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擒賊擒王（合章）

    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正面對壘，路夢手中的力量太過稀缺。

    這一點連他自己也不能否認。

    哪怕再怎麼微操，都不可能用不到十個人擊潰這座幾千人的大營……而且拖延下去，對方實力還會更加膨脹。

    至少，以路夢現在的個人實力還做不到。

    要想一人成軍，起碼得到了戰爭級，甚至是更高的層次。

    並且還要配合上頂級的武器裝備。

    既然沒有這些條件，現在就只能用沼澤忍者最擅長……或者說他自己目前更擅長的方式。

    “刺殺？”哈姆特的瞳孔一凝。

    “嗯，擒賊先擒王。”路夢點頭，“我們，要殺了大阿爾。”

    沼澤地派系的建立，高度依賴於其大頭領的個人威信和武力，一旦頭領身死，他們的部下也會樹倒猢猻散。

    而據說，就連曾經的沼澤地之王‘大哈什’之所以身死，也是因爲一場突出其來的刺殺。

    自此斯託克部落的霸業也徹底解體倒臺，爲人瓜分。

    “‘擒賊先擒王’……”哈姆特咂摸着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相當貼切。

    身爲殺手的他，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然而這裏面，還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那你們……我們就算能夠成功，之後要怎麼逃脫呢？”他直視對方的眼睛。

    且不提要怎麼殺死那個兼具沙克族勇武和沼澤地狡詐的大頭領，即便能夠殺死他，石鼠團的崩潰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間——他們要經過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混戰才會徹底消亡。

    但在那之前，這座大營內的幫衆，早就可以一擁而上，把他們給吞沒。

    爲大阿爾復仇，可是一項很有吸引力的政治資產。

    “這一點，我們可能就需要更多的盟友……”正當路夢準備說出他的打算時，營地內突然傳出一陣警報，不時有幫衆敲着銅鑼在幹道上跑過。

    衆人連忙再僞裝成奴工小隊的樣子，一個個大腦放空，神態萎靡。

    路夢作爲小隊長，則上前拉住一個幫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襲營。”那幫衆原本還想發火，但看路夢的裝束，地位稍稍比自己大了一些，便如實回道。

    路夢暗暗與哈姆特對視一眼。

    二人從對方的眼神中，皆看出一絲問詢。

    哈姆特：是你們的人？

    路夢：……不是。

    反轉同理。

    “不過那人已經被抓住了，”幫衆沒有發現端倪，繼續說，“就是前些日子來鬧騰的那個沙克小女娃，現在已經送到了大阿爾營帳裏。”

    “通緝解除，大阿爾親自下的傳令。”

    路夢和哈姆特：！？

    哈姆特一聽這描述，哪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阿瀨沒有老實待着，而是就在自己前腳剛走，後腳就獨自闖入了敵營。

    也是，一個能從沙克王國離家出走到沼澤地的女孩，怎麼可能乖乖聽他這麼一個陌生同路人的話。

    結果，她終究還是被抓住了。

    哈姆特面上保持着鎮靜，心中竟是涌現出一絲焦急。

    按理說這是對方作死，和他沒有任何干係，自己一路上的照料已經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

    此刻完全就可以拋下她，在路夢的掩護下，從大營中脫困，更沒必要參與那危險的刺殺行動。

    然而，哈姆特默不作聲，沒有露出異樣。

    只是把藏好的刀又裹緊了一些。

    其實，選擇早已做出了。

    自己是要東進，橫渡沼澤地，卻爲了把阿瀨送去黃水，不惜西回返程……

    在沼澤地內每多逗留一天，那就多了成倍的危險。

    這哪裏還是什麼同路人？

    但這又是爲什麼呢……

    或許還是阿瀨堅強外表下，不自覺就會透露出的那一絲孩子氣。

    雖然總是吐槽對方的家庭教育，也不清楚她的父母是誰……但哈姆特，打心底裏希望這世界上的另一個家庭、他們不要失去自己的女兒。

    不要像自己一樣。

    路夢則是既驚又喜。

    到了這時，能幹出這種事的，他哪裏還猜不出那人的身份。

    ——那位石魔的女兒，他們此行的目標之一。

    瀨戶公主。

    ‘說起來她身上還有聖國的好幾萬開幣懸賞……不對。’

    路夢連忙打斷危險的慣性思維。

    他只是沒想到，竟是真的讓自己猜中了。

    當初他與巨人瑞恩說的那些話，更多的是一種推測，既是在安慰對方，也是在給他自己的行爲提供合理性。

    因爲就算瀨戶沒有去挑戰沼澤地派系，路夢也是要逐一問候過去的。

    要想找人，路夢真正準備的策略，還是打出旗號，把風聲傳揚出去，等對方來主動找自己。

    就好比如今的黃水村，正處在風口浪尖。

    如果她被沼澤地派系通緝，無處可去的，自然會被逼到這個方向。

    相比起在沼澤地裏大海撈針，肯定是這樣更有效率。

    ‘瀨戶居然被石鼠團抓住了……’路夢心思急轉。

    他熟識的瀨戶，已經是在十年後，二十歲正出頭的她。

    按背景來說，即便瀨戶有過沼澤地之旅，最後肯定是安然無恙，健健康康的起碼活到了十年後。

    然而，如今世界線已經發生了不小的改動，有些未來的事已經說不準了。

    就比如，他們現在身處的這座石鼠團大營就是全新的產物。

    如果不是因爲路夢的出現，石鼠團也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全軍出動。

    結果瀨戶正好在這裏落網……

    ‘某種程度上，是不是可以說因爲我的行動，導致了這一結果？’

    路夢很快打消了這一想法。

    人的命運並非線性，這兩件事可以說具有關聯，卻不存在因果。

    若是如此簡單的思維，可能就會把疾病和醫生聯繫起來，認爲是醫生帶來了死亡——只要不診斷就等於我沒病了屬於是。

    但無論如何，接下來的事都難以預料……

    這時，路夢聽到幫衆帶着問詢的口氣：“說起來……你看到加里大人了嗎？”

    “大阿爾找他，似乎是有事要商量。”

    “但我找了許久，都沒看到他的身影。”

    路夢：“……”

    他當然知道那人在哪。

    現在這位石鼠團的二把手，正和他的護衛們躺在一起。

    身爲奴工小隊長的路夢，同時也承接着一小部分建設，廠區有很多新修但還沒有建成的營房，除了工作的奴工，平日裏不會有幫衆來巡視。

    用來臨時隱藏屍體正好。

    “我還真見過加里老大。”路夢緩緩點頭，示意幫衆跟上。

    他把幫衆帶到廠區，指着其中一座：“他老人家就在裏面。”

    奴工已經歇息，此時營房黑黢黢的，不見人影，透着一股陰森恐怖。

    幫衆打了個寒顫，質疑道：“加里大人怎麼會在這？”

    “村民裏新徵上來一個姑娘，加里老大看上了……”路夢面不改色，“他不想讓別人看見。”

    幫衆恍然，這倒符合大家對加里的瞭解。

    加上對方說得信誓旦旦，他便不再懷疑，舉起一枝松明上前：“加里大人！大阿爾找……”

    火光照亮了低矮的木製營房，微風掀起還未完全固定遮蓋的篷布，顯露出裏面的景象。

    幫衆的後半句話卡在喉間，化作機械生鏽般的嗚咽。

    沒有想象中的旖旎畫面。

    十多具屍體橫七豎八，躺在一起，血污遍地。

    最上面那一具，仍保持着扭頭的姿勢，雙目瞪圓，像是在死後都還不敢置信，只是眼中早已失去了神采。

    正是失蹤的加里。

    沒等幫衆驚呼出聲，他的脖間就飆出一溜兒鮮血。

    卻是哈姆特上前，抽刀如輪，瞬間就割開了幫衆脖子上一整圈的大動脈。

    接着，路夢擡起一腳，把幫衆踢進營房，和屍體們作伴。

    “領隊，下令吧。”有傭兵請示。

    大阿爾已經在尋找加里，殺掉了這個幫衆，只能拖延片刻，但早晚會有人發現。

    時間越發緊迫。

    路夢看過去，傭兵們倒是對石鼠團抓獲了一個襲營的刺客沒什麼反應。

    瀨戶公主出走一事，知道的人甚少。

    在這隊伍裏，只有自己和瑞恩知情，也算是祕密任務了。

    ‘倒是哈姆特有些心神不寧……’路夢雙眼微眯。

    但他的身手可以利用，眼下除了自己，這些人裏就是哈姆特實力最強。

    路夢點頭：“好。”

    ……

    高臺，營帳。

    “加里還沒有來麼？”大阿爾睜開雙眼，看向來人。

    “大阿爾，”一個頭目半跪在地，“手下都沒有找到加里大人的身影。”

    他猶豫片刻，開口道：“不知大阿爾找他有什麼事，可以先告訴我，等我找到加里大人後，就提前轉告他……”

    “只是有件高興的事想要分享……”大阿爾揮揮手，沒有多說的意思。

    頭目識趣地退下。

    臨走之前，他向營帳內看了一眼。

    正如大阿爾在石鼠鎮的居所一樣，這間營帳的佈置也很簡陋，除了地上一層防潮防寒的速龍皮，沒有多餘的裝飾。

    但現在，帳內多出了一座囚籠。

    根根鐵鑄的籠杆表面遍佈鏽跡卻依舊堅硬，它空間不大，往常都是石鼠團用來關一些獵犬或是小獸。

    此刻，裏面卻是蜷縮着一個女孩，犄角骨刺支出籠外，顯然是個沙克人。

    雖說年紀不大，但畢竟是人形，被關在獸籠裏顯得相當逼仄。

    頭目知道她：此前這個沙克女孩還來石鼠鎮大鬧過一場，最後居然成功逃脫了。

    結果，這回居然還敢出現。

    大營所做的準備都足以防備真正的沼澤忍者，哪是她能鑽空子的。

    莫非大阿爾所說的高興事就是指這個？頭目不明所以，只是老實退出營帳。

    大阿爾就端坐在囚籠的對面，中間隔着一道鐵皮案桌。

    上面一側斜靠着大阿爾的平板劍，一角則放着一柄分段斧。

    此刻，石鼠團的沙克人大頭領正一邊撫摸着分段斧的刃緣，一邊看向囚籠中的女孩。

    女孩抱膝，頭低垂着，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常年寡居在鐵皮棚屋內的大阿爾，原本已經習慣了寂靜的生活，但此刻和這個女孩獨處，卻覺得自己好似有些耐不住這沉默的氛圍。

    “伱比上次瘦了很多。”他開口道。

    聞言，阿瀨擡起頭，對上了大阿爾的視線。

    女孩的身體，比起出發前的養尊處優當然消瘦了不少。

    但此刻她的雙眼裏清光流轉，好似含着刀劍，又好似是蟄伏的猛獸，絲毫沒有被病痛折磨的模樣。

    大阿爾像是被刺痛一般，不自覺挪開視線。

    隨即心中一驚。

    作爲曾經的沙克戰士，現在的石鼠團大頭領，哪怕是面對真正的刀劍和猛獸，他都不會有分毫的退縮。

    然而就在剛剛，他竟是被一個小女孩的眼神給逼退了。

    不，不是被眼前的這人。

    而是他瞥見了，藏在這眼神背後的那道影子。

    果然……

    想明白了這點後，大阿爾既感到一絲恥辱，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看了看對方的傷勢：“我會給你找一個醫生，好好養傷……”

    “可別死了。”

    這回輪到阿瀨愣住了。

    在第一次上門時，她其實還沒有挑戰大阿爾的念頭，只是想加入一個沼澤地派系，慢慢磨礪生存技能和戰鬥技巧。

    好歹有個靠山，石鼠團也有不少沙克人，想來最適合。

    結果只因爲看不慣鞭打奴工，她一事不合就跟一個幫衆起了衝突，鬧到了大阿爾處。

    結果這個沙克大頭領只是看了她一眼，還沒等到雙方陳述，就決定要責罰驅逐她。

    阿瀨也知道在這地界，自己可能不佔理，原本已經做好了受罰的準備。

    但你這連過場都不走，她就是不服氣。

    反正都是要驅逐，乾脆直接叛了出去。

    此後三番兩次結仇，幫衆在抓捕她時下的是死手，阿瀨自己在反擊時也殺了不少石鼠團成員，應當是不死不休的關係，更別提這次主動上門。

    雖說被抓住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對方居然還說要給自己找一個醫生？

    話說的，比自己那些叔伯還要親切。

    這是什麼路數？

    “大阿爾，你想幹什麼。”阿瀨皺眉。

    這是她來到這後，第一次開口，

    阿瀨原本以爲自己的語氣已經足夠冷淡，但眼前這個沙克人接下來的話，卻彷彿有一股寒氣吹過，讓女孩直接冷到了骨頭裏——

    “我聽說過她有一個女兒……但如果不是那只蟲子告訴我，我還不敢確定。”大阿爾笑道，“活着的公主，可比死了的骨頭有用。”

    “自我介紹一下，前百團守衛阿爾。”

    “謹以沙格爾陛下的榮光，向您的母親……尊敬的石魔·艾薩塔閣下問好。”