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北都重鎮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怪誕的表哥字數:6351更新時間:24/06/26 23:53:08
    從代州往太原的道路並不好走,一生戎馬的安祿山如今得了瘡癤,已不能長時間騎馬,暫時在忻州歇息。

    他手下也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舉兵反唐,偏他每天哼哼唧唧的,都是在問事情有沒有好好收尾、別讓朝廷對他起了疑心。

    這日,大夫正在給他清理膿瘡,安慶緒過來稟報事情、侍立在旁,安祿山忽然問了一句。

    “我聽說韓休琳幕下有個參軍逃了,你們一直瞞着我哩?”

    安慶緒驚訝於安祿山消息這般靈通,迅速瞥了一眼旁邊的李豬兒,方纔應道:“不敢瞞阿爺,這不是甚大事,影響不了大局,平洌已經派人處置了。”

    “那可是個名士,往外一嚷,天下人都要冤我反了。”

    “是崔顥。”安慶緒是個能做事的年輕人,心裏對諸事有分寸,應答得流利,道:“我已細查了此事,崔顥之所以能從代州出逃,乃是范陽軍中有人庇護了他,今日來正是要稟報,豈是瞞着阿爺?”

    “誰?”

    “王威古。”安慶緒道:“崔顥有首詩,名爲《贈王威古》,其中有‘雜虜寇幽燕’、‘長驅救東北’等句,指的該是開元年間,契丹入寇一事,可見崔顥與王威古相識很久了。”

    “那是我麾下的老將了,他怎敢背叛我?”安祿山聞言大惱,拍案叱道:“裴玉書這般、王威古也這般,爲了幾首破詩,包庇該殺之人。”

    安慶緒被濺了滿臉的口水,還能聞到腥臭味,忍着嫌惡,道:“正因爲是老將,請阿爺親自處置。”

    “把他押上來。”安祿山怒吼道,因身上的瘡癤被擦得生疼而呲牙咧嘴。

    不多時,一個老將被捆縛着押了上來,正是王威古。

    “我聽說你放了崔顥,可是真的?”

    王威古一臉鬱悶地看向安慶緒,其實這件事他做得十分隱祕,沒想到因當年的一首詩被安慶緒懷疑了,再瞞也瞞不住,只好悶聲悶氣地應道:“是。”

    “爲何?”

    “朋友義氣罷了。”王威古道,“我對府君忠心耿耿,可崔顥是我多年的好友。”

    “裴玉書也是這般說的。”安祿山叱道,“他喜歡李白的詩。你呢?也要用這理由來搪塞我嗎?”

    “不敢搪塞府君,我確是喜歡崔顥的詩。”

    安祿山聞言勃然大怒,他在李隆基面前譁衆取寵,擺盡了醜態。而他麾下將領卻一個個在那裏附庸風雅,裝模作樣地喜歡詩,彷彿高人一等。

    這觸到了安祿山骨子裏對身世的自卑,他討厭詩,也討厭李白、崔顥,還有薛白。

    早晚有一日,他要世人知道那個所謂的“雜胡”比所有人都高貴!

    若不造反,他自然能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與安穩,爲何要忍着病痛去辛苦拼搏。正是因爲有這樣的自卑與不甘。

    “詩就那般好嗎?比你的腦袋還要重要?!”

    王威古忽然聽到這樣的暴喝,不明白安祿山爲何如此發怒,坦白應道:“詩當然好,在心爲志,發言爲詩,詩是我們所思所想……”

    “殺了他!”安祿山吼道。

    當即有一隊士卒上前,摁住還有些迷茫的王威古,將人拖了下去。

    過了一會,他們捧着一個托盤上前,盤上盛着王威古的人頭,表情驚懼而潦草,終於不再附庸風雅了。

    安慶緒見此一幕,能夠感受到安祿山心中澎湃的造反意願,正是這種想要殺破大唐虛僞盛世的決心,讓河北男兒們心甘情願追隨他。

    然而,等堂中那劇烈的呼吸聲漸輕下去,安祿山哼唧了兩聲,又道:“收拾乾淨,別讓朝廷知曉了。”

    “喏。”

    安慶緒覺得阿爺就像是一頭在柵欄裏拼命拱地、想要把肥胖的身體藏起來的豬,但怎麼可能藏得住,最好的辦法就是衝破柵欄。

    他出了大堂,很快就去找到平洌。

    “看到了?王威古的人頭。”

    “是。”平洌道,“有個壞消息……我派去太原的人沒有回來,與城外接應的人斷了聯繫。”

    “這是什麼意思?”

    “有可能是,太原尹楊光翽見了崔顥,扣下了我們的人。”

    “哈?”安慶緒不太相信這種可能,道:“楊國忠手下的廢物,鐵了心要和我們作對?”

    平洌沒有見過楊光翽,只聽說過其人的各種風評,感到楊光翽的反應與風評不符,心中有些憂慮,道:“就怕他不像我們以爲的那麼廢物。”

    安慶緒聞言,眼神亦凝重了些,開始正視楊光翽。

    正在此時,平洌手下有人回來稟報,道:“太原尹楊光翽遞信來了。”

    “警告我們?”

    平洌與安慶緒對視一眼,皆有些如臨大敵的模樣,之後,平洌先拆開信,掃了兩眼之後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把信遞給了安慶緒。

    “二郎看看吧。”

    “怎麼?他比我預想的還放肆?”

    安慶緒說着,目光落在那字裏行間,一股恭謙諂媚之感撲面而來,他彷彿看到楊光翽正跪在自己面前訴說着。

    說範陽的使者是被薛白失手誤殺,他身爲太原尹,沒能約束住,深感不安。但薛白官任常山太守,並非河東道管轄,這是河北道的事情,與他無關。

    “去喊高尚來。”安慶緒看到薛白二字,當即吩咐了一句。

    他還未與薛白打過交道,只知高尚容貌盡毀與對方有關,頗覺有趣,此時嘴角還微微揚起,帶着看熱鬧的微妙笑意。

    果然,高尚一聽說薛白到太原了,渾身氣質一變,像是遇到了強大的野獸,於是豎起了毛、準備進攻的鬣狗。

    “把薛白的皮剝下來,送給你當禮物如何?”安慶緒笑問道。

    高尚很期待這個禮物,卻還是對薛白的到來表現出了非常警覺的姿態,問道:“二郎認爲該怎麼對付薛白?”

    “簡單,威脅楊光翽交出薛白。”

    “不,二郎太小看他了。”高尚道,“若這般做,我相信最後一定是楊光翽死在薛白手裏。”

    “依你所見?”

    “遣一隊驍騎殺入太原。”

    “這與直接舉兵無異。”安慶緒道,“阿爺還不想舉兵。”

    “不。”高尚眼神越發銳利,道:“爲了‘小舅舅’,府君會下決心的。”

    他當即去求見安祿山。

    短短半日之後,何千年便得到了軍令,率部撲向太原,目的在於斬殺薛白、威懾楊光翽、控制太原府。

    ~~

    太原作爲大唐的北都,一直是北方的軍事重鎮。

    所謂“王業所起,國之北門”,故必須選擇具有軍事才能的武職長官來擔任,以洞察軍務。當年王忠嗣任河東節度使之時,官職就是太原尹、北都留守,兼行營招討等使。

    誰知等他離任後,韓休琳這個河東節度留後、代州都督卻沒有兼任太原尹,反而是等來了楊光翽這樣一個從未涉及過軍事的主官。

    只看明面上的兵額,河東節度使管兵五萬五千人,馬一萬四千匹,衣賜歲百二十六萬匹段,軍糧五十萬石。其治所在太原府,管兵三萬人、馬五千五百匹。

    換言之,太原府擁有着極強大的兵力,不止於河東道總兵力的一半,遠遠多於天下間其它軍事重鎮。

    這樣的兵力,如今剛剛交到了楊光翽的手裏,而安祿山就在北邊百餘里外的忻州。

    “府尹,這是兵冊。”

    “哦?快給我。”

    楊光翽接過兵冊,身邊的美婢當即爲他挑亮了燭火。他眯了眯老眼,大概看去,兵冊上是一個個名字,彷彿真有三萬人。

    只這般看,當然看不出什麼來,得問。

    他很快便問道:“足額否?”

    站在他面前的是並州長史、天兵軍使張憲,答道:“放眼天下各道有哪支軍是足額的?天兵軍卻比旁的要足。”

    說着,他將一份單子遞在了楊光翽面前。

    楊光翽當即放下兵冊,湊近了,細細看着,過了好一會,方纔道:“不足,不足。”

    “這……”

    楊光翽道:“右相爲聖人打理太府事物,日夜煩憂。我得右相信賴,爲官一方,豈可不爲他分憂?”

    “是,是。”張憲當即爲難起來,思慮許久,勉爲其難道,“末將設法,再爲天兵軍添兩成?”

    “我聽聞,天兵軍中貪墨很嚴重啊?”

    “府尹哪裏的話。”張憲道,“聖人最重視糾查軍中貪墨,開元十一年,天兵使軍張嘉貞就是因爲其兄弟的貪墨案子而被貶官啊。”

    他說得一本正經,彷彿被監管得很嚴厲,仔細一想,開元十一年距今已有三十年了。

    楊光翽是人老成精的角色,不可能這般輕易就被糊弄過去,臉上顯出了鄙夷之色。

    張憲見了,頗爲驚恐,只好道:“府尹有所不知,上任府君是王忠嗣,那人一向嚴肅。直到兩年前他離了河東,末將方纔任職,實在是……積蓄有限。”

    楊光翽懶得與他多言,提筆一勾,寫下一個數,笑呵呵地把單子遞還了過去。

    張憲一看,臉色煞白了一下,暗忖這位新來的府尹真是了得,能給出這麼準的一個數,沒奈何,孝敬上去罷了,就當是爲右相、聖人分憂。

    他正待轉身離開,楊光翽忽然想到一事,眉頭微微一蹙,問道:“對了,你打仗如何?”

    “府尹放心。”張憲道,“末將非常擅戰!”

    離開太原府署,張憲一直在想眼下天下太平無事,府尹是想要與誰打仗?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宅中,倒是見到一名心腹甘六正在他家前院裏焦急地來回走着。

    “你怎來了?”張憲大爲疑惑,看向家中管事,也不見他過來說甘六有帶甚禮物。

    “將軍。”甘六快步上前,低聲道:“有支範陽兵馬到了石嶺關前,要我們開關放他們進太原府。”

    石嶺關地處太原以北,東靠小五臺、西連官帽山,嶺橫東西,路縱南北,山勢險峻,關隘雄壯,乃太原通往北方的要道。

    自從大唐開國之初,武德八年,突厥騎兵曾逾石嶺關入寇並州之外,此關隘已再無敵來犯過。

    太平時久,石嶺關當然也是允許商販百姓通過的,張憲派遣心腹過去守衛,爲的也是收繳些往來的商稅。

    這種情況下,若是有范陽兵馬被攔下,只怕是因爲來的人數不少。

    “有多少人?”

    “三百人,七八百匹馬。”

    “這麼多!”張憲駭然色變,道:“爲何要來這麼多人?”

    “我們還以爲是安祿山兼任了河東節度使哩。”甘六道:“他們說是護送安祿山到長安當宰相。”

    張憲道:“那便放他們過。”

    “校尉說,前陣子聽聞北邊有契丹人來犯,韓節帥下令加強戒備,讓我問問將軍。”

    “有甚好問的?”張憲根本得罪不起安祿山,果斷道:“放他們過境便是。”

    ~~

    石嶺關。

    因爲這一帶的山路坡陡彎急,關城門洞也是細窄陰暗,又有官兵把守。何千年率部抵達之後,沒有馬上叩關,等着守軍放他入境。

    這次來,他得了不少吩咐。

    河東節度使一職安祿山垂涎已久,可惜幾番謀劃都未能成功,其中,薛白也是多次阻撓。那正好,斬殺薛白的同時,巧取太原府,一旦成功,舉兵反唐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何千年不希望出岔子,所以給予了石嶺關守軍極大的耐心,那校尉要稟報就稟報吧。

    終於,關城上有旗幟搖擺。

    “將軍。”有驍騎奔回何千年面前,稟道:“放我們進入太原了。”

    “好,入關。”

    因關城門洞細窄,范陽士卒於是兩騎並行,排成長隊,開始入城。

    雙方士卒相遇,執守石嶺關的太原府天兵軍顯得細皮嫩肉、身形瘦削,因多年未曾經歷戰陣,身上根本沒有殺氣;相比之下,範陽軍騎馬入城,顯得彪悍得多。

    世人總喜歡把安祿山與大唐許多的名將相比,認爲安祿山戰功並不顯赫,如此便容易忘了範陽軍其實是長年與契丹、奚人作戰的。至於王忠嗣擔任四鎮節度使以來,多數時候都是在隴右與吐蕃作戰,並不敢輕易調動駐守北都的天兵軍。

    先過關的范陽士卒守在道路旁。

    何千年策馬走過門洞,到了太原府的境內,他嘴角當即揚起一絲笑意,像是看到了河東已成了安祿山盤裏的一塊肉。

    “關城門!”

    忽然有吶喊聲從南邊傳來,與之同時而來的還有彎曲的山道上揚起的塵煙。

    來的是有十餘騎,人還未到,已經開始呼喝道:“範陽軍不得無故擅入北都,勒令爾等立即離開,否則視同叛逆,誅之!”

    “關城門!”

    何千年當然不會退,相反的,他第一時間命令士卒們做好戰鬥的準備。倘若守軍不識好歹非要驅趕他們,他便要以武力入太原了。

    當然,這麼做的話,三百人遠遠不夠。但沒關係,安祿山的大軍就在北面不遠的地方。

    “我等不是無故前來,而是護送東平郡王前往長安!”何千年喊道。

    須臾,對方那十餘騎也到了,看起來並不像是太原府天兵軍,雖也披着甲,但看不出來是哪支軍隊。

    爲首的是個軍漢,長得是個普通老農的樣子,沒有故意擺出兇惡的表情,偏是殺氣凜然,喊道:“聖人詔諭,安祿山留鎮范陽,不必進京,爾等豈敢找藉口入北都!”

    一股濃重的涼州口音撲面而來。

    何千年皺了皺眉,遠遠掃視着那十餘騎,感受着那股久經沙場的氣勢,直覺認爲這些人都是隴右軍。

    只有隴右軍能有這樣的殺氣。

    朝廷根本沒有把隴右軍調到河東,換言之,這些勁卒是某人帶來的私兵。

    那麼,誰能以隴右勁卒爲私兵?

    何千年立即就想到了一個答案。

    他擡起頭,目光四望,果然見到不遠處的山坡上有幾人縱馬而上,佔據了高處觀察着這裏的情況。

    “一定是薛白,他來了。”

    何千年想到了高尚的囑託,心知薛白既到,肯定是不會讓自己順利拿下太原,倒不如果斷行事。

    他遂毫不猶豫地揚起大刀,喝道:“殺過去!”

    喊話的同時,他手中的刀已斬向了執守在一旁的守軍,那守軍以爲大家都是唐軍,根本沒想到他會突然倒戈相向,當即被斬翻在地,眼珠子瞪着,透着怨氣。

    一時之間,范陽士卒紛紛效仿。

    “安祿山反了!迎敵!”

    薛白派來的十餘騎兵嘴裏喊着迎戰,實則卻知道寡不敵衆,當即勒馬往後撤去,只顧大喊,讓天兵軍迎敵。

    “安祿山反了,欲奪河東,守住!”

    很快,石嶺關上的狼煙便被點了起來。

    何千年擡頭一看,當即吩咐了士卒去告訴安祿山,智取太原的計劃被薛白戳破了,眼下必須以迅雷之勢武力奪取,需要安祿山領大軍前來。

    雙方廝殺,石嶺關那些只會收商稅的守軍很快被殺得七零八落,血流遍野。

    不過,天兵軍其中一個駐地並不遠,見得狼煙,很快便有將領領着更多兵馬趕到。

    原本只是護送安祿山回京任相的小事,逐漸醞釀成了一場大戰。

    ~~

    張憲策馬趕到時,見到的是一幅百年間都沒在太原府境內出現過的流血衝突之情景。

    石嶺關的地勢狹窄,使得天兵軍不能擺開陣勢,人數優勢無法施展。加之主將不在,又是倉促遇襲,使得局勢已經陷入被動。

    最直接的結果就是關城可能會丟。

    “怎麼回事?!”

    身爲一軍主將的張憲卻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大吼道:“別打了!都是大唐的將士,誰允許伱們自相殘殺的!”

    他驅馬衝入陣中,揮鞭抽向那些還在搖旗、吹號的士卒,大罵不已。

    “都給本將冷靜下來,誰許你們煽動內亂的?!把狼煙給我滅了,來的是范陽的袍澤!”

    如此,戰場兩邊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情形,石嶺關下,范陽驍騎正在無情地衝殺着天兵軍,倉促應戰的天兵軍苦苦支撐,請求着更多的增援;而在他們身後,隔着曲折狹窄的山道,已經趕到的天兵軍士卒們卻在被主將勒令着,要立即休戰。

    潰敗或者投降已經是可以預料到的事了。

    “誰許你們煽動內亂的?!”張憲還在呼喝。

    他得到了回答,順着士卒們指的方向,擡頭看向了前方的小山頭。之後,他詫異地眯起了眼,且擡起手揉了揉。

    馬鞭掉在地上,使得他暫時不能再抽打士卒。

    他看到有一面旗幟被豎了起來,上面的字非常眼熟,但給人一種暌違已久之感。

    那飄揚的旗幟上若隱若現,寫的是“大唐河東節度使”。

    “誰敢?!”

    張憲怒罵了一句,領着他的心腹親兵們驅馬往那個小山頭趕去。路不好走,十分考驗騎術,但他沒有與楊光翽吹牛,他確實有過豐富的軍旅生涯,能夠控馬登上陡路。

    “薛太守!”

    張憲首先看到了薛白,那個惹人心煩的年輕人果然參與了這件事。

    他當即開口喝叱起來。

    “薛太守因與安府君私人恩怨,挑唆兩方士卒械鬥,可知自己犯了大罪?!”

    薛白聞言,放下手裏拿着的一個圓筒,轉身看了一眼,喝道:“拿下!”

    他身旁當即有幾人向張憲撲去。

    “大膽!”

    張憲身旁的親兵當即橫刀在前,怒叱道:“何處來的家僕,滾……”

    “嗖嗖嗖。”

    話音未落,幾支弩箭已經無情地射出,貫穿了那些親兵的身體,卻是準確地沒有傷到張憲。同時間,薛白手下的兇徒已撲到了張憲附近,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將剩下的親兵殺得七零八落。

    這一切都是當着石嶺山附近趕過來的數百上千的士卒的面。

    “薛白!你反了嗎?!”

    張憲驚怒交加,卻已有兩柄陌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被挾持着往前,只好用盡全力大喊道:“你知道謀反會有何後果……”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打斷了他的怒喊,那咳嗽聲不大,只是音色讓他感到十分熟悉。他凝神看去,目光落在那杆“大唐河東節度使”的大旗下,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望着石嶺關。

    一瞬間,張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情不自禁地呼道:“節、節、節帥?”

    站在旗杆下的人回過了頭。

    這人原本雄壯的身材如今只剩骨架撐着,兩頰削瘦,帶着深深的病容,但氣勢還在。

    曾經威鎮邊塞,揮師滅突厥的氣勢。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地道:“天兵軍聽令……平叛。”

    號角聲響起,那杆河東節度使的大旗再次招展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