉的!冤枉啊!”

    ~~

    獨柳樹獄。

    “此事先不談。”杜妗道:“我只問你,元載會看不明局勢嗎?他會站在哪邊?”

    他們的喊叫並未引來任何人打抱不平。

    他再回過頭來,指着前方,低聲道:“這邊林子一直沒有鳥。”

    阿史那承慶驅馬從士卒中走過,手中高舉着崔乾佑派人遞來的情報。

    最好能等到潼關的消息回來,他可以通過這個消息,再決定處置李琮的分寸。

    “哈?”楊國忠不由大怒。

    楊國忠瞥了一眼被禁衛包圍的李琮,吩咐道:“讓信使把情報遞上城頭……快,我要準備面聖。”

    他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氣,表情裏帶着一種賭徒在揭開牌面時的興奮。他倒想看看薛白還能剩下多少兵力,接下來能怎麼出牌。

    這些人裏哪有什麼忠孝?心裏只有兩個字,權力。

    才喊到這裏,天空中雷聲大作,叛軍士卒們擡頭看去,紛紛訝道:“是冬雷。”

    他當即便要上前,忽又見到火光一閃。

    “將軍?”副將龐忠問道:“如何不追了?”

    春明門離興慶宮很近,很快,戰報回來一事便報給了楊國忠。

    突然,幾支箭矢“嗖”地向他們這個方向射了過來。

    與此同時,春明門的城門上,守軍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

    “進。”

    獨柳樹在長安城南的偏僻之處,再加上今日是冬至,許多人家都忙着祭祖。

    “安慶緒!”

    今夜無月,天黑得厲害,到了法場才看到獨柳樹下已聚集了許多人,正執着火把在對峙,同時聽到李琮朗聲喝了一句。

    “殺賊!”

    李亨當太子的那些年,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擔當,韋堅案、杜有鄰案,都只是寫一紙休書自保。如今同樣的情形擺在李琮面前,他卻是如此有魄力、有擔當。

    “這位,乃常山長史袁履謙,袁公高義,首倡大義,方有今日河北之轉機……”

    “可薛白還未回來。”

    杜五郎見狀,連忙跟着大喊道:“冤枉!他們都是忠良……唔!”

    他於是想到,李亨寫了休書,如今已不是太子了,自己若簽下和離書,同時也就向年已七旬的聖人遞了投名狀。

    當時,元載看着和離書有些震驚,然後擡起頭,看到了王韞秀身後站着的杜妗。

    而坐在杜妗身後的是王韞秀,正以驚疑的目光看着她翻着一份份情報。

    “所以,你確信太子能救下杜五郎等人。”

    “把他們的嘴塞上!”

    此時,杜五郎才發現,要被處斬的遠不止他們三人,還有許多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有身材高大到嚇人的管崇嗣,與好些王忠嗣的親兵;還有幾個杜妗手底下的管事,衆人都垂頭喪氣,沉默地走着。

    “你是說,聖人會動兵?”

    忽然,安祿山瘋狂地大吼了起來。

    他不自覺地咧了咧嘴,像是想笑,那笑容有些輕鬆,但很快就收住了。

    “嘭!”

    “豈有事事皆做萬全準備的?”杜妗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戰事緊急,王思禮既知曉了崔乾佑速敗的原因,不再猶豫,當即下令全速追擊。

    楊國忠倏然回頭,生怕安慶緒向薛白、哥舒翰投降了。

    但來人並非是稟報潼關戰事的,俯身道:“太子去了獨柳樹,不讓行刑,元載不敢擅專,派人來問右相。”

    杜媗入內坐下,輕聲道:“倉促舉事,能成嗎?”

    杜妗很快又道:“我帶你過來,是把你當作同夥……或者說朋友。”

    “唯願祖宗保佑,朕有萬壽無疆之體,非常之慶。”

    “右相。”

    ……

    那吏員很快便退了出去,杜妗則攤開一卷地圖,提筆標註着。

    她再一看杜妗的標註,道:“廣運潭?”

    “聖人昏聵,釀成大亂,你看到了,不必我多說。你阿爺與薛白爲匡扶社稷,一力輔佐太子登基。”

    “是潼關消息回來了?”

    “不能,我只能利用煙花來打草驚蛇。”

    “薛白所爲。”杜妗道:“重要的是,裴冕死前交代了李亨的罪證,私藏軍器。”

    “中伏了。”

    楊國忠好不容易回過氣來,驚慌到動作誇張變形,張大了眼道:“哥舒翰敗了,二十萬大軍灰飛湮滅,叛軍殺奔潼關了!”

    “安慶緒!你……”

    “是否謀逆,豈憑你一面之詞?”李琮叱道:“我絕不縱容冤假錯案發生!”

    “還有我!”

    他是信這些的,掐指心算着,眼中漸漸綻出了驚意來。

    “快發信號提醒王將軍!”

    李隆基的第一反應是這消息是假的。

    很快,勤政樓內,李隆基站了起來,眼中難得泛出急切的神情,嫌棄楊國忠的腳步太慢。

    元載並不害怕楊國忠怪罪,腦子裏想的卻是今日出門前見到王韞秀的情形……他剛剛穿好官袍準備出門,在前院被王韞秀攔下,她把一封和離書擺在了他面前,道:“我阿爺牽扯謀逆大案,恐我早晚要連累你,倒不如今日和離了乾淨。”

    許久,杜妗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伸了個懶腰。王韞秀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輕聲道:“只要元載放了杜五郎,你便放了我嗎?”

    作爲先鋒統兵的正是王思禮,他感到隱隱有些不妥,於是勒住戰馬,擡頭看向高聳的峭壁,略皺了皺眉。

    “嗯,賊兵已經過去了?”

    勤政務本樓內逐漸亮起一盞盞燈火,直到整座樓都燈火通明。宮牆內外,一隊隊的禁軍執着火把,整齊列隊。

    “太子殿下!”

    李隆基已披着鮮亮的襴袍坐在了龍椅上等着,頭髮梳得一絲不亂,染得黑漆漆,沒有一根白髮露在外面。

    這是他與兒子之間的一場硬仗。於他而言,安祿山的叛亂也只是這場硬仗中的一部分。有許多人終日叫囂着平叛,卻不知他要的到底是怎樣的勝利。

    “殿下這是何意?”楊國忠語氣毫無恭謹,問道:“這些人犯的是謀逆大罪,殿下莫非與他們有所交構不成?”

    元載臉色愈發難看,嘴脣開合,唸叨道:“冬雷震動,萬物不成,蟲不藏,常兵起……今日是冬至。”

    “告訴你也無妨。”杜妗反問道:“記得裴冕嗎?”

    李隆基暗道不好,下了兩步到楊國忠面前,問道:“還剩很多?賊兵投降他們了?”

    只稍等了一會,袁思藝便入內稟道:“聖人,右相、陳將軍帶着太子到了興慶宮外了。”

    “可知那些軍器藏在何處?”

    王韞秀隱隱有了猜測,問道:“你不會是想……?”

    “有伏兵。”

    忽然,一聲大響,在他們頭頂上炸開來。

    長安城上空,有絢爛的煙花劃過,像是在慶祝這一條驅狼吞虎之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